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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演员正念着台词,诹访建夫却踢翻了旁边的椅子。“太晚了!这样就跟不上节奏了。你到底要让我讲几遍?在那里停顿是最要命的。你小子站在观众的角度好好想想,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们正满心期待哪。台词结束之后,只要稍有一点点的停顿,这段戏就全毁了!”
诹访训斥的似乎并不是念台词的演员,而是那个在旁边桌子后的年轻男人。只见他正缩着脖子,十分愧疚地道歉。
周围的其他演员都面无表情。他们看上去正专注于打磨自己的演技,但又像是害怕随意插嘴会引火烧身,所以才选择沉默不语。
松宫来到了位于北区王子附近的巴拉莱卡剧团排练馆。在一处看上去像小型体育馆的场所里,摆了几张桌子和几个纸箱。剧团的演员把它们当作布景进行排练。下个月就要举行公演了,他们一定正处于最后的冲刺阶段。
“那个&8943;&8943;”有人叫松宫。一个小个子的年轻女人站在他旁边,身披防风衣,手上还戴着劳动手套。“照现在这个情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能不能麻烦您先到其他房间等等?”
“还有其他房间吗?”
“有,虽然不怎么干净。”
“明白了。那走吧。”
女人带他去的房间里有一张大约能坐下八个人的桌子和一些椅子,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小道具和工具。桌子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溢出了,这样的景象如今已很难见到。
女人提议要给松宫倒杯茶或者咖啡,松宫拒绝了。她肯定还有很多必须去做的工作。松宫已经听说了,巴拉莱卡剧团的大型道具都是从外面定做,但一些小道具或者服饰之类的东西都要演员自行准备,这是规定。女人如今虽然在台下,但肯定也有上台演出的时候。
松宫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叹了口气。
在新小岩被烧死的是住在小菅的越川睦夫,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又是曾经跟加贺的母亲有过紧密联系的绵部俊一——能弄清楚这些情况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但更深入的调查工作又一次陷入僵局。押谷道子和越川睦夫之间一定有关联,但两人的交集至今仍未找到。虽然已经要求宫城县警方协助调查,试图取得绵部俊一的相关信息,可称得上线索的却一条都没有。
松宫来见曾和浅居博美结过婚的诹访建夫,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不过因为他是消除法中的一个选项而已。松宫来只是为了确定从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无所事事地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松宫正站起身准备去买些东西喝,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在polo衫外套了一件羽绒背心的诹访建夫。“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今天并没空出额外的时间。”他语气平淡地说完便坐到椅子上,那样子似乎在说,“所以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百忙之中打扰您,真的非常抱歉。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松宫。”
“之前也有其他警察来过,说什么浅居初中时的同学被杀了,问我有没有什么线索,我除了回答什么都没有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跟浅居结婚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她在滋贺县时的情况我一概不知。” 诹访跷着二郎腿说。锐利的眼神、高挺的鼻梁、结实的下巴,这副模样站到舞台上一定熠熠生辉——诹访以前也是一名戏剧演员。
“不会麻烦您太久的,我只是有一件东西想让您看一下。”松宫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放到诹访面前,那自然是越川睦夫,或者说绵部俊一的肖像素描图。
“这是谁?”诹访问道。
“我就是想知道答案,才这样四处奔波。诹访先生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跟这幅素描图上的人比较像的?”
“不光是我认识的人,而是跟浅居有关系的所有人吧?”
“那些您暂时可以不用管。”
“你嘴上这样说,可还不是顺着浅居这条线才找到我?”诹访扫了一眼素描图,又放回桌上,“没有。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这样的。”
“可以麻烦您再仔细看看吗?可以不用很像,只是感觉上像也可以。如果有类似的人,还请您告诉我。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对方添什么麻烦。”
诹访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张纸上,叹了口气。“因为工作关系,我认识很多演员,其中很多是有经验的男演员。让他们看一眼这幅图,然后告诉他们演出相似的感觉,他们立刻就能做到。从这层意思上来讲,人数可就多得数不过来了。”
“但是这张脸肯定是一张毫无修饰的脸,既没有化妆,也没在演戏。”
“都是一回事。演员中也有一些即便在平时都不会显露本色的人,平时的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塑造出来的角色。那种人的真面目,即便是我也看不清楚。”
原来如此!松宫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个导演。抱有这种想法的人,特别搜查本部里可是一个都没有。“那么在那些人当中,有没有最近忽然见不到了,或者忽然断了联系的人呢?”
这个问题让诹访稍稍摇晃了一下身子,苦笑起来。“这种人也是数不过来啊。说到底,这毕竟是个竞争十分激烈的世界,你应该也非常清楚。一个艺人即便忽然不在电视上出现了,也是很难察觉到的。跟那个感觉一样。”
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松宫只能点头表示认可。“那么排除演员,其他的人呢?有没有相似的?”
诹访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再次看了一眼那张肖像素描画。“这个人,大概有多大呢?”
“确切的年龄还不清楚,但我们认为他应该有七十多岁。”
“七十啊&8943;&8943;硬要说的话,我觉得有点像老山吧。” 诹访嘀咕道。
“老山?”
“一般都叫他山本先生,是负责舞台照明的专业人士。我以前经常和他一起工作,浅居应该也有好几次演出都是靠他帮忙。”
“这位先生的联系方式您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不过号码可能已经换了。”诹访从后裤袋里掏出手机操作起来,“就是这个人。”他说着,将手机转向松宫。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姓山本的人的电话号码和邮件地址。松宫将这些记了下来。
“不好意思,可以请您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吗?”
“嗯?现在吗?”
“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松宫低头致歉。
诹访十分不满地操作电话,放到耳边。“呼叫音是有的&8943;&8943;啊,老山?我是诹访。真是好久不见&8943;&8943;其实,我这里来了个警察,好像找你有事呢。我把电话给他。”
松宫接过诹访递过来的手机。“您好,请问是山本先生吗?”
“是的。”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略带疑惑地回答道。
“我是警视厅的松宫。这次突然给您打电话真是非常抱歉。只是想做一个简单的确认,请您不要放在心上。那我就把电话交还给诹访先生了。”
诹访不解地接过松宫递来的电话,再次放回耳边。“喂,啊,就是这么回事,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8943;&8943;不,我也不是十分清楚&8943;&8943;好,下次再慢慢聊&8943;&8943;好的,再见。”电话挂断后,诹访满脸讶异地看着松宫。“打这通电话到底是为什么?”
“您确定刚才的人是山本先生本人吗?”
“我想是的。以前他的声音就是那样。”
“是吗。”当然,松宫还有必要再去确认一下,不过恐怕那就是山本本人,也就是说他又扑了个空。
“警察先生,你不适当地告诉我一些情况,我可没办法协助你。”诹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
“抱歉。其实这幅图上的男人已经死亡,警方认为是他杀。”
诹访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杀&8943;&8943;跟浅居的同学被杀的案子有关系吗?”
“我们觉得有关的可能性很大,但是现在无法确认他的真实身份,我们也很着急。”
“原来是这么回事,所以才会拿肖像素描图来&8943;&8943;你一直都在干这么麻烦的事吗?”
“没有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对了,诹访先生,您对越川睦夫或是绵部俊一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松宫打开记事本,摆到诹访面前,那里已经事先写好了两个名字。
“越川&8943;&8943;绵部&8943;&8943;不,我不认识。”诹访摇头道。
松宫合上记事本,手伸向那幅肖像素描图。“那么还有没有其他跟这幅图相像的人呢?”
“我想不出来,不好意思。”
“是吗。”松宫点点头,将素描图放回包里。
“那家伙,是不是被怀疑了?”诹访问道,“我是说浅居。”
“不是,所有跟案件相关的人,我们都会进行一次这样的排查。”
“那么,我的情况你们也在查吗?”
“嗯,相应地吧。”松宫含糊道。
诹访咧开嘴轻声地笑了一下。“我已经不是相关的人了。”
“但是您跟浅居女士结过婚。”
“刚才我也说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们的婚姻也只维持了三年而已。”
“好像是。”离婚的理由已经从加贺那里听说过了,但此时松宫选择了沉默。因为一旦被问起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回答起来很麻烦。“但是还有结婚之前的交往期呢。你们曾经在同一个剧团,应该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对方的情况吧?”
诹访摆了摆手,好像在说“根本没那么回事”。“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很长,但就算聊天,谈的也是表演的事。她的过去我根本不清楚,而她对我的过去似乎也不感兴趣,从来都没有问过。”
“在我看来,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了解对方的一切。”
“那是正常的恋人之间。我们不一样。我们结婚,是因为被对方的才华吸引。”
“那你们之间并没有相爱的感觉了?”
“要说完全没有也是谎话。我对她也抱有爱意,但她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过爱这种情感吧。”
“那怎么可能。你们现在离婚了,您才会这样觉得吧。”
“警察先生,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这样讲。浅居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给我生个孩子,如果她真的爱我,绝对不会那样。”
听加贺讲述时,松宫其实也这样想过,但此时他不能这么轻率地表示认同。“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不能光靠这个就下定论吧。”他尽量顺着诹访的话说,同时试着让对方再多讲一些。
“并不止这件事。”果然,诹访继续开口了,“浅居在我之前还有过一个关系很深的男人,我想她应该一直都没有办法忘记那个男人。”
这可是个不能忽视的情报。“能请您再说得详细些吗?”
诹访耸了耸肩。“哪还有什么详细的,我知道的也仅此而已。那个男人是谁我也不知道,连她曾经有过别的男人这件事,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是一个跟她关系很好的女演员说的。啊,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演戏了。”
诹访说,女演员的艺名叫月村瑠未。“那应该是浅居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吧。有段时间她很奇怪,总是一个人发呆,排戏的时候也不能集中精神。有一天我斥责她到底在搞什么,然后惠美子才告诉我的。啊,惠美子是月村瑠未的本名。她说浅居似乎跟男朋友之间有什么事情,可能是分手了。”
“那真正的情况又怎样呢?”
“不知道。没过多长时间,浅居的状态就恢复了正常。不久,我们就开始交往了。”
“也就是说,她和上一个恋人分手之后,开始和您交往喽?”
“表面上看是这样,不过究竟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您是说,浅居女士可能一直都忘不了上一个恋人吗?”
“嗯,差不多吧。”
“这样判断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啊,只能说我就是这么感觉的&8943;&8943;”诹访歪头思考着,不一会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一句话,因为她是演员。”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她是演员,所以会根据需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演员表露在外的那张脸是不能相信的。”诹访看看表,站了起来,“快到时间了,就先到这里吧。虽然没有浅居那边那么隆重,但我们马上也有个大型公演。”
走出排练馆后,松宫站在路边打了个电话。对方是加贺,刚一接通就问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了解下进展。”
加贺等日本桥警察局的调查人员应该正在查月份和桥之间的关系。
“我们这边的行动方针都已经跟特别搜查本部的石垣股长汇报过了,现在就是按计划进行。”
“那个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你管好自己手上的任务就好了。”
“我就是在意。再怎么说,这也是牵扯到自家亲戚的案子啊。”
松宫听到了加贺的一声叹息。“你还真会找借口。坦率地说,没什么进展。我们拿着那张肖像素描图四处询问,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马上要出去转一圈,不过你也别抱太大期望。”
“转一圈?”
“那些桥啊。那些字里出现的桥涉及神田川跟日本桥川这两条河,我正准备乘船去转一圈。”
“船?”松宫握紧了电话,“船在哪里出发?”
“浅草桥。”
“几点出发?”
“三点。”
松宫看了一下时间,就快两点半了。“恭哥,求你了,也带上我吧。”他说着就抬起了手。出租车来得正好。
“你?为什么?”
“我也想去啊。能把那些桥全都转一圈,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呢。”
“可以是可以,但你别迟到,可没闲工夫等你。”
“我知道,已经朝你们那边去了。”松宫钻进出租车,跟驾驶员说了一声“浅草桥”。
松宫到达神田川旁的乘船码头时,离三点还差几分钟。加贺正在入口处等他。“你还真能赶上啊。再等一分钟你不来的话,我就打算出发了。”
“其他人呢?”松宫问。
“没有其他人,就我一个。”
“那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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