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克星(2/2)
与对柳家相比,皇上对三王的提防只多不少。
如今圣旨已下,齐王的兵权被剥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五百亲兵,半月内启程前往封地,不许返京。
从年前开始,朝中已为此争执不休,拖了这么几个月,终于尘埃落定。
明面上似乎只剩余波,私下却不知有多少振荡。
南衙暂交给薄言统领,兵部交接就起了好一阵风波。皇上甚至令白家拨调一营来京中,与北衙合并巡城,才顺利将虎符收回。
这样一来,皇上更是铁了心,齐王外放已成定局。
在这样的时候,皇上光是得了眼前的安稳还不够,还需要知道长远的安宁,而他就是最好的定心丸。
虞帝眯着眼睛,招招手,让他上前。
“念吧。”
曲沉舟膝行上前,将一枚花草笺呈上,说道:“齐王爷府中忙碌,臣不敢耽搁太久,王爷今日的卦言是——戟平西归,近山不近水。”
虞帝嗯了一声。
这卦倒不难解释,戟平便是前往齐王封地的必经之地,从京城向西而行,既然是去往封地,说一个“归”倒也合适。
“近山不近水呢?”他问。
曲沉舟忙答:“臣愚钝,臣没有出过京城,也不知道一路情况如何。臣猜测,也许是说王爷不走水路更好。”
“景德问过你没有?”
“问过,但臣不敢妄言,不敢在王爷面前胡乱猜测。只是王爷说……”曲沉舟飞快抬眼,目光闪烁,又慌忙低下头。
虞帝睁开眼:“怎么话只说一半?”
“王爷托臣求问皇上,能否再拨五百人,随行上路……”曲沉舟话没说完,听虞帝冷哼一声,忙匍匐在地:“皇……皇上恕罪,是臣多嘴。”
“再五百人?他也就是瞧你老实好说话,换第二个人,都不会敢在朕面前说起这话,”虞帝闭目小憩片刻,斜眼瞥他:“你怎么看?”
“是臣多嘴……”
“朕在问你话!”
“是……”曲沉舟直起腰,咬着下唇冥思苦想,才轻声回答:“皇上,臣没什么见识,从前连出个大门也怕,京城更是没出过几次。想着王爷这一去那么远,心里害怕,想要多带几个人在身边……也是人之常情。”
虞帝看他片刻,忽然忍不住嗤笑出声,叱责道:“好小家子气,当景德像你一样么?”
曲沉舟低头诺诺。
“到底是个孩子。”虞帝看着那张花草笺,竟不知怎的冒出这样一句。
“回皇上……臣今年已经十七,不是孩子了。”
“没说你,”虞帝笑着呵斥,示意他往下说:“另外两个呢?”
“怀王爷宁和,无虞。”
曲沉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可那张看似温和的脸第一次那样近在咫尺,如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只有用尽全力压抑自己,没有歇斯底里地扑过去。
如果一句恶毒的卦言也能让怀王覆灭,他一定义无反顾,可他更清楚,与柳家不同,朝中明里暗里为怀王说话助力的,不仅仅是宋家。
柳家从前的惨状,不会出现怀王身上。
“曲司天,”那个声音又这样叫他:“曲司天的故乡,是长水镇是么?”
只这一个问题,他就明白了,怀王在查他,怀王在……试探他。
而三位王爷里,只有怀王没有卦言,也让他更确定了,怀王本就是将更多事假手他人去做,是他卜卦的克星。
而且在得知他每五日占卜一次后,怀王更是懂得在关键时候聪明地避开他,否则上一世里,他也不至于连逼宫这样的大事都无法得知。
虽然不知道怀王究竟要去查什么,可怀王心思缜密,不可能无端地问起长水镇。
曲沉舟只停顿了一瞬,听虞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敢再分神。
“宁王爷……宁王爷的卦言是——酒中酒醉红迷花,楼上楼争笑好强。”
“又是醉红,又是迷花!这畜生……”
虞帝突然发怒起来,将那托盘拂去地上,脸色陡然涨红,还想说点什么,却咳得厉害,一时竟是喘不上气的样子。
曲沉舟大惊失色,也顾不上什么,忙起身上前,慌手慌脚地在榻旁的小柜子里翻找,当真让他找出于德喜平日拿的瓷瓶,凑去虞帝鼻下嗅着。
“皇上息怒。”
他忙着为虞帝在胸前顺气,转头看大太监已带着宫女匆匆赶来,正要退下,却见虞帝对他招手,似是让他留下。
大太监熟练地奉上漆盒,看着虞帝将朱红丹药吞下,才依次出了门。
曲沉舟将人搀扶靠坐着,从那一开一阖的口中,闻到丹药刺鼻的味道。
“你刚刚那几下子,”虞帝仰面半坐着,招呼他:“倒是挺舒服,怎么做的?”
“那臣……就再给您按一按。”曲沉舟小心地跪在榻下,挺直身体,双手轻轻按上,自檀中至鸠尾,往复揉按着。
在别院时,府医见他体弱,教了他不少手法,虽然有些是民间赤脚医生的土法子,却是秦大夫许多年的经验积累。
这些法子,宫中太医未必不会,却不可能有人敢用,尤其是太医们人人都知道皇上吞下的那丹药,都加了什么东西。
曲沉舟闭了闭眼,手指虽仍然轻重有序地揉按着,心跳却一声响过一声,那力道已经从臂膀凝到手肘,就要流向指尖。
老人的身体就在面前,下手只在一念之间。
可转瞬间,他的手却松懈下来,离开虞帝的前胸,慢慢去腿上揉按着。
于德喜掀帘进来的时候,正见到虞帝侧卧着,发出极轻的鼾声,睡得香甜。
曲沉舟跪在榻边,专注地按着虞帝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沉舟刚刚想做什么,下章再说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这文的主旨是不是:儿子们要孝顺老人,别总盯着遗产,说不定老人就被哪个按摩小伙骗了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