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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穆津京vs夏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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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他的心思他都明白,可是门当户对的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

本来打算找她好好谈一次,谁知她突然不告而别。

她和穆晋北的妈妈戴国芳找到苏城来,一心要解散南苑昆剧团进而拆散穆晋北和念眉,他们兄妹只能陪戴国芳先回北京作为缓兵之计。

她只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给他:我有事必须先回家一趟,如果你到北京来,记得联系我啊!

他一肚子话想说,现在也说不了了,本来还输入了一句让她保重之类的客套话,点发送之前又逐字删除,重新发了三个字:惹呆木。

她回复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给他。

津京不在,日子看似照旧,却显得过于安静,空落落的。

很快念眉也走了。等待太绝望,她跟穆晋北明明有情,当然不可能无限期地这样等下去。

她也理应有更广阔的舞台,前程锦绣,而不是拘限在这一方小城。

夏安安顿好剧团,带着师弟师妹们日复一日地练功,找商演的机会,就像过去老师和念眉她们那样。

偶尔他也会盯着手机,可是没有人再发那样夸张的笑脸给他。

要不是因为念眉的请求,他都没想过他会真到北京去。

穆津京见到他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再次并肩坐在一起,红叶已在路沿落了一层。

他问她:“时间不早了,你不用回家?”

他听说穆晋北和念眉的事殃及池鱼,她回北京就被禁足在家,连手机电脑都没收。

她摇摇头:“自打我哥的病确诊,什么禁令都没了,我们想上哪儿上哪儿,想干嘛干嘛。大概长辈们也想通了,这世上谁也不知道一个人还能快活多久,限制再多又有什么用。”

夏安蹙了蹙眉:“医生怎么说,治不好吗?”

“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你说呢?”

见夏安不吭声了,她反倒笑起来:“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说说你吧!你加入北昆就得在北京待好一阵子了吧?我听我哥说这机会千载难逢,你一考就考上了,真厉害。”

他纠正她:“加入北昆哪有那么容易,这回只是暂时在这里集训。”

机缘巧合,他因一场《夜奔》被选中参演纪念版《牡丹亭》这个项目,跟念眉一样,有了更广阔的舞台。

绝好的机遇并不意味着坦途。他来自民营小昆班,不是北昆的编制,要跟别人收获同样的东西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诺大的北京城他举目无亲,认识的人也就念眉和穆津京。突然之间成了半个北漂,他不得不忍受着孤独,同时还有身上的伤病。

高强度的排练让他的腰伤发作,加上水土不服发烧,吃什么吐什么,他不得不请假卧床休息。

宿舍的门被敲得震天响,他拖着似有千斤重的身体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穆津京,他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倒是津京火急火燎地说:“我听念眉姐说你病了,怎么回事儿啊?前天不还好好的吗?”

夏安没力气跟她解释,重回床上躺下,“不是什么大病,你别来烦我很快就会好。”

津京像没听到,探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哎,你在发烧呢?吃药了没有?”

夏安摇头,他吃粥都吐,更别说吃药了。

“你这样不行,去医院吧!我送你去,我的车就停楼下。”

津京拉起他就要走,夏安不耐地甩开她:“你不要管我,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津京急了,朝他吼道:“我也不想管你!可你看看你自个儿现在的样子,像是没事儿吗?有病就得治病,这是三岁小孩儿都明白的道理,你跟我倔什么?北昆这么好的机会落在你头上,你生病躺一星期机会就是别人的了。你不是要当角儿吗?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有什么资本当角儿!”

她面红耳赤,却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夏安也没想到会被她撼动,乖乖跟她去了医院。

抽血、住院、吊水,他困极睡了一觉,醒来还有专家来为他会诊背上的旧伤。

津京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话说重了让你不高兴了?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到医院来,把身体养好将来才走得远。”

不用说,专家也是她想法子请来的,很快为他制定了详尽的治疗和康复计划。

他在医院住了两天,烧退了,人也精神了,只是肠胃还是不太好,她就买了菜到他宿舍给他熬粥烧菜。

他看得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家务是真的不擅长,所以即使买的菜大多是熟食或者半成品,最后还是烧得乱七八糟,粥也糊了。

他看着面前看不出是什么却摆盘花哨夸张的食物,“这就是你的法式大餐?”

她撇撇嘴,“你这厨具不行,火候也不好控制。下次,下次我再给你烧顿更好的。”

一回生二回熟,她就不相信做不出一桌像样的饭菜来。

夏安没再说什么,低头把她做的菜和粥都吃完了。

其实味道也不是那么糟。

“谢谢你。”他由衷地说了一句,抬起头又恰好看到她小鹿似的眼睛,心头颤了颤,又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津京脸上的笑一点点隐去,“你什么意思?”

她知道他说的回去就是让她以后都不要来了。

夏安没有看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津京恼了,腾的一下站起来:“什么叫不可能?我说可能就可能!你才比我大几岁啊,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种迂腐的想法?你唱戏是正经工作,不偷不抢,我怎么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样不就行了吗?”

“可我不喜欢你。”他顿了一下,“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饶是津京再乐观也接受不了这样直白的拒绝。她强忍住大哭的冲动,拿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夏安看向砰一声被关上的大门,几乎要按住自己的腿才没有追上去。

又有好一阵子没有看到她,夏安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在排练紧锣密鼓地进行,他也分不出心想太多。

在保利剧院公演的时候,天已经很冷了。演出很成功,他从台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穆津京跑到后台来,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人。

他本来想叫她一声,可她迎面与他擦肩而过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到念眉那里去了。

她是来找她二哥,焦急担忧都写在脸上,他甚至看到她抹眼泪。

他在她车里找到她,他已经卸了妆,她再没任何理由对他视而不见了。

“你没事吧?”他蹙着眉问她。

大冷的天她没开暖空调,车窗也大敞着,她像是冻僵了,半晌才转过头道:“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儿?不去参加庆功宴吗?”

他摇头,“念眉送你哥哥回去,是去医院?”

“嗯,他今早在家里昏倒,送到医院留院观察,今儿晚上是偷溜出来的。”

他们都明白,穆晋北已是病入膏肓了。

夏安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想到那天两人的不欢而散,道:“那天我……”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津京吸了吸鼻子,“还有事儿吗?没事你先走吧,我坐一会儿就回去。”

夏安不可能这时候撇下她一个人,拉住她道:“我送你。”

他们不知是怎么走回她的住处的。她站在门口怎么也翻不到包里的钥匙,夏安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她焦躁地把包包扔在地上,泄气地哭起来:“……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看我的笑话还看不够吗?你看到念眉姐和我二哥的样子没有?他们那么好……那么爱对方,可他们要分开了……我二哥……我的哥哥快要撑不住了!”

夏安扶住她的肩膀,却怎么安慰都没有用了,最后只能吻她。

他们都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安慰,他不是铁石心肠,好像也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女孩子爱一个人的心事是藏不住的。穆津京的大哥穆皖南很快找到夏安,言简意赅:“请你离开我妹妹,穆家可以接纳一个沈念眉,不等于可以把津京嫁给你。”

“因为你弟弟生病而你妹妹是健康的吗?”他眼见穆皖南变了脸色,冷笑道,“我从没想过高攀你们穆家,你与其来警告我,不如去劝穆津京。”

穆皖南一把拎住他领口:“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在一起?”

“我没喜欢过她,我不过是为了更近地守护念眉。”

房间门口传来玻璃落地的脆响,他们同时回头看,津京一脸惨白地站在那里。

她特别平静,完全没有大哭大闹,当然,也没有给夏安任何解释的机会。

爱一个人可以不需要理由,同样的,不爱也毋需解释。

纪念版《牡丹亭》在两岸三地接连大获成功,夏安想要与人分享这种成功的喜悦,可是津京已经疏远了他,甚至对他避而不见。

穆二的病况不佳,终于下定决心冒险做手术。夏安好不容易在医院里拦下探病的穆津京,第一次有些慌乱地说:“我们谈谈。”

她的笑容不像过去那样明媚可爱,显得有些淡漠:“好,我们谈谈,但不是现在。等你们从纽约回来吧!”

美国林肯艺术中心,所有艺术家都以站在这个舞台为荣。然而夏安在谢幕的时候却只感到怅然若失。

他跟念眉都在演出结束后乘最早的航班回国,在病房外见到红着眼睛的穆津京时,一颗心仿佛才又重新蓬勃地跳动起来。

她已经擦掉眼泪,娇娇地揽住他脖子道:“我二哥终究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嗯。”他点头。

她笑起来,“今晚是去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那样的夜晚,翻云覆雨,酒池肉林,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舒泰。

或许站在任何舞台都不及在她身边的这一刻。

他抚摸她身体的同时,嗅到枕头和床单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她一直都有帮他打理这间小小的宿舍,即使她是不擅长家务的富家千金。

“津京……”

她却忽然扬起下巴,“夏安,你爱我吗?”

他看着她,说不出话。

“那你喜欢我吗?不是因为我跟你这样那样……就是,单纯的喜欢我,有吗?”

他斟酌片刻,“津京,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如果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她却打断他,嘻嘻笑起来,“好了好了,不用回答,我逗你的!”她翻身坐到他身上,“你现在怎么不说惹呆木赶我走了,舍不得啊?”

他轻笑,“惹呆木。你走吗?”

她以一记缠绵的吻来回应他,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更多地投入到这一场久别的恩爱中去。

他以为来日方长的,可第二天醒过来,她已经不在身边了。

每次都是这样,他想推心置腹跟她好好谈的时候,她就消失不见。

穆津京离开了很久,直到她最牵念的穆晋北都开始康复,她仍旧没有回国。

“去……去找……她。”穆晋北在术后很长一段时间说话走路都有障碍,但在临去美国继续治疗之前,仍不忘吃力地对夏安下命令。

念眉站在轮椅旁边夫唱妇随道:“听说她最近在米兰,过几天可能就回马赛了。”

这些日子,连家人都不确定津京去了哪里,有时候前一天还在欧洲的,第二天就去了加勒比。作为一个时尚买手,全世界有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她总忍不住要去体验看看的。

“我知道了,你们一路小心,多多保重。”他轻轻拍了拍念眉的胳膊,引来穆晋北的瞪视。

他看着两人消失在安检入口处的背影,有些好笑,却又心酸。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之间插不进任何第三人,就算当初穆晋北真的醒不过来,念眉也足够坚强不需要他的守护。

他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还弄丢了自己最喜欢的姑娘。

他担起了南苑昆剧团,又跟着纪念版《牡丹亭》的原创人马往世界各地演出。巴黎的演出结束后,他没有立马回国,而是根据念眉他们给他的地址,前往马赛附近的小镇。

在那个小镇,甚至不需要刻意的寻找就能偶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隔着一扇玻璃门,看到穆津京搭着艳丽的披肩跟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起,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他说不清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像被重锤迎头痛击,连自己怎么跌跌撞撞离开的都不知道。

太晚了。他将两人从初遇至今的点点滴滴都连起来回想了一遍,越想越明白如今要说的话已经太晚了,她已经不再等他了。

夜幕降临时他去酒吧买醉,有美艳的年轻女郎前来搭讪。他不堪其扰,只得摆摆手,用当初津京教他的话道:“惹呆木!”

没想到女郎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娇笑着缠上来。

他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旁边恰好有中国留学生,不解地问:“你应该说‘瓦当’让她走开啊,怎么反而对她说‘我爱你’?”

夏安怔了一下,“‘惹呆木’的意思不是……”

“是我爱你啊!”

脑海里仿佛有个尘封的开关被打开了,他忽然惊醒,从酒吧跑出去,直奔纸片上的那个地址。

穆津京开门看到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气喘吁吁,却单刀直入地问:“你结婚了?”

“什么……我没有……”

“那今天那个男人是谁?还有那个孩子,是你跟他生的吗?”

这下津京恼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跑这儿来质问我?”

“你回答我!”

大概是被他的气势吓唬住了,隔壁也有邻居探头张望,她不得不没好气地说:“那是一位独立设计师,是我的供货商。他娶了我留学时的同学,那孩子是他们的……唔!”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他推进门里深深吻住。

他唇齿间还有酒精的气息,这个吻让两个人都有些迷醉,他好不容易才松开她的唇瓣退开一些道:“你不要跟别人结婚,你是我的。”

津京已经傻眼了:“夏安……你怎么了?你……你真的是夏安吗?”

“你骗我说了那么多次我爱你,现在想要翻脸不认人?”

她反应过来,“你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了。可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你当初就那么走了,让我留下好好照顾念眉,才是真的气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津京眨了眨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还说!明明是你……是你说不喜欢我,我已经尽力了……我很累的你知不知道?我怕我二哥有事……他醒了又昏迷,我怕他不会再醒过来……我不想看他跟念眉姐分开……如果他真的走了,有你照顾念眉姐总是好一些……”

他叹口气,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只得紧紧抱住她将她摁在怀里:“是我不好,别哭了。”

津京却把他往外推,边哭边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走!我也不稀罕一个一心只爱别人的男人。”

夏安从身后缠住她的胳膊把她抱在怀里:“我不爱别人,我只爱你。”

“我不信,你走开!瓦当!”

“惹呆木。”他像找到了仙女的咒语,抱得越紧越在她耳畔喃喃不休,“惹呆木惹呆木……我爱你津京,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他又惹得她哭起来,可已经化作情人间的和风细雨。

有她相伴的人生和没有她的人生截然不同,这其间的距离和阻碍其实他们也慢慢克服走了过来。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好她也在这里,已是人生最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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