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11米,什么都没有(2/2)
那捋袖写医案的侧影,那熟悉的动作,让方姬然唇角微微一挽,再次走近,“神医还没有回答我,我师兄他到底怎样了为何一直不曾醒来我先头观之,气息甚微,似乎有些……”
“你想他死”萧乾没有抬头,问得突兀。
方姬然脚步顿住,“神医不要胡说,我当想师兄好来——”
“那方姑娘就管住你的嘴。”萧乾徐徐侧眸,不冷不热地扫向他,“不要在大夫思考时,随意打乱他。”
方姬然喉咙一噎。
张了张嘴,她想辩解什么。
可萧乾已然收回视线,凝神继续写字。
她无声地苦笑一下,就这般站着,一动也不动。
此时,室外天气阴霾,屋子里就一盏油灯,光线更显微弱。
火光的光晕里,萧乾一口气写了五页医案,等把医方以及对墨妄的后续治疗方案都一一写完,他方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慢慢放下挽起的袖子,扫一眼方姬然,眉头一蹙,起身往外走。
方姬然咬了咬下唇,猛地横在他的面前。
“神医留步!”
萧乾淡淡睨她,“方姑娘有何指教”
对他的冷言,方姬然微微气苦,旋即又笑了。
这笑声里,有苦涩也有凄哀,哑得仿佛缺水的声音,听上去格外让人怜惜。可她面前的男人,并非愿意给她温暖与疼爱的那一个,哪怕她有再多的苦与伤,他似乎都可以视而不见。
“方姑娘,若无甚可说,烦请让路!”
他加重了语气,全是不耐烦。
“六郎。”方姬然突然抬头,视线盯着他的脸,“你是六郎,对不对”
氤氲的灯火徐徐洒下,为萧乾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让他的面孔与往昔相比,不仅添了沧桑,还有太多的陌生——她的话中有疑问,似乎并不确定。而萧乾亦没有要与她承认或者不承认,解释或者不解释的想法以及必要。
他眉心带有冷意,语气亦有不悦。
“你问得太多了。方姑娘。”
“你承认了”
“让开!”
“六郎,你为何不肯承认”方姬然挑开眉头,苦涩的一笑,“你是怕我追着你求着你让你给我治失颜之症还是怕我哭着喊着让你践行当年对大郎的承诺抑或是,你怕我向你讨要你乔装大郎时给我带来的伤害”
“……”
“六郎,你说话啊”
六郎……
六郎……
这样带着哭腔的逼问,句句都是控诉。
来自一个弱女子的控诉,凄悠而生凉。
她说话时,始终抬着头,目光锁定萧乾的脸,想看清他脸上的变化,唇角甚至还带了一丝微弱的笑意,平静地压抑着心底涌动的情绪。
可萧乾为人,甚会被她三两句话就问倒
“方姑娘,我不欠你任何,故而并无回答你的必要。”说到这里,他轻轻回一下头,看了一眼床榻上了无声息的墨妄,语气带了一丝嘲弄,“你有心思讨要不属于自己的债务,不如好好报偿一下昔日的恩情。墨妄伤成这般,你就不心疼”
方姬然眼睛有一丝烫。
像被火苗掠过一般,突然就烫了,差点落下泪来。
不心疼,又怎会不心疼
对墨妄的感情,她其实也很糊涂。
那时候她一心爱慕大郎,习惯了墨妄的存在,从来不觉得他在与不在自己身边,有什么重要。可这个男人本该一直在她身边守护她的,却在她“死”一场回来时,彻底地变了。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却少了那一种曾经让她安定身心的“宠”。他再看她时,那一双眼睛里,也没有了那样的爱与痛。平静得就像对待一个师妹,也仅仅只是师妹而已。
想到这里,她冷冷一笑,心底悲愤涌上,那软刀子也嘲弄地刺向了萧乾。
“他为哪个女人受的伤,那个女人更应当多心疼他一些才对。这会儿啊,她说不定都快要心疼死了呢,又何需我来自作多情的心疼他六郎,你说是也不是”
萧乾冷眸微微一暗。
这个女人,真懂得适时挑拨!
看他不说话,方姬然不免又望了墨妄一眼,然后再调过头来看着他走近,“我师兄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他的心上人,什么都可以抛弃,哪怕他自己的性命。只可惜,他的心上人啊……唉,终究只苦了他一个。先头我就在想,若他醒来,又要承受那求而不得之苦,日日夜夜都可见到那个人,却半时片刻都不能拥那个人,这样的活着,会不会比死更难受他会不会——其实不想醒来,其实想要忘掉这一切”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萧乾。
那声音,那语态,那姿势,欲说还休——
萧乾深思片刻,突然一挽唇,慵懒地冷笑。
“若如此,可以去死。”
说着他重重一拂袍袖,从她身侧走过,半丝眼风都没有停留,那无情的、冰冷的话,像刀子似的从方姬然的耳朵剜入,字字钻透耳膜,冷得她浑身哆嗦一下。
“六郎就是六郎。果然,一点没变。”
一滴无声的泪,终于从眼窝滑了下来。
带着她隐埋的情感,疯狂地往外涌,沾上了薄薄的帷纱。
“小九,你拥有的那样多——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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