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2)
梁叔买了一些面包和牛奶,他穿过小路,最近楼房前的树枝叶长了不少。他推开门,一边说着要去让园丁来修剪树枝,一边把牛奶面包放在小桌上,他看向季舒,那孩子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梁叔叹了口气,他走到季舒身旁,轻拍着季舒的肩膀,低声道:“小舒,他不会来的。当初他来照顾你,也只是因为你父亲的遗嘱。季越东只需要照顾你到成年,就能拿到季家一半的财产,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他自由了。”
季舒的身体震动,他缩进自己的蜗牛壳里,不言不语,偶尔有几声痛苦的抽泣。
在瑞士的最后一个深夜,隔着大半个地球,他按下快要打烂了的号码,这次接通了。
季越东的声音浅浅,季舒光是听到他的呼吸就再也克制不住,他揪起被子,把自己闷在里面。空气变得稀薄,他鼻尖发酸,深深吸气,牙齿几乎要咬碎,他低声问:“你会和我解除监护关系吗?”
等待许久,是一声“嗯”,季舒咬着下嘴唇,把手机拿开了些,被子用力捂着脸。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者很短,他拉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却因为没有站稳,“啪”得一下摔在了地上。
膝盖直接撞地,他疼得起不来,他的脸贴在地面,眼泪直接往下掉,一滴两滴三滴汇聚成了一滩,他拿起手机,声音很低,“你是因为遗嘱才来瑞士的是吗?”
“嗯。”
他咬着手腕上的肉,留下一个带血的牙印,疼痛让他短暂清醒。他忍下哽咽,翻过身,呆呆地看着上空的黑夜,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孩子的玩笑,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爱。可……就算我怎么努力,你还是要离开我,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爱我。”
说完这些,他挂断了电话。
郑元有时候挺嫌弃季越东的,觉得这人不知变通。季冠德那么利用他,把他当作一条狗来用,他却因为当年救命之恩,对季冠德安排下来的事唯命是从,就连季冠德死后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他也亲自照顾了三年。
“你就这样走了?什么都不要?”
季越东的行李不多,他穿着海军蓝衬衫和一条浅咖色长裤,一个黑色箱子,戴着墨镜,头发剃得很短,听到郑元的话,他便说:“这话你都问了我不下二十遍了。”
“哥,我为你急啊,你这没钱了,怎么办?”
季越东笑了,他摘下墨镜,侧头看向郑元,“这么多年你真的以为我没有自己的生意?我投资房产赚了不少,在北京还有几栋房产和店面,另外我最近投资了一个新能源项目,行情很可观。”
都是和季家完全不同的领域,季越东把这些东西藏得很深,就连郑元也都不知,直到现在季越东说起,他在睁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季越东拿着墨镜轻叩郑元的胸口,他说:“你就放心吧,就算离了季家,我现在也比你有钱。”
郑元在关口和他告别,季越东往里走,像是舞台剧的落幕,观众离开,深夜里的忙音,给了这幕剧一个结局。
他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去了很多地方。在冰岛看了极光,躺在房车上凝望着移动的星云,走在海边听潮汐海浪,去了沙漠从沙丘上滚下来,浑身都在疼,蜷在一起又展开,看着晃眼的太阳,他闭上眼,心里空荡荡。
这不像是旅行,倒像是一场漫长孤独的流放。
偶尔的深夜,他会翻阅记忆,拎出与季舒相处的零星时光。是果糖包裹的碎片时间,三年的笑抵过了他的三十年。
郑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他,唠嗑打浑都有,说起国内的事,说起他被催婚,说起他订婚又被女方悔婚,说起他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然后买醉痛哭。
季越东当着他的情感顾问,不擅长的人去劝慰擅长的浪子,季越东说了大半夜,郑元突然大吼,“去你他妈的爱情。”
他们挂断电话,季越东拿着酒瓶,坐在窗口。纽约三点的夜,夜景依旧璀璨,他灌下酒,趴在玻璃上昏昏欲睡。
酒瓶掉在了地上,他也没醒。
这样的日子像是心上的皱褶,被熨斗一丝不苟烫平。他在走回头路,让自己重新成为最初的样子,可……真的很难。
离开他是三四个雨季与春秋,时间能抹平一切。最后一站,季越东从肯尼亚离开,把自己的一半丢在了东非大裂谷里,也把心里的小男孩永远藏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