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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春花谢时 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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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庭院中。

与其赤枫关温差大又干燥的气候不同,这里居于盛泱腹地,冬天是湿润而纯粹的。

一层层的屋檐排布雅致,檐下倒挂着冰棱。

清晨,冰柱微微融化了,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阁外有小童握着扫帚,“唰唰”地扫着雪。

“言师兄,怎么跪在这里呀?”

有路过的同门从廊下路过,看着跪在庭内的身影,笑着说。

那约莫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戴着一块银面具,四分之一的脸都被遮住了。

跪着的身形,倒是笔直挺拔,就像一株漂亮的小白杨。

“师父对你没有隔夜的怒气。”

同门悄悄说:“待会儿陛下要来,你趁师父高兴,好好认个错儿,师父就翻页儿啦。”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同门接着道:“你啊,下次也别再胡闹……师父本来身体就不好,为你生了多少气?你心疼心疼他罢。”

银面具的少年不吭声,同门还欲再劝,房内却突然传来声清冷微厉的声音:

“早课做完了?话这样多,不如去山忧堂抄两遍《鬼谷子》。”

同门登时睁大了眼睛,瞪了一眼言晋:

师父醒着你不告诉我!?

言晋一动不动,但是对着纸拉门的方向,却直直伏拜了下去,方才冷淡如冰的神情也瞬时融化开来,只剩下顺从和愧疚,低低叫了声:

“师父。”

同门见势不妙,立刻小碎步倒退着跑了,房内安静片刻,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接着,便是那人轻轻问:

“知错了吗?”

言晋答:“知错了。”

“错在哪里?”

“徒儿不应当与赵师弟私下联系。”

言晋老实答:“观星阁不参朝野之事,他已被逐出门下,是王为良那边的人。”

然而话音落,房内却久久没有声音。

言晋试探着叫了一声:“师父?”

“不对。”

很久后,观星阁的少阁主才轻轻出声,低声道:“你的错,是不该用那样阴邪的方法,将盛泱的百姓当做棋子去试探梁成君王的底线。你可知,他们是人。与你我一样的人。”

银面具的少年不说话,但藏在银面具下的眼睛里,却满是被训斥之后的低落之色。

又静了片刻,大抵是终究不忍心看少年这样一幅受责模样,观星阁的少阁主低低叹息了一声,又禁不住咳嗽起来,断断续续说:

“将我今日的药端过来,带九九去玩罢。”

银面具的少年抬起头,只见面前的纸拉门拉开一条小缝,一只橙红的漂亮小狐狸从房内挤了出来。

它踢踏踢踏四肢,蹦到银面具少年的怀里,将他的面具都碰得轻轻一响。

言晋禁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九九。”

这只一直跟在观星阁少阁主身边的小狐狸显然对银面少年格外熟稔,蹭着他下巴就撒娇。

在他们俩亲昵的空档,房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房内的人又疲倦躺下了。

言晋扭头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雪白纹着青线的衣角,夹在了方才开启的缝隙中。

……

赤枫关外的哭嚎声还在继续。

曾有副将为给秦绎“分忧”,擅自捉了几十名妇孺和老人,恐吓他们不准再哭嚎。

结果那妇人当场撞死在墙根下,头破血流,死不闭目,其余人登时哭得更加带劲儿。

但是第二天,那女人的孩子便没有再来了——

也许是像她们所说,在王为良那里领到了金株,即便家里没有了父母,也总算有了能活下去的机会。

这样一来,顿时更坚定了其余盛泱人的遗孀在梁成城下哭得昏天黑地。

“云隐道长还需十余天才能赶到。”

仆从愁眉苦脸,瞧着伤势眼看越来越不对的慕子翎,道:“王上,这可如何是好?”

秦绎捏着鼻梁处的山根,良久,哑声问:

“交代你们办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仆从点点头:“差不多了,大概今夜就能凑齐。”

秦绎说:“好。那就明日试一试孤想的法子管不管用了。”

一日前,秦绎吩咐军中所有人去找新鲜的死尸,然后割下他们的舌头。

两天之内集齐,装在布袋中呈上来。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所谓“圣意”,本来也不是能随意被揣摩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秦绎亲自领了人去城楼。

楼下照例有许多人在烧纸啜泣,熏得城楼上都闻得到纸灰的味道。

一名跟着秦绎征战多年的将军守在秦绎身后,被呛得直咳嗽,皱着眉连连骂道:

“一群贱民!”

秦绎未说话,仆从等待着秦绎的指令。

这个时候大概卯时左右,咒骂了一夜的盛泱人略有些疲惫了。

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动手么?”

有仆从轻声问:“人差不多到齐了。”

秦绎注视着那些遗孀乌发间簪着的小白花,单薄的纸瓣,在火熏中微微颤动着。

他闭了闭眼:

“……动手!”

城门瞬时大开,梁成士兵全部出动,专门捉住那些孩童,将他们从妇人身边拉开,扛进城内。

“怎么了怎么了!”

孩子们顿时大哭,妇人们慌成一团,拉拉扯扯想把孩子抢回来。

奈何女子和老人,怎么可能是身强体壮当兵们的对手,只片刻,孩子们就都被抢进了城内。

秦绎缓缓走下城楼,一队侍从护卫着他,踱步到众人面前。

“这是梁成的城池,梁成的营地。”

秦绎目光慢慢扫过众人脸上,哑声说:“若来咒骂骚扰,每天都会有五个孩童的舌头被割下来悬于城墙之上。”

秦绎的五官俊朗硬气,又从小优渥着养在宫廷中,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着帝王之气。

此时虽只穿着收腕束领的劲装,外头草草披了件狐毛大氅,却一沉下脸,就显得相当冷厉。

“二十天后。”

秦绎注视着众人,寒声道:“未生什么事端,孤再令人放他们归家。”

众人们面面相觑,一名妇孺望着他,嗫嚅半晌,红着眼道:

“……你,你怎可这样行事!”

“你草菅人命,还要对孩子下手。”

她喊道:“不是说梁王从不伤妇孺幼童的么?你这般……你这般算什么仁君!”

秦绎弯唇,笑了起来,戏谑道:

“你可能不明白——仁君这种东西,是孤想当的时候就当一当,不想当的时候也就罢了。”

“既贵为天子,孤就是为所欲为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尔等贱民威胁?”

“……”

众人愤懑不平望着他,既恨憎入骨,又说不出话。

秦绎盯着其中一个已经红了眼,眼看就要声泪俱下的妇人,挑了挑眉,道:

“你的夫君死在了梁成人手中?”

赤枫关外的风沙吹得呼呼作响,女人的鬓发全都被吹乱了,只有一双红肿的眼睛恨意地盯着秦绎。

她应了一声,秦绎又问:“就他一个?”

“是!”

众人都不知道秦绎打的是什么主意,秦绎道:“好。刘超!”

从侍卫中站出一个人来,秦绎说:“他的父兄都死在了你们盛泱人手里,算起来,你们盛泱欠他两条人命。”

他目光不动,霎时厉喝道:“那么,今日就叫他朝你们讨回来罢!”

妇人一怔,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城门后就骤然响一声孩童的哭声,一条鲜血淋漓的舌头被扔了出来。

妇人看着那团肉,怔了数秒,猛地爆发出声哭天抢地的哀嚎,不顾一切就往城内冲去。

秦绎冷目看着,示意侍卫:

“让她进去。进去了,孤立刻将你儿子的头颅斩下来扔到你面前!”

女子身体一僵,一双红肿的泪眼至恨地看着秦绎,秦绎视若无睹。

“孤今日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秦绎声量不高,却意外平静地说:“在乱世之中,比律法、道理更重要的是力量。不要试图用道义威胁比你更强大的人,否则孤有的是同你们算账的法子。”

“将这些火堆都灭了,冥钱扔到盛泱城下。”

秦绎看了一眼周遭的纸堆,吩咐道:“人群驱散,谁若再起纷争,一律打死,尸首拖去喂狗。”

老人与妇人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声且充满仇恨地瞪视他。

……所谓梁成明君,所谓梁成明君,就是这样子的么!?

“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秦绎若无其事问。

众人无人应声,秦绎冷淡地一笑,最后瞧过他们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话。甩袖道:

“回城。”

下午,那些老人女子仍在城墙下徘徊走动,虽已经不咒骂了,却也不肯离开。

秦绎蹙了蹙眉头,低声说:

“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扔下去。”

仆从抖嗦布袋,几块肉团掉到地面,遗孀们惊叫一声,瞬间扑过来含泪摸索。

“再不离去,明日还会再割五条!”

侍卫厉声喊。

遗孀们含恨抬头,秦绎面无表情。

他们数人凑到一处,嘀咕商榷片刻,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秦绎看着那远去妇人鬓角的白色纸花,目光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他的办法起到了效果,秦绎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

这是被盛泱当做棋子的普通人。

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的性命。十颗金珠就能买她们如此死心塌地地来以命犯险。

多么可悲啊,她们死时,也许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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