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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华,缱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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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都是占宅的司机接送温暖上下班,按原定行程原本只有管惕需要去美国两天,但是那晚占南弦在半夜发来一封e-ail交代行踪,翌日一早人便消失了。

她心头堆积的无数问题找不到出口。

中午无人的寂静时候,唯一只是装点着室内的大盆绿色植物才让宽宏无比的空间显得有一丝生气,额头枕在叠着的手臂,温暖一动也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桌面被人轻敲两下,她霍然抬首。

高访关心地问,“不舒服?”

敛去心神不宁的失望,她摇了摇头,看见他手中大华电信的资料。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张端妍去吃饭了。”

“你帮我给她就行。”

温暖想了想,欲言又止。

看她这神色,清明如高访不由得笑了笑,“你误会南弦了,这次真的不是我们去找代中麻烦,确实是大华电信来找我们。”

好一会她才说话,“怎么回事?”

他拉张椅子坐下,“你也知道代中里面的关系很复杂。”

她点点头。

恩怨情仇也许是每一户豪门都无法避免的衍生物,如同潘家一样,朱临路的家族也很有点纠缠不清。

十年前朱老爷子过世时原本把生意交给敦厚的长子也就是朱临路的父亲去主持,但是不知为何最后落在了他二叔即朱令鸿的父亲手里,老二把老大这一支系全部踢了出局,只让他们每年凉快地领取分红而完全不能插手公司事务。

这种景况直到朱临路大学毕业进入代中后才有所改观。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组建起自己的势力,且借助一次精心的设计把当年支持他叔叔夺权的一些老臣子踢了出去,从那以后代中里的员工乃至业内都私下称他为太子爷,跟随他的人叫太子党。

几年来他将叔叔那一支保皇党逐步排除出公司,即使他叔叔仍是代中的董事长,但两年前在某次他掌控的董事会决议上,他顺利地让自己被任命为了总经理。

“今年年初朱令鸿之所以博士还没毕业就被他父亲急召回来,正是为了想牵制朱临路。前一次朱临路丢了冷氏的单子,代中里有人刻意拿他和你的关系作文章,然后上次朱令鸿又把益众从我们手里抢走立了功,所以经由他父亲的背后操作,代中的董事会同意这次把原本朱临路一直跟开的客户,也就是大华电信这个案子转由朱令鸿去负责。”

“你的意思是,临路被他叔叔和堂弟架空了?”他从来不和她谈公司里的事,她又很少在外走动,所以这方面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比其他人还多。

高访想了想,“外面传言是这样,不过有一次我听到南弦无意中说,朱临路不过是顺手推舟,意思好象是他自己有意把大华放出去给朱令鸿似的。”

温暖不解皱眉,没作声,静听他说下去。

“本来大华确实已经把案子内定给代中,但是因为代中的负责人忽然变成了朱令鸿,这就使得原来和太子党有佣金交易的杨文中变得不放心。另一方面,朱令鸿为了把大华这个客户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也想摆脱和太子党关系相当深的杨文中。”

“我明白了,是不是朱令鸿做了什么,导致杨文中对他不满,所以才来找我们?”

“不错。朱令鸿倚仗大华的系统原本就是他们做的,只有他们的技术人员才最熟悉整个工程,就想故伎重施联合杨文中的副手企图把杨文中排挤出去,为此朱令鸿指示业务经理跟杨文中放话,以前朱临路同意给杨文中的每笔生意百分之十五的佣金,以后会降为百分之五。”

“难怪杨文中会不乐意,想撇开代中找浅宇。”

“这中间关系就有点复杂了,杨文中是不可能完全撇开代中的,因为他也担心,万一代中不惜一切把他拿回佣的事捅出来呢?但他又对朱令鸿有很深的不满,所以即使我们不会付他佣金,他也想借助我们公司的力量去保住他的位置,承诺就是我们可以分掉代中碗里的一半。”

“杨文中这么做,代中不是一样可以以揭穿他作为要挟,要求他不得和我们或别的公司合作?”

“不一样的,首先,虽然代中的份额少了,但是仍有既得利益在里面,即使朱令鸿不甘心也不敢有小动作,因为一来他们董事会不会同意和大华撕破脸皮,大华始终是朱临路一手培植起来的他们相当重要的大客户,二来如果朱令鸿暗中检举杨文中,以后要是泄露出去代中就彻底完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公司敢跟他们做生意。”

温暖恍然醒悟,“原来如此。”

生意场上真正干手净脚的人根本不多,私下的佣金交易早是不成文的约定俗成,所以除非事情真到了迫不得已,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想釜底抽薪,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两人聊着聊着看到张端妍和丁小岱一前一后都已回来,便止住了说话,高访把资料交给张端妍后离去。

尔后温暖的手机响起,朱临路笑嘿嘿道,“有没有想我?”

她不禁微笑,拿着电话走进会议室,“你在哪里?”

“澳门。”

澳门?顿了一顿,她才问,“大华电信的案子你真的不管?”

朱临路懊恼道,“真失望,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来澳门。”

她笑了,“为什么?”

他冷哼一声,“我不想告诉你了。”

她的笑意加深,“ok,那你告诉我大华的事。”

他大叫,“气死我了!你为什么不追问?!”

“我在追问啊,我不是问了你两遍大华的事?”

朱临路恼极反笑,“等我回去非掐死你不可。其实没什么,我养着杨文中那条贪得无厌的大鱼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不怕到最后你堂弟把大华这个客户彻底搞丢了?”

她没有忘记吵架那天占南弦发脾气时说过的话,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从他口中说出了要踢掉代中,他就一定会做得到……他向来言出必行,大概就是这一点,一直让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驱不散的恐慌。

“目前来说还不至于会丢,大华的系统是代中创建的,服务也一直外包给我们,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很多技术资料都掌握在我们手里,杨文中再怎么不爽也无法一下子就把代中连根拔起,以后就难说了。”

意味极深地笑了笑,他继续解释:

“杨文中的做法很明显,一方面把占南弦拉进来,另一方面找一个不相关的新加坡公司作陪衬,这样一来既让两家公司和代中形成三足鼎立的抗衡局面,又不会引起大华高层对他突然改变合作方的疑心。”

温暖长叹口气,“你们还真复杂。”

朱临路笑,“为什么问这个?占南弦让你跟这个案子?”

“没有,我以为他针对你,跟他提出辞职。”只不过他没批,她也就收敛了没再重提。

闻言朱临路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哈,不枉我疼你一场,真乖。不过暖暖,你现在还不能辞职。”

温暖一下子说不出话,占南弦的冷讥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重现――你以为朱临路就一定乐意你帮他做代言人?

脸上一阵阵发烧,她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令鸿急功近利,经验不足加上考虑不周,所以才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董事会对他已经很有意见,如果你现在辞职,我们公司高层就会顺阶下台,肯定把烂摊子扔回给我这个总经理,我处理得好是应该,如果处理不好,二叔他们那一派就会再拿你来抨击我。”

听到这里温暖终于明白,“所以你才避到澳门去,连手机都不开?”

“一半是,我借休假的名义离开让他们找不着,另一个原因是我和拉斯维加斯的财团把投资的事情已全部谈好,澳门这里正准备动工填海,嘿嘿,我要建造全亚洲最豪华的赌场。”

温暖专心听毕,忽然慢声问,“那个女人是谁?”

朱临路又一阵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问。”

“你是为了她才去澳门?”

“我来了澳门之后才认识她。”

听他声音异常轻快,温暖有些恼,忍不住道,“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

啪声盖子一合,挂了电话。

在纽约两天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回程,安坐在长途客机上,管惕才有时间继续追问占南弦,“你后来怎么和一心走到一起的?为了报复温暖?”

占南弦淡淡弯了弯唇,“恩。”

那段时期……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后怕。

整个人陷进一种绝望的疯狂状态,无比沮丧,愤恨,自尊心和自信心遭到摧毁性的打击,十八年来的人生观和理念全然分崩离析,碎如浮尘,在漫长黑暗里无法重新聚集,脱离形销骨骇躯壳的灵魂困在狂痛不止的深渊。

曾多少次,他想死而不能。

“那段时间我受尽煎熬,人几乎要疯了。”

“我记得有整整一周没见过你的人影,还以为你生病还是出事了。”

“我在家,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明明知道自己放不下,但又不敢再去找她,残余的一点自尊和傲气不容许我这么做,同时也没信心自己可以承受再一次的拒绝,那样我绝对会疯掉。”

然而噬心蚀骨的思念强烈得让人控制不了,他常常会在深夜时分跑到她家楼下,找一个黑暗的角落,彻夜彻夜地看着她房间的窗。

有时候一窗都是幽黑,暗得就象他完全没有一点亮光的心,有的时候,那格窗棂内一直到两三点都还会亮着微光,似乎主人无法入睡,那时他心里就会翻来绞去,酸痛难挡,想象着她是否如他一样,都在苦苦地思念着对方。

每一日都是如此,白天关在房里饭也不吃,晚上出去守侯一个通宵,凌晨时回家蒙头大睡。

在他心灵受重创,最挫折,最无助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是薄一心赶也赶不走地陪在他的身边。

鬼使神差地,自暴自弃地,他接纳了她。

“一心顶着所有流言蜚语和我在一起,对她而言那样并不容易,因为她是温暖的同桌,她们的同学都知道我和温暖本来是一对,却莫名其妙地分手,我又莫名其妙地和她好了。”

直到这时温暖才了悟,原来她一直无比信任的同桌,之前种种所作所为都是有预谋,虽然两人的分手与薄一心无关,但是她与薄一心之间也已无可挽回地到此为止。

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是薄一心抢了温暖的男朋友,由于温暖在学校里有无数fans,她被完全孤立,每天一踏进教室就需要面对种种恶言讽语,不时还会被整。

“我对一心很愧疚,不管怎么说她所受的委屈都是因我而起,后来我把捉弄她的人全都狠狠教训了一顿。”占南弦的唇边悄然浮现浅淡的涩意,“在他们的教室里,我警告温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她当场就从座位里站起来,公开说是她先变心喜欢上了别人,所有事和一心无关。”

管惕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句话听在占南弦耳里,情何以堪?

“我离开了他们的教室,在操场里一个人坐着,一直等到他们下课,然后我再回教室去接一心……我吻了她。”

之前他连薄一心的手都没有牵过,然而那一刻,心口一种麻木了的痛令他当着她们全班同学的面与薄一心拥吻,温暖被堵在座位里,他就是要她看,直到他和薄一心热吻完手牵手离去,背靠墙壁的她才得以走出来。

“回家后冷静下来,我很后悔……三年那么长的感情,不是无疾而终,而是在最浓的时候被硬生生拗断,我心里一直很不好过,我想,她应该也是吧……”

虽然没再有过交谈,但在他每次借口去接薄一心实际却是忍不住想去看她一眼的时候,不难发觉她的精神状态非常萎靡。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异常活泼开朗,什么都爱玩爱闹,然而从分手以后,薄一心告诉他再也没有见她参加过任何活动,每天就是上课、下课,课间休息时趴在桌子上连教室门也不出。

“我真的很懊悔,又很……担心她,连饭也不吃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当时我父亲被派驻在瑞士工作,母亲拿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叫他请假回来……”说到这里占南弦垂下长睫,神色异常忧伤。

管惕心头一凛,“发生了什么事?”

他转头望向窗外,侧影深幽,长睫象是无法控制地微颤,良久不再出声。

视听室里由fatic特别精密定制,以悬浮技术将碟片置放在最好的介质――空气之上,气浮式lp唱盘使唱机可以丝毫不受振动和阻力干扰而重播出最自然的声音,原音波形里所有最细微的音色,都忠实地得到了充分释放。

但即使这样富震撼力的听觉效果,也无法抚平温暖内心的不安。

她把唱机的乐声拉高几度,sissel的shoulditatter响彻整个宽阔空间,把十几米外荧幕上的对白完全掩盖过去,她抬首望了一眼,完全不晓得那不知名的电影讲的是什么,她只是习惯性地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一个键打开。

当一切越了界线就会让人难以接受,声音也如此,原本动听的乐声在与电影对白不和谐的混合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她沮丧而烦躁,索性把两者都关掉。

其实让人心烦意乱的不是音乐,而是自己。

沉寂经年的心绪已很久没试过如此动荡,久到她已不记起上一次的烦躁是在哪一年,内心的某一个角落在多年前已苍老到了感觉尽失,那时只盼至归老的百年之间自己的世界始终是永恒寂静的死水,此生别再泛一丝波澜。

这几夜的烦郁却来得如此突然,让她难以抗拒。

离开视听室,下楼,走出屋外,漫步在一望无际的辽阔夜空下。

始终无法如同往常一样让心绪静回,她不得不尝试对自己道,温暖,请勿心动,请勿失控,请勿混乱,请勿让它再一次滋生成真正的思念,请勿对现在或未来存在憧憬。

请不要赌,一颗心只剩伤痕累累的一半,真的再付不起。

她坐下在地,一根一根拨着腿边小草。

曾经,她很努力想增加体重,然而至今手臂还是如初,仍然细削得比不上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来得粗,从前她以为努力可以实现很多,后来终于明白,很多时候努力只是无用的徒劳。

草尖上微薄的雾汽沾湿了她的指,她选择放手,起身回去。

从什么时候起的?她懂得了做人不能执着,从什么时候起的,她选择了全部放弃,连同对待她心爱的歌……和她最心爱的人。

曾几何时,不管醒来或熟睡,那让她喜爱到一遍遍重复播放整整二十四小时的歌,每天起床时必第一时间打开唱机让它流淌,因它只属于她与他,依恋和情感在那些年里为它完全付尽,放开它后她再没有爱上任何一首。

在那之后,原来专一的她转而追寻一张张纷涌而出的cd,记忆却似繁华盛世过后倒塌了的废壁残垣,一想起就满目苍痍。

时光一年年流逝,到最后任如何思忆,她能找回的也不过一点点沉没在音乐水底的残缺影子……那熟悉到灵魂里,曾经相拥相吻的画面。

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想起了从前。

终于还是,让人控制不住,想匍匐在一个胸膛里,好好地对他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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