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崩塌(2/2)
“我真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白石岩看看四周没人,插嘴一句。
“有什么不明白的?三位王爷各有短长,举棋不定也是正常。如果皇上真的突然没了,我倒是觉得齐王希望更大。”
白石岩也认同:“这个自然,齐王手里掌着南衙十六卫,宫里的消息最灵通,不过也说不好,皇后、明妃和瑜妃也都在宫里,一旦有万一,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这么说来,其实咱们距离最远了,”柳重明瞟他一眼,笑道:“白将军,加把劲啊。”
“我加什么劲啊?”白石岩被气笑了:“我都有北衙六军了,你还指望皇上能把南衙也给我?”
“那有什么不可能?我听说,以前南北衙和锦绣营都在同一个人手里。”
“你是说裴都统?”白石岩细想想:“算了吧,我爹好像早年跟裴都统交情很好,连他都不知道裴都统最后怎样了,这么可怕的事,搞不好死无全尸,想都别想。”
他看了看柳重明,又问:“你别光惦记挤兑我,你自己呢?”
重明这样关心朝中发生的事,当真没有入仕的打算?
毕竟再过一年就行冠礼了,以柳家的地位和皇上对重明的态度,去哪里都是可能的,就看重明怎么开口了。
“还没想好,”柳重明思忖良久,才慢慢回答:“入不入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哥哥当年究竟遇到了什么,石岩,你说我该去哪里呢?去哪里才能找到真相呢?”
白石岩捂着头:“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找别人商量去,我只是个兵痞子。”
柳重明也苦笑,除了能跟白石岩聊这些,还有谁能说。
如果能有一个人帮他一把……
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忽然出现另一个影子,还有那只从容不迫铿然落子的手,让他连呼吸也停了片刻。
若是石岩知道他还总是时不时地想到那人,不知道又会唠叨他什么。
“这些事你没找舅舅聊聊?”白石岩问。
柳重明摇头,父亲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父亲虽然除了世袭安定侯,在朝中也身居尚书令要职,却看似入世实则出世,除了打理好职责之内的事外,其他事都并不多言,所以始终被看做在站在中立位置的中心人物。
而他看似逍遥朝廷之外,却比许多入仕之人还兼顾八方,简直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
“那二舅呢?”
白石岩说的二舅是柳维正的弟弟柳维贤,柳重明的二叔,任户部尚书,与白家一样,是往来最频繁的分家。
柳重明也摇头。
求二叔办事不难,想跟二叔聊点正经事就不太可能了。
柳维贤风流之名誉满京城,直到现在府中也没有个正牌夫人,只有几名侍婢,虽然也有两名庶子,在柳重明面前难免畏缩,关系并不怎么亲密。
他近几次见到二叔,二叔都笑嘻嘻地要跟他交流“男人才懂的事”,还打算送他几个,烦得他不得了。
说句真心话,若不是有姑丈白世宁和姑姑伉俪情深,光看自己家和二叔家的情况,柳重明当真对成家这种事半点兴趣都没有。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年还没过就给自己找麻烦。”白石岩招呼人过来,给柳重明也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又过了一年,又大了一岁,不想说点什么?”
柳重明这次没有拒绝他的酒,只是看着酒中倒映的朦胧花灯,轻轻叹了一口气:“恭喜,又是一年了……”
今年过年的时候天气冷,又等了将近两个月才渐渐暖和起来,可以开工了。
奇晟楼有十多年没有动过土木,这次大改动起来,才发现有许多地方都已经腐朽,这些年没出过意外算是万幸,正好趁着这次改格局,一并翻新。
花的时间比之前预料的还多了些,白石岩曾经笑他说,潘赫给他丢了个烂摊子,还没赚到几个钱,就大把的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
柳重明当然知道自己不会做赔本买卖,可想赚钱总是要多花些心思,赶工的过程,他不能再做个甩手掌柜的,时不时也要过来看上几眼。
每次他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那个身影在人群中一起忙碌。
也许是没再受什么苛待,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过是半年多时间没见到,那人就长高了一大截,以前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模样,如今看起来已经是翩翩少年。
即使脸上还明晃晃挂着狰狞的伤疤,在人群中也鹤立鸡群般,醒目得很。
只有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妖瞳,还跟从前一样。
他第一次过去,那人就看见了他,短暂的目光对视后,又平淡地移开视线,专注地低头去做自己的事。
之后的每次都是这样。
柳重明一度怀疑对方没看到自己,再次去的时候,叫了所有人过来训话,特意站在曲沉舟面前。
谁知对方也只是凝视片刻,跟其他人一样,规矩地跪下,叩了个头。
这让他平生出一种挫败感,甚至莫名其妙有种被人白嫖了一样的委屈。
他堂堂世子爷孤高清白十几年,在遇到这个祸害之前,连摸都没摸过谁一把,如今被街头巷尾平白造谣出无数艳情,数年清誉毁于一旦,他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始作俑者是他自己,这他妈的才是最要命的。
连白石岩都有时挤眉弄眼地问他,有没有再去临幸欢意楼的那名小倌,还善意地建议他不妨多试几家,这种事可以向方无恙取取经。
如果不是修养够好,他真想把白石岩和曲沉舟掐死埋了。
从那以后,他也再不自作多情地去主动找那个人的身影,即使偶尔瞄到,也在心里絮絮叨叨地告诉自己,并不是故意看到的。
每次回家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种做法真是幼稚得要死,可过不了多久,就还会故作坦然地认为,重修奇晟楼这事到底还是离不开他。
又死性不改地过来看看,指望对方多看他一眼,然后又自找麻烦地窝一肚子火回家。
他甚至怀疑,自己那两个月是不是跟个鬼魂过的?如今鬼投胎成了人,就彻底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旁下人看他盯着搭了一半的奇晟楼出神,神色渐渐阴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上前问:“世子爷,哪里不满意吗?要不要叫管事们过来给您说说?”
“不用,回去吧。”他提了提缰绳,调转马头:“天气热了,给他们多备点水。”
“是。”
这边马蹄还没有颠簸起来,远处的人群忽然喧哗起来,所有人都停了手,向一个方向涌过去。
“世子爷,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看热闹的人群被随侍拨开一条路,还不等柳重明看到中间发生了什么,便有管事一头大汗地奔到他的马前,惶恐地频频躬身:“惊扰到世子爷!”
“出了什么事?”
那管事尴尬地擦着汗:“回世子爷,有……有人打架斗殴……”
越过管事的肩膀,柳重明一眼看到人群中被按翻在地上的人,虽然那人被反拧着双手匍匐在地,可那身形却是熟悉的。
他的声音一顿,正不知该呵斥什么时,身后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和呛人的滚滚粉尘。
已经初具雏形的奇晟楼轰然倒塌,正在他不久前驻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