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匿名作者技压全场(1/2)
宋凌霄头一次见到掌柜慌成这样,毕竟也是游历+50的男人,在他们凌霄书坊里,算得上是人生经历丰富了。
“莫慌,莫慌。”宋凌霄面带微笑,对掌柜说,他从门边走出,来到大堂之中,周围的书生们纷纷盯着他瞧,目光中透露出狐疑之色。
“大家好,我就是凌霄书坊的老板宋凌霄。”宋凌霄大大方方地介绍。
书生们起哄,“老板来了,那就给钱吧”“学生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按理说应该给四两银子”“今天不给钱,学生就赖这儿不走了”……
掌柜冲宋凌霄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看,这群无赖!
“大家别急,听我说句话,听我说句话行吧?”宋凌霄抬手示意,大堂中才渐渐安静下来,他接着说道,“大家都是看着门前那块宣传海报进来的,那应该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有偿征集赶考故事,我们征集的是赶考故事……”
“小老板,我们识字。”一个书生说道,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掌柜看不下去了,低声在宋凌霄耳畔说:“小老板,你撑个片刻,老三去外面临时雇两个车夫来维持秩序。”
宋凌霄一想,书生虽然不能打,但是有时候特别倔,确实需要些身强力壮的汉子来维持秩序,他便点了点头。
掌柜领命,一溜小跑出去。
“哎,他想跑,钱还没给呢!”又有书生嚷嚷。
宋凌霄将茶杯底重重往桌上一扣,抬起眼,扫向众书生,众书生被他吓了一跳,看过来,宋凌霄仍是面带笑容,只是语气冷了不少:“诸位博学才子,可知道什么是故事?”
书生们被问懵了,故事就是故事呗,说出来谁都知道,贩夫走卒,引车卖浆,都知道故事,都爱听故事,这还需要什么释义吗?
“既然诸位想靠这个赚钱,总该知道故事是什么吧?”宋凌霄说道,“起承转合分四部,人物、情节、环境不能少。请问方才那位京州城门尚在千万座大山外的同学,情节在哪里?”
宋凌霄这么一问,众书生哑然。
原来,故事这么简单的事儿,竟然还有门道?
“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麻烦你们想挣这钱就专业一点,还有,把你们听的那些俗套都收一收,一开口全是陈词滥调,我一两银子买一车建本小说不香吗?”
书生虽然倔强又爱挑刺,但他们还有个优点,就是讲道理。
只要能从道理上说服他们,他们就乖乖听话了。
掌柜带着两个壮汉进来时,发现大堂里鸦雀无声,大家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原位,认真听宋老板说话。
掌柜惊奇,他错过了什么?
宋凌霄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正好趁此机会,把他的要求说出去,相信以书生传播信息的速度,很快就会把凌霄书坊征集赶考故事的消息散播到整个考生群体。
“诸位同学,我之所以有偿征集赶考故事,不是我钱多烧得慌,而是因为我们书坊准备推出一系列通俗小说,围绕上京赶考这个主题,不管是奇遇还是奇情,关键点是一个新奇,这套书会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也算是服务考生群体,给紧张的复习考试生活增添一些乐趣。”
书生们听着,一个个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市面上现有的赶考故事,我也看了一些,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文笔也不行,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宋凌霄故意压了一下现有的小说,以增强现场书生们的创作欲望。
“对,我也觉得!”“一看就是不通文墨的人写的!”“牵强附会,艳俗至极!”
果然,一众书生们跃跃欲试起来。
“所以,我希望,我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同学,不要输给他们,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这个故事应该怎么讲,才足够新奇,一下子就能抓住人。”宋凌霄说道,“我们书坊的征集规矩也会改一改,一刻太长了,一天讲不了几个人,故事是陈词滥调,还是新奇动人,只要走七步的时间就能听出来,古有七步成诗,我们就附会一下,搞一个七步故事,七步之内讲出的故事,能吸引住听众,就拿钱,吸引不住,就走人,如何?”
“好!”书生们齐声呼道。
在宋凌霄的鼓动之下,大家都摩拳擦掌回去准备了,大堂之中迅速走空,只剩下一个衣着朴素的书生还巴巴地站着不走。
“这位同学,还有什么事吗?”宋凌霄看向他。
那书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我不会讲故事,但是我知道有个人,他的遭遇,如果讲出来,肯定会非常吸引人!但是……”
宋凌霄叫那书生进来,给他倒了一杯茶:“但是什么?你说仔细些。”
“但是,他死都不肯讲的!”书生叹了口气,“我看见你们书坊有偿征集赶考故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他缺钱,很缺,可是,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经历的事情说出来,他宁可去死。”
宋凌霄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点戏,他思索了一下,对书生说:“你叫他来,我这有些钱,你去买一顶席帽,能把人从头到脚遮住那种,你让他来的时候戴上。”
“啊,我怎么没想到。”书生双手接过宋凌霄给他的碎银子,一看,比买席帽的钱多多了,“这……”
“剩下的钱,你们吃顿热乎饭,吃完了再说这件事。”宋凌霄说道。
书生谢过,高兴地出去了。
掌柜拎着新换了热水的茶壶过来,一脸钦佩地说道:“小老板真有办法。”
宋凌霄揉了揉额头:“这才是开始,对了,掌柜,我想看看刻坊和纸坊,你有熟悉的吗?”
两人又探讨了一番印制问题,宋凌霄看看时间不早,回国子监去了。
……
翌日一早,宋凌霄跟着陈燧去了护国寺的刻坊。
本来宋凌霄想着自己去就算了,别老麻烦人家陈燧,每天带他翻墙已经够麻烦的了,但是谁知道那护国寺管理得极为严格,无关人等根本进不去,宋凌霄只好跟陈燧说了一声。
两人来到护国寺侧门,抬头看去,朱墙之上,护国寺的浮屠塔十分壮观。
守门僧人查看过陈燧递上去的引荐信,双手合十,让开一条路:
“阿弥陀佛,施主原来是慧慈方丈介绍来的,请进吧。”
在僧人的带领下,两人直接参观到寺庙刻坊和纸坊的工作流程,宋凌霄仔细看了每一种纸张的品相,触摸感受了手感,不愧是佛寺印书,这信仰加分在里面,做出来的东西就特别漂亮。
宋凌霄心里拿定了主意,只要价格可以接受,他就租这里。
“敝寺的刻坊和纸坊都有闲置,如果施主想用,不必付钱,直接来便是。”刻坊的主持僧人双手合十,向宋凌霄行了一礼,“印书广行于世,开民智,传德化,乃是善举,敝寺十分乐意帮忙。”
宋凌霄惊了,不要钱?
“不过,敝寺对印书内容有要求,需要由敝寺长老审定之后,才能发印。”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想一想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看到满纸狐狸精和神女乱舞……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如果是举业书、时文选这种的,贵寺长老是否能够接受呢?”宋凌霄只能问问云澜那边的业务了。
“举业书?此乃槛内第一魔障,断断使不得!”刻坊的主持僧人仿佛听到什么肮脏无比的词汇一般,匆匆念了一大串经文来净化,听得宋凌霄脑瓜子嗡嗡直响。
举业都魔障了,那凌霄书坊将来的发展方向就是群魔乱舞啊。
唉……合作洽谈失败。
宋凌霄沮丧地出了护国寺,有点埋怨陈燧:“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他们这里审核要求这么高?”
陈燧瞅着他苦瓜一样,忍俊不禁:“寺庙自然规矩多,你要印举业书,确实不能在寺庙印,若是民间日用,星辰历法,或是算学精义之类的,他们是愿意免费给你印的。”
算学精义?宋凌霄忍不住多看了陈燧一眼。
“你和你的小编修,在傅大学士那里可是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陈燧笑道,“《京州密卷》,不是某位深谙算学精义的高人编排的顺序么?”
敢情是傅玄本人亲口跟你说的了?说我家编修里有懂算学的人?不愧是上流社会社交王。
“我能不能冒昧请问一下,”宋凌霄忍不住了,“你到底是什么出身?咱俩也算朋友吧,我都没有瞒你,我干爹是宋郢。”
陈燧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你还不知道我的出身?”
那不是废话吗!要不然我问啥!
陈燧问:“我姓什么?”
宋凌霄答:“你姓爱新觉罗。”
陈燧笑道:“别闹,皇上姓什么,你还不明白?”
宋凌霄震惊了,他盯着陈燧看了又看,喃喃自语:“也姓爱新觉罗……握草,我竟然没发现……”
陈燧微微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凌霄。
他本来就没有隐瞒身份,国子监从祭酒到学生,但凡有点眼色的,都避着他,结果宋凌霄这个聪明人,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该说他傻呢,还是聪明呢?
“可是,”宋凌霄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只是想着跟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交换一下家庭信息,随便闲聊而已,结果聊着聊着,朋友告诉他其实我爸是那个谁,我们家出门就是长安街,宋凌霄顿时哆嗦起来了,“可是你、你在国子监上学啊!”
国子监的学生构成包括官员子弟、烈士后代、富二代、地方学霸,唯独就没有皇室子弟。
皇子皇孙,那都是一对一辅导,宫里各种大学士轮着上,根本用不着出来听大课。
正因为知道这个规矩,宋凌霄根本没往那儿想,这就叫灯下黑!
陈燧笑而不语。
宋凌霄知道自己想当然了,这里面肯定牵扯到多方面的考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平民可以了解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以后他还怎么和陈燧一起晨练啊!
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远离宫廷权谋,赚点小钱,过过小日子,安安稳稳,细水长流才是真。
现在,这个计划完全被打乱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开始不着痕迹地疏远陈燧,直到陈燧忘记他这号人。
“怎么,宋同学的‘朋友’二字如此廉价?现在就想着疏远我了?”陈燧不知何时盯住了宋凌霄的脸,将他方才一系列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语气间带着揶揄。
宋凌霄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他想出言粉饰太平,奈何第一个词就卡住了。
他该称呼陈燧什么呢?殿下?千岁?王爷?
等等,陈燧和今上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年龄差也不小,是父子、叔侄?还是……兄弟?
“宋凌霄,”陈燧的语气冷了下来,“你不是在我皇兄跟前嚣张得很,怎么,到我这就畏首畏尾起来?我有这么可怕吗?”
宋凌霄心想,你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和权力,有本事你和我一样只是个平民,看我不跟你勾肩搭背吹牛打屁!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宋凌霄是懂得的,就算陈燧还不是君王,但也差不离了,都是一个不高兴就能杀人的主儿。
和这种人做朋友,一点都不好玩。
宋凌霄决定继续装他的畏畏缩缩,他面露惧色,支支吾吾地说:“王爷大人有大量,不知者不罪,小人一介良民,怎敢高攀……”
陈燧心头一阵火起,没听完宋凌霄哔哔什么,摔袖而去。
宋凌霄见他走远了,心中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心脏兀自砰砰跳动,他怎么这么倒霉,以为自己在国子监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还想回去跟爸爸吹嘘,结果……却是这样。
不过,幸好陈燧年纪不大,城府不深,生气了也就是拂袖而去。
从此往后,大约宋凌霄就要凭自己本事逃学了吧。
……
今日的凌霄书坊,有偿讲故事活动经过规范之后,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两名新雇来的伙计兢兢业业地执行着掌柜的命令,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维持着秩序,书生们排成一列,从大门左侧进入,进入之后开始讲故事,一边讲一边绕着大堂走七步,走完停一停,掌柜决定是否留用,不予采纳的就从大门右边出去。
宋凌霄一来,掌柜就起来迎他,脸上依然是苦哈哈的表情,冲宋凌霄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没有能用的。
秩序和形式都有了,就是故事稀烂。
宋凌霄一点不意外,他找了张圈椅坐下,抬了抬手,示意书生继续讲。
他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发现,经过昨天的调教,这些书生确实有所改进,能说出一个充满悬念的开头了,乍一听是很新奇,但是说不了句又回到以前那个老套路里,这个开头砍掉都不影响剧情进展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人去床空,那小姐——竟是个狐仙!”一名头戴葛巾的书生走完七步,正好跃到宋凌霄面前,冲他一番挤眉弄眼,“我这故事讲的不错吧?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小老板以为如何?”
宋凌霄撑着下巴,叹息一声:“不够格。”
那书生突然变色,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宋凌霄说:“我看你个嘴上没毛的无知小儿,学人家开什么书坊,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敢当众羞辱有识之士了!”
掌柜正不耐烦,见这书生竟敢冲小老板撒野,登时火气起来,大喝道:“什么狗屁玩意,给我轰出去!”
两个伙计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拉住那葛巾书生,往外一扔。
葛巾书生摔了个屁股墩,更加不肯善罢甘休,就坐在地上,指着凌霄书坊大骂起来:
“黑店!这就是个黑店!什么有偿征集故事,根本就是骗人的勾当!我可是经过府试院试选出来的秀才,我写的文章可是进了清流书坊出的时文选!这家黑店,竟然说我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故事不够格!我呸!”
这一嚷嚷,顿时动摇了人心,那些没有中选的书生,也纷纷质疑起凌霄书坊评价故事的能力,那些等着讲故事的书生,也暗自嘀咕起来,他们想了一晚上才编圆的故事,这个小老板真的能听懂其中的妙处吗?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限七步之间讲完一个故事,他们可是编了一晚上啊,就这么仓促之间被评判,这公平吗?
“一两银子,是我应得的,我告诉你们,你们不给我钱,还这样对我,我今天就不走了!”葛巾书生拒绝了别人来扶的好意,稳稳地坐在地上,指着凌霄书坊嚷嚷不休。
宋凌霄捂住额头,这种人他见多了,作为一个编辑,但凡开始征稿,就有很大几率碰上疯子,按照出版社惯常的处理经验,就是置之不理,任他叫唤,因为一旦你理了他,他就会越来越疯。
“小老板,怎么办?要不要报官?”掌柜生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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