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爸爸就是你爸爸(2/2)
所以,给凌霄书坊罪名升级的苟玉书,就不得不自己来翻一翻这本书,找找“谋反”的证据。
还好,“谋反”的证据是挺容易找的,比如写前朝未灭、本朝未立的历史,却用前朝年号,比如犯尊者讳,尊者姓名的谐音以及尊者十八房妻妾的姓名谐音与书中某位意图不轨的反派姓名重合,还有就是阴阳怪气,借古讽今等等,统统都可以抓出来作为证据。
苟玉书自信满满地翻开《银鉴月》,开始读第一段,读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他就开始打瞌睡。
这本书为何如此啰嗦!虽然男主角王东楼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它讲故事的方法实在太流水账了!
苟玉书看了半天,一点毛病没挑到,自己却快要睡着了,他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精神起来,前面看不进去,那就随便翻一页看看吧,他记得沈冰盘的举报材料里,似乎有这本书第几回有个葡萄架,特别黄……
苟玉书打了个呵欠,咂咂嘴吧,循着目录,把书翻到葡萄架那一回。
很快,苟玉书醒过来了!
他本来因为瞌睡而眯缝起来的眼睛,渐渐睁开了。
空洞而迷茫的眼神,也突然聚焦起来了!
苟玉书就像是头一次进青楼的毛头小子,抬头望着高台之上,一位位明艳动人的美人姐姐,又会弹琵琶,又会跳舞,长得好看,身材窈窕,更要命的是,还穿着半透明的薄纱,行走之间云过仙山,若隐若现。
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忍不住一拍大腿,叫道:“还是你们城里人花样多!”
苟玉书就带着这样的心情,一口气读下去,每遇到剧情就快速掠过,遇到黄段子就停下来细细赏玩。
这个紫皋哭哭客不知道何方神圣,竟然比他大理寺卿懂得还多,苟玉书用大拇指蘸了蘸口水,搓开书页,他最喜欢的就是银娘为主角的部分,因为银娘特别放得开,不像苏鉴鉴像那么端着,虽然苏鉴鉴也有味道吧,但是苟玉书还是喜欢直白不矫情的。
因此,每一页以银娘为主角的部分,纸页上角都留下了苟玉书的口水印和指纹。
苟玉书把《银鉴月》里的黄段子挨个看了一遍,剧情实在没意思,他也没看结局,直接把书合上了。
苟玉书将幕僚叫到自己屋中,让他们拟奏折。
“读过这本反书之后,我大概总结了几点,你们润色一下文字,写下来。”
“是。”
苟玉书一边踱步,一边把他想到的几点说了出来,幕僚们刷刷几笔写就,呈给苟玉书过目。
苟玉书看过之后,“嗯”了一声,换了官服,拿上呈奏,这就往宫里来。
由于皇帝不定期举行朝会,所以要等到朝会再上奏折,肯定是来不及的,苟玉书决定直接把折子递给内阁,他从东华门进了宫城,绕过文华殿,来到内阁大堂。
六部九卿都可以直接给内阁上折子,苟玉书轻车熟路地来都内阁大堂,见到一位庶常走出来,急忙叫住,请问他沈阁老在不在。
庶常向苟玉书行礼,道:“我进去看看。”
苟玉书心想,你刚才不就在里面么,沈阁老在不在你还不知道?
庶常进去“看”了一番,走出来说:“沈阁老不在,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苟玉书可不是嘴上没毛的小青年,他能肯定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转告给一个庶常啊,他便问:“还有哪位阁老在?”
庶常一怔,这回他必须得说出个名字了,便道:“朱首辅在。”
朱首辅,朱勿用,大家都知道朱首辅是个打太极的高手,看起来没有什么卓著的政绩,却稳坐首辅之位,可见是个坚持中庸之道的老狐狸。
苟玉书心里掂量起来,这折子总归要递到朱首辅手里,那是现在就递,还是经过沈冰盘递呢?
沈冰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真是要磨死他了。
不行,今天必须见到一个结果,他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到这边走个流程,找内阁审定,司礼监那边再走个过场批复,这件事就算定性了,他拿着圣旨下来抓人,甭管凌霄书坊背后是何方神圣,都得落地现原形。
等他把凌霄书坊的人抓到大理寺狱里,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请旨。
“那我进去,亲手把折子递给朱首辅。”苟玉书说着,就要往内阁大堂里走。
那位庶常急忙拦了一下,说:“我进去通报一声。”
苟玉书站定:“麻烦快一点,我这是大事。”
庶常匆匆进了内阁大堂,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方才出来,擦了把汗,叫苟玉书进去。
苟玉书心中不忿,一个庶常,也敢对他拦三阻四的。
他走进内阁大堂,立刻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面孔,目光一扫,首先看见沈冰盘的位置上,茶杯奇怪地开着盖子,里面的茶水似乎还冒着热气。
有人坐在沈冰盘的位置上,喝他的水吗?
苟玉书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就听见庶常低声说:“朱首辅在里面。”
苟玉书来到里间,看见庄严的大紫檀桌案后,身穿一品大员朱红色官府的朱勿用正在写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上前通报姓名官职,朱勿用抬头看了他一眼,稍微一抬下巴,示意他把奏折放在旁边桌案上。
苟玉书一阵小跑来到大紫檀桌案边,恭恭敬敬地将奏折呈上。
“这等小事,还劳烦你大理寺卿亲自来一趟。”朱勿用一边写字,一边说道。
小事?反书是小事么?苟玉书有点懵,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首辅说是小事,那就是小事了。
“本来没想着劳烦首辅大人,想着从沈阁老那进折子,这不是不巧么,沈阁老不在。”苟玉书狗腿地笑道。
“嗯,我也听说了。”朱勿用头也不抬地说道,“折子放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了,回去等消息吧。”
苟玉书心中一松,果然还是交到大领导手里好办事,他陪笑道:“既然首辅大人都这么说了,那玉书就先告退了。”
说着,苟玉书退出房间,来到外间,又往沈冰盘桌上看了一眼。
怎么就这么巧,沈冰盘正好不在?
苟玉书返回大理寺官邸,刚往床上一躺,就听见外面一阵乱跑,幕僚匆匆忙忙进来说内阁看了他折子,这会儿正找他呢,人都已经追到大理寺来了。
苟玉书急忙又换上官服,心想不愧是内阁首辅,效率竟然这么高,看来是他误会了风传,人都说朱勿用爱和稀泥,把自己摘得特干净,现在看来真不是,朱首辅这反应速度还是很可以的。
几个丫鬟围上来替苟玉书整理好官服,苟玉书便要往外走,突然间瞥见炕桌上那本《银鉴月》——对,带上,有备无患。
如此这般,苟玉书揣着《银鉴月》,二度进宫,走进内阁院子里。
朱首辅从大堂里走出来,看见苟玉书已经在旁边候着,便招招手,叫他过来,说道:“正好皇上在东暖阁休息,司礼监宋大人也在那,我刚才看过了你的折子,兹事体大,还是需要皇上御览批复,我不能擅自做主,正好我手里还有些其他事情需要上奏,你就跟着我一起走一趟吧。”
苟玉书顿时眼前一亮,竟有面圣的机会,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这已经大半年没开过朝会,他想要表现一下都没有机会,这下可好,上天竟然给了他一个单人舞台,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东暖阁位于未央宫和御花园之间,并非正式接待朝臣的场所,苟玉书跟着朱首辅走进这处尊贵而神秘的殿阁,立在幽深的大堂内等候,在他们面前立着一排一丈多高的云母大屏风,屏风两侧各有一只纯金打造的仙鹤形镂空熏笼,熏笼内燃着昂贵的龙涎香,碧色的烟气徐徐升起,凝而不散。
“启禀圣上,臣朱勿用携大理寺卿苟玉书前来觐见。”朱勿用一撩官服前摆,对着屏风,跪下行礼。
苟玉书急忙也模仿了一套。
“爱卿,平身吧,你送过来的折子,朕看到了,今个儿又有什么事,你说说。”皇上洪亮的声音从屏风里传来。
朱勿用简单地陈述了一番最近六部送上来的折子的情况,最重要的一份折子是礼部送上来的,说是殿试的题目已经拟好,希望皇上有时间御览一下,其次就是兵部关于西北战事的前线线报,蓝家军节节败退鬼方,如今已赶到青海去,只是鬼方王狡诈得很,一时间还找不到王帐所在。
“嗯,不错,没什么大事,你把折子呈上来,宋郢批了,便发下去吧。”皇上听完之后,心情不错,他就喜欢朱勿用来呈奏朝务,比以前的傅玄让人舒服多了。
朱勿用应了,接着一推苟玉书,让苟玉书自己说自己的事儿。
苟玉书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
他一个猛子扎到地上,屁股朝天,大叫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此事关联甚大,牵连甚远,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民心窜乱,臣不敢妄自决定,因此呈上,请皇上圣裁!”
屏风里静了片刻,传来皇上不悦的声音:“喊什么喊,不知道朕在清修么?”
苟玉书本来就是个粗人,习惯于“有理就在声高”,从气势上压迫对手,引起领导的注意,这是他常用的手法,但是在太和殿那种宽阔宏大的场面下,他这一招是有用的,可是东暖阁相比之下只是个小殿阁,苟玉书吼一嗓子,顿时响彻暖阁的每个角落,连外面树上的喜鹊都坐不住了,扑棱扑棱飞走。
“臣罪该万死!”苟玉书噗地磕了个头,音量减小了些,“请皇上降罪。”
“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劳烦你上朕跟前大呼小叫的,你就不能跟朱首辅学学,你的事儿有殿试大?有西北战事大?人家朱首辅都没像你似的喧哗不休,御前失仪,你最好说出一桩要紧的事情来,否则朕就要降罪于你了。”皇上语气之中是满满的不耐烦。
苟玉书擦了把汗,伏在地上,温声细语地禀报了“反书案”。
“朕当什么大事儿呢,你不禀报一下,天就要塌下来了。朱首辅,你告诉他,每年有多少举报谋反的折子,在内阁压着呢?”皇上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就这?
“回禀皇上,每年都有一千多封,平均到一天,大约是三封。”朱勿用稳稳地回答。
苟玉书傻了,顿时背后冷汗狂飙,朱勿用这不是在帮他,原来是在坑他!
朱勿用为什么这么做,苟玉书想不明白,他和朱勿用并没有仇,按照常理来说,朱勿用收到他的折子之后,像别的折子那样压下来就是了,为什么特意把他带到皇上面前,让他自己向皇上呈奏?
他太积极于表现,而忘记了朝堂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是人精,凭什么就要让他这么轻易地得到出头的机会?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导致他行差踏错,现在被架在火上烤。
现在再去想朱勿用为什么这么做,沈冰盘为什么恰巧在那个时候离开了办公桌,都来不及了,苟玉书必须先把眼前的火坑趟过去。
“启禀皇上,臣举报的这部反书,与其他捕风捉影的情况不同,是一部实实在在的反书,而且,臣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抛下手中其他大案要案,专门来向皇上呈奏这个‘反书案’,也是有原因的。这本反书,名叫《银鉴月》,是一个不敢以真姓名示人的阴险小人所做,署名为紫皋哭哭客,至今臣还没有捉住此人,足见他手眼通天。这紫皋哭哭客背后的势力,乃是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书坊,名叫凌霄书坊——”
“喝,”皇上突然笑了,“谁说不起眼,这凌霄书坊,在朕这里可是如雷贯耳哪!”
苟玉书捉摸不定皇上的态度,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原来这家书坊,连皇上都有所耳闻,足见其影响力之大。但是,这家书坊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却做着毁谤国体、坏人心术的恶事,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如今,这本《银鉴月》正在京州市坊间广为流传、家传户到,臣拿到一份京州二十二家大书铺的销售日报,日报显示,这本《银鉴月》自上市发售以来,一直高居榜首,粗略估算,京州已有四万多个识字的人买过、读过这本书,更不用提那些借阅的、传抄的……”
“说重点。”皇上不耐烦地打断苟玉书,这说的都是什么,这本书很火,然后呢?
“此书诲淫诲盗、劣迹百端、而且粗俗不堪,一日之前,难以尽数,臣将它的罪状总结为三点,已写在呈奏之中,如今陈奏于御前,请皇上圣裁。”苟玉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文绉绉的词儿,自己都佩服自己,幸亏的他提前准备了,让幕僚给他拟了一套话术,他擦了擦汗,开口说道,“第一,这本书里重点刻画的人物王东楼,他是一个商人,却同时通过买官的方式,当上了五品堂下官,作者借此污蔑我朝吏治,险恶用心昭然若揭,诸如此类污蔑国体的,还有王东楼偷税漏税,上京行贿等等行为,王东楼一个小小的商人,竟能买通当朝的丞相,这是十分难以想象的,当朝丞相是谁,不就是朱首辅嘛,他这样污蔑朱首辅,是我等臣下不能容忍的。”
旁边朱勿用喉咙里突然难受起来,不轻不重地清了清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豆沙bao包子的营养液+50,屁欧xi的营养液+30,童子的营养液+20,v客的营养液+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