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96米 都是旧人(1/2)
旺财。
财哥。
它只是一只狗。
可在这样的时候,它代表的意义又岂会仅仅只是一条狗
“小九,是旺财!是旺财回来了!”大抵没听见墨九的动静儿,墨妄又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声音,居然也有一丝颤意。
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人世繁华与落寞,一朝变幻,天地都改了颜色,而他们一直在追查的与萧家有关系的事儿,却一无所获。
萧大郎去了哪里是真的逃出了临安府,还是因为病重,早已死在了这个乱世的哪个犄角旮旯,化成了一堆枯骨
宋骜又去了哪里是已经被完颜修杀害了,抛尸在阴山草原,还是已然得救,或者有了什么旁的际遇
还有与萧六郎寸步不离的声东,击西,走南,闯北四大暗卫又去了哪里按理,在萧家大难的时候,他们不可能离开萧六郎独自逃命。
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包括墨妄在内的人,私心底,都一直寄有希望……萧六郎还在人世。
萧乾向来运筹帷幄,不会对自己的生命没有半分谋划。
可这到底只是一种美好的期许。
三个月杳无音讯之后,他们的希望渐渐就变成了失望。
毕竟,临安刑场上,众目睽睽,再三验明正身,除了死人,谁能出得来
“嗷嗷……”
旺财可能闻到了墨九的气味儿,激动地舔着舌头,爪子不停刨动着马车,可这货到底是狗,哪怕心里有千言万语,却难成一句。
“呜呜……”
“呜呜……”
旺财的唤声,有些哀意。
马车却纹丝不动。
独坐里间的墨九也没有动静儿。
墨妄稍稍一怔。看那俏姑娘也走到了车边儿,又忍不住提醒了墨九一句,她才慢慢撩开帘子。
视线淡淡扫来,墨九素面朝天的脸上,并没有激动的情绪,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一点不高兴的冷漠。
不看那个俏姑娘,她只盯爪子刨动的旺财。
“你个狗东西,终于舍得回来了”
旺财听见她的声音,更加亢奋。吐着长舌头,大大的脑袋偏了偏,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又打算去刨她。
可墨九车窗位置高,旺财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这货好像是委屈了,又“呜呜”叫唤着,可怜地摇着尾巴在原地打着转儿,巴巴拿眼瞅她。
“上来吧。”墨九看不下去了,示意墨妄把车门打开。可想了想,又不冷不热地补充了一句。
“红烧狗肉,好久没吃过。既然回来了,又何必浪费。”
“……”
很显然,还记恨着旺财的不告而别。
可旺财哪儿会明白个中含义
看墨九给它留了门儿,这货快活地“嗷呜”一声,撅着大屁股一跃而上,“哧溜”一下就钻入了车厢。也不管墨九表情如何,扑上去就一顿猛“亲”,那热情的样子,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
人狗再聚,狗欢,人不欢。
这场面,让墨妄这么钢硬的男儿,都不由红了眼眶。
“不曾想,还能见着旺财……”
他说得感伤,墨九却依旧一副冷脸,看着那怯生生的姑娘,不温不火地道:“我要见的人是你们掌柜的,对你,九爷没兴趣。”
那俏姑娘扁了扁嘴巴,低垂着头,小声嘟囔道:“九爷,掌柜的说了,这条狗九爷一定会感兴趣的。若念及奉还之恩,想来也可宽容他一回。”
宽容他
说到底,还是不肯相见么
墨九眸色暗了暗,冷声道:“你以为什么野狗,都能随随便便打发了九爷去不来见我,信不信连狗也一并烧烤了”
“呜……”
可怜的旺财,又委屈地呜呜一声。
墨九不动声色地瞟一眼这条蹲在她脚边的“野狗”,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脑袋,剜向那姑娘,冷冰冰道:“你应当知道,在九爷这里,没有条件可讲。”
那俏姑娘脸儿一白,表情难看之极。
“九爷……九爷就宽容咱这一回吧……我保证,从明儿起,每天给九爷送凉茶上山来。”
墨九眉梢一挑,没有半点同情心的样子,一转头,就问墨妄。
“一个时辰,还剩下多久”
“九爷!”那俏姑娘急眼儿了,像是晓得不挑明过不了关,四周看了看,凑近车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墨九,“这个……掌柜的说,请您过目。一看便知。”
这是一个绣着祥云图案的荷包。
那绣工,一看便出自勋贵世家。
墨九慢慢打开,从荷包里头抽出一张红彤彤的婚书来——
红纸、黑字。上面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等信息。婚书的主人,一个是萧家大郎萧长嗣,一个正是她墨九。
一行一行的看着,墨九脸色变幻不定。
好一会儿,她方才看起头来,看了一眼那个咬着下唇紧张不已的俏姑娘。
“既是我夫婿,为何还要避我”
那俏姑娘在她面前,很是踌躇,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声下气的样子,就差抹眼泪儿了。
“九爷,掌柜的如今逃难来此,又怎敢多说出一个萧字再者,掌柜的知晓兴隆山龙蛇混杂,九爷操持着墨家更是不易,又怎肯轻易给九爷添麻烦”
麻烦,确实麻烦。
萧家一案,天下皆知。
潜逃离京的萧长嗣,更是朝廷重金悬赏抓捕的重犯。
他逃到兴隆山这个世外桃源来,却不与墨九相认,隐姓埋名在镇上开一个茶饭庄,聊以度日,不愿给她找事儿,这理由不仅说得过去。而且……可以说萧长嗣乃大义之人。
只不过,墨九对于她这个传说中的“神秘夫婿”,一直以来都抱有深深的好奇。
当年在萧家她见不着他。
如今到了兴隆山,她的地盘上,难不成,还得由着他
墨九挑一下唇角,冷笑一声。
“你家掌柜的到底什么病这么见不得人”
那俏姑娘双手不停绞手绢,“……我也不知情。在临安那会儿,主上为他诊治,也不容人打听。如今……主上不在了,掌柜的就靠以前主上留下的方子拖着半条命。而且,他如今的身份,也没法儿请郎中……九爷,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落难的凤凰
墨九抿紧的唇,添了一丝冷嘲。
斜目一望,她的视线,从俏姑娘的脸上慢慢扫过去,一字一顿,说得极冷。
“那你呢你们呢又有什么理由不见我连捎一封信来让我知道你们的近况,都那么难”
你,还有你们,指的都是谁
自动站在边上去“望风”的墨妄,闻言,惊诧地回头,望一眼墨九,又打量一下那俏姑娘。
难道……墨九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那姑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头垂得越来越低,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儿,像是在想什么法子狡辩,又像是无法面对墨九。
“九爷……我也不想的。”
墨九不冷不热地笑着,瞬也不瞬地盯回去,“说!”
那姑娘在墨九的目光中,终于败下阵来,抬头苦着脸。
“不知九爷是怎样认出我的”
“哼!”墨九不屑地皱眉,“别说你扮成花姑娘。就算你给老子化成灰,我也能给你糊出一张人皮来。”
那俏姑娘被她一损,嘴巴又是一扁。
“哦。九爷英明。”
拍完了马屁,看墨九不为所动,她甚是无奈地继续道:“不敢相瞒,当日临安事发,我们几个原想陪主上一同赴死,可主上决定的事儿,又哪有那么容易受人左右”
“主上让人连夜把我们带离临安……当然,是迷昏了离开的。临行前,他把大爷的选中告诉了我等,并以大爷的生命相托……唉,我等又如何能违了他的遗愿”
遗愿
墨九双眸微微一眯。
这么说来,当初萧大郎离开临安,侥幸逃过一命,萧六郎是知道他去向的
墨九思索着,抬了抬眉,“那他们仨,人哩”
俏姑娘又道:“主上有密信交给古璃阳,我们到达兴隆山,刚刚安顿下来,走南便过江去了汴京府,声东另有任务,独自去了漠北。就我和闯北留下来,跟在大爷的身边照顾……”
古璃阳和薛昉在萧乾回京的时候,与萧乾的抗珒大军一并留在了汴京,管辖着汉水以北的地区。
在萧家事发之后,群龙无首的古璃阳以及抗珒大军,很是内乱了一阵。
不过很快,他们就接到了朝廷的圣旨。
无奈之下,古璃阳选择了被“招安”。
五月中旬,朝廷特敕古璃阳震北大将军封号,令其继续驻守汉江以北的汴京、临兆等军事重地,当然,萧乾昔日带领的抗珒大军,也都驻扎在原地。
不过,朝廷对古璃阳这种萧乾的旧将不无忌惮,也不知何由,五月封赏,却在六月以述职为由,招他回京。
有前车之鉴,古璃阳怎肯就犯
还没有接到朝廷来的圣旨之前,他就“病了”。而且,赶在圣旨到达的五天之前,他率先上书景昌皇帝,称病卧床,从此一病不起。
当然,他能提前得到朝廷这种绝密的消息,并迅速做出应对反应,得亏了墨九的“情报系统”——相思令。
古璃阳这一招,简单,粗暴,却也有效。
朝廷敢怒,却不敢言。
说到底,古璃阳与薛昉都是萧乾的人,谁不知道
而且,连辜二都会背叛,宋熹又怎会真正的信得着他们
只不过,完颜修在汴京败北后,率领珒国残兵在赫图阿拉一带,招旧部、扯大旗,新建政权,已严重威胁着南荣东北部的稳定。而北勐更是发展迅猛,几乎占领了整个漠北草原部落与南荣北方地区,若汴京一线没有得力的悍将驻守,就成了一块没有防御能力的大肥肉,人人都可以啃一口,那么,在珒国与北勐这一虎一狼的觊觎下,又如何得保江山稳固
两害相权取其轻。
尤其在南荣大旱,灾难频发、百姓怨气冲天之际,朝廷对于古璃阳,只能嘉奖与安抚,竟动之不得。
如此一来,古璃阳继续滞留汴京,也暂保了边陲的安宁与时政的平稳。
他与死去的迟重,曾是萧乾的两员虎将。
萧乾给他留有书信,并不奇怪。
可声东去了——漠北何意
瞧着墨九思考时情绪莫测的脸色,俏姑娘低头盯着鞋尖儿,乌漆的双眼眨巴一下,一咬唇,又对她露出一副可怜样儿。
“九爷有所不知,主上有过交代,要把大爷送到漠北去安置,然后寻得陆机老人,为其诊病……可是,在我们没有联系到漠北之前,除了九爷的兴隆山,我们也不敢把大爷放在南荣的别地儿。”
呵呵一声,墨九眉头紧拧。
萧六郎,你安排的人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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