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天涯孤客(1/2)
“新闻频道报道”
“据悉,阴山皇陵发现古墓,有可能来自史上有名的狄太祖与元昭皇太后的合葬墓。众所周知,狄朝对皇帝的安葬极其保密,狄朝皇帝的墓地所在,也一直是后世无可追寻的难解之谜。阴山这一重大的考古发现,或许将弥补我们对那一段神秘历史的空白记录”
“……元昭皇太后,是一个极有话题性的女性,她的事迹,说法众多,历史评价,也褒贬不一。她的传说,流传了数百年,但她的真实来历,却是历史上一个难解的谜团。传闻,她文可安邦,武可定国,貌比西施,容赛貂蝉。懂机关,善巧术,会奇门遁甲,嫁过三夫,十为寡妇,曾令无数王侯国君为之疯狂……”
“……根据史书记载,狄太祖享年79岁,卒于疾病。但狄太祖本身医术超群,且极懂养生之道,若死于疾病,为何史书并无所患疾病的记载他到底死于何种疾病还有阴山这一座壮观的帝后陵墓,又是出自何人之手元昭皇太后晚年为何又将自己封于墓中,与帝墓同住相信通过解读这一个神秘的古墓,会有所发现。”
“……墓门惊现一段祭文,竟是来自后世的简体字。这一发现,震惊考古界。是有后世之人曾经进入过古墓,对太祖夫妇进行过祭拜还是真有时空穿越之说”
……
“袁教授,请问为什么暂停了对阴山皇陵的发掘”
“袁教授,听说在这次对阴山古皇陵的发掘过程中,你有一个女学生出了事故,失踪在古皇陵,至今没有寻找到尸首,而古皇陵里也出现了一些异象,对不对可不可以请你详细叙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袁教授,为什么有女学生失踪,你却不再发掘古墓了呢是不是真像外界传闻那样,阴山古皇陵有时空穿越之镜,会把人带到前世今生……”
“袁教授……”
“袁教授,请您等一等!我有一个问题!”
“袁教授……我有一个问题,听说你当初在发掘景昌皇帝大墓的时候,在帝陵所在的小镇,也曾发生过一次火灾事故。那场事故造成了一个男青年全身大面积烧伤,他的小女朋友也在事故中当场晕厥,差点丧命……而景昌帝陵与狄太祖陵,是你这几年唯一的两个重要发现,请问你觉得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让让,麻烦让一让!”
“袁教授……”
火!火……火……
红艳艳的火,金灿灿的菊!
刺痛了眼,也刺得人睁不开眼。
“九儿……”
……
“九儿!快走!”
……
“九儿!跑啊!”
……
“我不怕死,怕只怕……我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
“九儿,你来,我就在。你来与不来,我都备着。我想,你总有一日会来。”
……
一个个断断续续的声音。
一件件零零碎碎的片断。
重复着,交叠着,恍惚着,出现在墨九的脑海里。
庄生晓梦迷蝴蝶。
哪个真,哪个假
哪是虚,哪个实
墨九脊背湿透了,她长长地喘着气,像奔跑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时空漩涡之中,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又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心里知道是梦,也想要从梦里抽离出来,可却睁不开眼,摆脱不了梦境的纠缠,浑身上下如同被绳子捆住一般,无法动弹。思维明明已经清晰了,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梦魇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问。
她想点头,告诉他,是啊,梦魇了,醒不来呢。
然而,她努力了。
却一直魇着……
“唉!”
她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温凉的,清越的声音,很熟悉,直透入骨。
这是谁的声音
像获得了瞬间的刺激,她激灵一下,脑子又清醒不少。
“唔……”
她出声。这时,一张冰冷的毛巾压在了她的额头上。
凉丝丝的触感,让她身体一震。
“东寂”惊愕般叫了一声,她以为还是在梦里,放飞着自己的恣意,喊着梦里那个人的名字。却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明明就喊不出来的声音,突然就像安装了喇叭,厉鬼叫魂一般响彻了房间。
刺入耳膜的声音是她的,尖锐而惶恐。
同时,也激得她彻底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
入目的是一盏昏暗的油灯,还有灯火下那张俊朗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萧……萧六郎!”墨九喃喃着,喉咙很干,嗓子也哑,额头上再一次溢出了细汗。
她刚才喊了什么东寂!她喊了东寂的名字。
那……萧六郎他都听见了吗
呼!思维扩散着,墨九的意识慢慢回拢。
这是从神龙山回来的三个月后了。
此时,她正睡在京师临安宫中的龙榻上。
可她睡着皇帝,让皇帝伺候着,却叫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对萧乾来说,这算得上大逆不道的侮辱了吧
坐在榻上,被那一个长得仿佛走完了一生的梦境扰得乱了套的她,就那般傻愣愣地看着不动声色的萧乾。
“……我,不好意思。我好像……胡说八道了什么”
“你做噩梦了。”萧乾脸上并没有被触了龙颜的愤怒,甚至连一丝郁气都没有,他映着微弱灯火的脸上,是云淡风轻的从容。大手执着巾子,他轻轻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又掀开被子,拉过她的手,慢慢擦她的手心,比起满脸通红尴尬无比没有做贼却比贼还心虚的墨九,他的样子太过淡然。
“你没有生气”墨九虚汗湿了后背,问得没有底气。
“傻子。”萧乾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一下她的后背心,像大人照顾半夜醒来的孩子似的,皱眉想一下,又道:“本想着夜深,不便再叫人。看你这样子,还得沐浴一番才好。你等一下。”
他说着就起身,那温柔体贴的样子,让墨九愧疚不已。
“萧六郎”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广袖如流云,墨发如绸布,这一个转头的风华,萧六郎之俊美,世间无人可敌。
墨九咽一下唾沫,神智又清楚了不少。她做了一场梦,梦见太多前生发生过或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被梦魇住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永远沉沦在那个漩涡里。如今再看到这样俊美的萧六郎出现在眼帘,突然产生了一种久别重逢的错觉。
像失而复得,又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她盯着他,视线贪婪,情不自禁朝他伸出双手。
“我不用洗了,休息一会就好。六郎,你过来抱着我……”
墨九平常不是太黏人,是个洒脱劲十足的女子。
就算偶尔对他撒娇,也……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的,在萧乾从哈拉和林起兵南下与南荣开战这些年,两个人生活在烽火四起的时代,温存的日子有,但清闲的时间少,加上过去那一年因此宋熹的死,总有郁结在心头。这般的她,娇俏可爱,不像孩儿她娘,反倒有一些昔日少女的模样,这久违的感觉,竟瞧得萧乾一时怔忡。
“怎么啦”墨九双颊红扑扑的,“你不愿意还是……在生我的气啊”
真变样子了萧乾琢磨着她,眉头皱成一团。
“喂……我的手都软了。你到底要不要抱我”
墨九看他就那般盯着自己,猜不到他的想法,撅一下嘴,有些下不来台。
“我数一,二,三,你不过来抱我。我就,我就……”
咬着下唇,她说不出来了。
这欲说还休娇若羞花的模样,让萧乾视线莫名灼热,渐渐,也沾染一些贪婪,竟舍不得挪开。
本该早就扑过去的,可他却选择了站在原地,就为多看一眼她此时此刻这般的颜色。
“你就怎样”见她不言,他淡笑问。
“我就,我就……来抱你了!”
墨九抬高眉头,半认真半威胁的咬牙。
“呵!”萧乾唇一扬,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是的,这一刻,他才真正释然。听到她在梦呓中吐出宋熹的名字,带着那般的感情,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半点感觉
若不介意,那肯定是因为不在意。他在意,故而,也介意。
这个小妇人从神龙山回来,就一直神神叨叨的,经常看着他出神,没有一个晚上不做梦,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莫说对他,连带对萧直有时候都有些走神。他哪里会不知道宋熹的事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世间再豁达的丈夫,也难免会往心里去。
可他选择了不问,不追究。任由时间来消磨她心中的结。
既成夫妻,唯尊重尔这是萧乾近来的总结。
他告诫自己要理解,要宽容,但也无法真正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当墨九用一种惶恐中带着期盼的目光,朝他露出这样眷恋的表情。这种依恋的,不舍的感情,浓浓的从她的视线中传递过来,几乎刹那就融化了他的心。
他知道,她是要他的。
他也很肯定,她还是他的。
既如此,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萧六郎你讨厌,我真的来啦!”
在墨九又一道河东狮吼发出之后,萧乾回过神,突然丢掉手上的毛巾。不,根本是毛巾无意识落地的。他的人,他的心,完全无须思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了墨九面前。双臂一伸,铁钳子似的,紧紧搂住了她,像搂住失而复得的宝贝。
“阿九……阿九……”
他的头埋入她的肩窝,吸着她发间幽幽的香。
“你总算醒了!总算醒过来了。”
墨九微微一怔。
这叫什么话啊什么叫总算醒了
她不每天都醒着的吗哪一天没有见过似的
撇一下嘴唇,她正准备笑话他的莫名其妙,突然醒悟,了解了他话中的意味。
是啊!这三个月,她又何尝真正醒了
从那天看到千字引开始,她的神思就恍惚着。她不想承认,又无可否认,她始终沉浸在神龙山那一面镜子的世界里,被漫长的梦魇带着,经历和回味了许多的往事,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六郎。”她愧疚地抚着他的后背,将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下巴蹭来蹭去,“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你回来就好。”
他声音哑哑的,分明在笑,可仔细一听,却仿若呜咽。
墨九心里一酸,突然的,突然的就像堵了一团棉花,难受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是皇帝啊。
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啊。
不管她墨九的价值观如何认定,在当今这个世界,萧乾他就是一个王。
以他之尊,如此纵容一个妇人,得何种感情
若非情根深种,他又何须如此委屈自己
而且,在她迷迷糊糊混天度日的这三个月,朝堂上恐怕都闹大了吧
那些原本就介意她没有生儿子,恨不得给萧乾弄十个八个女人来伺候,让他夜夜做新郎,日日不重样的大臣们,又给了他多大的压力他又是如何应付,才能让她安安静静做着大狄唯一的皇后,做着她的白日梦,想着那些前世今生不能自拔的
人得面对现实。
她紧紧拥住萧乾,闭上了眼,酸了鼻子。
差那么一点,就落了泪。
往前看吧。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是过去了。
她必须面对的是现在,还有,她与萧乾的将来。
“六郎,我们生个儿子吧。”
低低的,她仿若做梦一般,对他细声软语。
“嗯”萧乾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僵硬一下,低头来看她。
“阿九,你在说什么”
墨九红着脸,长长的眼睫毛半垂着,忽闪忽闪,带着一抹羞涩,轻咬下唇。
“我说……咱们来生儿子啊。”
来生儿子啊!来生儿子啊!
一个娇羞的小妇人这般对男子说话,是为何意
萧乾不傻,从她的神态,从她的视线,自是心神领会。
一声轻笑,他手指撩一下她垂下的发,又顺势捧住她柔柔带娇的脸,一句话说得又感慨又无奈又欣慰,还有淡淡的委屈,“你啊,可总算想起大事来了。都几个月了嗯,你这小没良心的,可知这些日子,我熬得有多苦”
几个月了三个月了。
是的,墨九记得,其实一直记得。
三个多月的时间,她没有和他过夫妻生活。
三个月之前那一年,也因为种种的繁杂事务,他们好像也不能像以前那般相爱似火,彻夜狂欢,少数几次的欢好也变得像一对对尘世中相互敷衍的夫妇,被岁月抹去了激丨情之后,偶尔来一次也是淡如冲过数次的茶水,不仔细咂摸,感觉不出半点滋味。
这些是他们要的吗当然不是。
这对一个男子,一个帝王来说,又是何种的忽视
墨九眉心狠狠一拧,埋入他怀的身子更软,声音也更柔了。
“六郎……都是我不好。今天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吗”
“好。”萧乾的眸子,很快被点燃。
那火光,很快席卷而来,燃透了他的身体,也遍及了她全身,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泛着滚烫的热量。
“我来……”她颤着手,轻拨他的领子。
“皇后不必客气。”他低笑,捉住她的手,顺便低头偷一口香。
“噗!不敢劳陛下大驾。”墨九的脸,染得如胭脂一般透红。
“宽衣解带之事,还是朕较为顺手。”他正经脸。
“陛下日理万机已是烦忧,唯恐陛下操劳过甚,臣妾自当学着些,为陛下分忧。”
“皇后言重!小事而已,何况朕最喜这般操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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