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当时明月在(2/2)
他一点也不看好这根本没有取胜机会的一战。
戚长征欣然笑道:“老翟你怕有些悲观了,所以人亦多愁善感,但对我来说,只要曾经拥有某些珍贵重物一丁点时间,便管他妈的是否能永远保有,这湖既已享受过她的安详骄傲,被破坏也是活该。”
翟雨时笑骂道:“好一个‘活该’。”
上官鹰一声长叹。
两人愕然望向他,这年轻的怒蛟帮帮主,一向以沉稳大度着称,为何竟作出此罕有之叹呢
上官鹰道:“直到这刻我才心服口服,为何长征的武功在过去这两年,能大大超前我们。因为说才智,他不及雨时;说刻苦励行,他不及我,但他胜的地方却在他不肯依从一般成规,故而自由活泼,练武时每能别出蹊径,非若我两人之古板。”
三人言笑晏晏,似乎一点也不把敌人放在眼,一点不把即将到来的一战,当作一回事。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此正代表了这批还有大好青春等着去品尝的年轻高手,豁了出来,胜败已无关重要,最要紧的是能放手一拚,让敌人付出惨痛代价,否则他们将死不瞑目,很多好兄弟已牺牲了!
十二名也是幼时玩伴的手下,感染了他们悲壮的豪情,战志高昂。
谈笑里,众人从往下落去的崎岖山路抵达湖边的草地上。
这有若山神的山中大湖,反映着天上的圆月,凄迷妖艳,使这群闯入者也心神被摄,停止了对话。
翟雨时低喝道:“行动!”
十二名好手,立时分别奔往高处,掏出烟花讯路火箭,轮流发故,这些烟花被防水布包得密不透风,尽管泅江逃命时,也没能将它们浸湿,而致不能使用。
一朵朵血红的烟花,依循着某一默契里的节奏,升往天上。
翟雨时要它们轮着射上天,是希望延长这些仅余烟花在天上的时间,增强己方援兵看到的机会。
若他估计不错,凌战天的大军应在途中。
这怒蛟帮仅次于浪翻云的鬼索凌战天,精明厉害,岂是易与,其武功亦足以与黑榜上的高手一争短长,只是一向被浪翻云掩盖了光芒罢了。
当年帮争时,翟雨时便处处落在凌战天下风,而在对浪翻云的评估上,他更落后了几条长街,当然输的是经验,但亦只有经验,才能培养出眼光。
一声奇异尖锐长啸从后方传来。
那是典型的逍遥门攻击的前奏。
戚长征长笑道:“来吧来吧!我背上的大刀等得好苦啊,二十年学技,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这宁静的天地,大战一触即发。
马队在前路急赶。
车轮撞上石块的咿嗦声,夹杂着起落纷乱的蹄声,在月夜里造成沉闷的节奏,破坏了应有的宁静。
韩柏一声大喝,他知道庞斑不在车队,故而毫无顾忌,这亦是赤尊信一生习惯了的行事方式。
马队后的十多名庞斑的亲卫,反应也令人赞叹惊异。
不但队形没有丝毫紊乱,连停马回首的动作也一致地完成,二十多对眼冷冷看着接近的韩柏,兵刃均离鞘而出。
其中两人扳弓搭箭,瞄准来犯者。
祈老大回头见是韩柏,先是一呆,继是大惊失色,此乞丐怎还未死呼道:“邢老三,这小乞丐交给你了,我护小姐上路。”策马和半数手下护车先去。
邢老三性格凶暴,也不细想对方怎能从坟墓复活过来。闻言狞笑道:“射他双足。”“咻!咻!”
两支箭往韩柏双腿电射而去。
这两枝箭似乎是笔直往韩柏射去,但落在他眼,却清楚地看到两箭都是移滑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由略呈弯曲的路线向他射至。
他心中泛起一个奇异的感觉,就是他清楚地知道长箭抵达的时间,和现在的动作延续下,被利箭射中的地方,和两支箭微小的先后差异。
换言之他完全地把握了箭矢的角度和速度。
当长箭越过了射程的中间点。
邢老三得意狂笑起来。
他判断出韩柏就算要避也迟了。
箭至。
韩柏双腿鬼幻般摇了两下。
长箭分由左右贴腿而过。
邢老三张大了口,目瞪口呆。
其它大汉亦色变。
此人是个可怕之极的高手。
韩柏在敌人高举的兵刃下,身子前扑,当身体和地面快要平行时,两脚微曲再撑,几乎是贴着地面飞窜入马脚的阵势里。
健马自然惊起跳蹄。
邢老三怒喝道:“臭小子!”离马而起,凌空朝着刚仰起身形的韩柏脸庞一刀劈下。
刀未至,锋寒已至。
韩柏这时才省起自己虽得赤尊信‘真传’,但在现实里却从未学过一招半式,最多也是当韩家兄妹练武时做个旁观者。
劲风同时从后掠至,显示最少有两个人徙后施袭。
这批人能作庞斑的亲卫,岂会是易与之辈。
韩柏的惊慌一掠而没,代之而起是冰雪般的冷静,像生前的赤尊信般,通过钢铁般的神经,审察正身陷其中的形势。
首先他判断出最先到达的,是右后方攻来的铁矛,然后才是邢老三劈面的一刀,和左后方抽击左胁下的铁链。
他不用回头,已有如目睹般凭风声和感觉,掌握了最先刺到那一矛的角度和速度。
韩柏只觉胸襟开阔,涌起万丈豪情,长笑声中,往左急闪,胁下一开一紧,已将长矛挟个正着。
左边的铁练亦随而扫空。
邢老三想不到他如此高明,凌空怒叱变招,改劈为抹,抹向他咽喉处。
韩柏再退,硬生生弓背将持矛者撞得倒飞后跌,铁矛来到手中,刚好硬挑在邢老三的刀锋上。
“当!”
邢老三被震落地上,连退四、五步,脸色转白。
长矛一落在韩柏手上,直觉地他已知道了长矛的优点和弱点,那便若将一只从未沾水的小狗掉进河里,它自然而然便懂得游泳。
要知赤尊信以擅用各类形不同兵器着称武林,这种天分,亦藉魔种转嫁到韩柏身上,确是妙不可言。
四周刀矛闪闪。
敌人全力围攻。
长矛在空中转了个大圆,忽又分成满地矛影,由下盘攻往敌人。
“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惨叫声中,敌人纷退,有两人更当场受伤。
韩柏在矛影护翼下,冲天而起,闯过包围网,往远方的车队赶去。
邢老三等被抛在后方。
韩柏身法何等迅速,几个起落,来至马车后十多丈处。
祈老大脸色一变,心想此人从未听人提起,为何如此厉害,连邢老三等也阻不了他片刻时间,急喝道:“护着小姐!”
车队终于停下。
韩柏长矛已至。
祈老大身为众卫之首,武功眼力均比邢老三高明得多,不敢托大,一夹马腰,健马前冲,挂在马旁的长戟,借着马势俯身提起,由马身左侧下迎着韩柏硬攻过去。
“铿锵!”
矛戟搅扭在一起。
祈老大跃离继续前冲的健马,借那力道连人带戟往韩柏压去。
连韩柏也不由暗赞对手反应迅快,在刹那里便定下以马势加强攻击力的战略,确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好手。
韩柏哈哈一笑,充满了使敌人沮丧的自信,竟化前冲之力为横移。
他单足蹲地,略施巧劲,将祈老大有逾千斤的力道,带往后方。
若在一般的较量,祈老大乘势跃往敌人身后,再部署反击,乃最自然的反应,可惜祈老大的职责却是要保护马车。
祈老大临危不乱,怒叱一声,硬生生将身体反抽向后,只是这下变势,已可使他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于此亦可见庞斑的实力。
韩柏像早估计到他的反应。
大矛前掷。
竟离手而去。
“当!”
长矛打横撞正祈老大的长戟。
祈老大整个是退势,还那堪韩柏贯满冲力的再击,那便像自己和别人合作推倒自己,那能幸免,惊叫声中,整个人向后跄踉急退,将后面赶上来助阵的同僚撞得队形散乱。
惊魂未定间。
韩柏欺身而至,仿佛要劈出一掌,当祈老大觉到下盘劲风袭体,才省悟真招是下面朝小腹踢来的一脚。
急忙移戟下挡。
“啪!”
戟身折断。
韩柏侧身劈掌。
正中祈老大胸前。
这时长矛仍有二寸才掉在地上,韩柏脚尖一移,桃起长矛。
祈老大暗叫吾命休矣,‘蓬!’一声倒掉地上,发觉虽全身不能动弹,但气脉畅通,竟没受伤,这才知道对方手下留情。
矛影以韩柏为中心暴涨开去,敌人纷退。
韩柏在众人眼目被惑的刹那,赶了上去,闪电般破门进入马车内。
马车内布置豪华。
早先的丫环夏霜娇叱一声,手中短剑迎面剌至。
韩柏心中冷笑,想也不想使了个快若闪电的手法,抓着了夏霜握剑的手,内力由腕脉传入,连制对方数个穴道。
短剑坠地。
夏霜身子一软,往后倒回座位里。
韩柏往后座望去,刚好接触到迎来的美目。
他终看到那叫冰云的女子。
能令庞斑钟情的绝世红粉。
怒蛟帮的十五人,卓立湖边一块高起的大岩石上,围成一个小半圆,将上官鹰重重保护着,背湖而战。
敌人分由进入这湖谷的后方和前方涌入,显示出早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网。
不一会他们已陷入敌人重围里。
一边是逍遥门的十二位逍遥游士和副门主孤竹,另一边是早先在抱天览月楼袭击上官鹰等人的岳州府黑道高手‘狂生’霍廷起、叶真、‘布衣门’门主陈通、燕菲菲等人,连同他们的手下,足有八十二人,实力可说占了压倒性的优势。
戚长征站在半圆的最外围处,一把长刀守着眼前以众凌寡的敌人,长笑道:“莫意闲和谈应手为何不滚出来。”
众人一起色变,以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声势威望,尽管敌对者也不敢如此公然表示不敬,因为这世上尚有很多比死还使人痛苦的手段。
孤竹低喝道:“斗胆!”
高瘦的身形在众人还未转去第二个念头前,鬼魅般欺至戚长征身前,张爪往他脸门抓去,无负以轻功着称黑道的盛名。
深烈的谷气,随刀扬起。
这看似简单的一刀,内中大有玄虚,厉害并不在于刀势的凌厉,而是在于这一刀所显示出的自信。
戚长征苌的一点也没有将孤竹放在心上,这并不是说他大意轻敌,而是他并没有被对方的威名和声势所慑,只是这点,已可使戚长征扬名江湖。
孤竹当然看出对方没有丝毫畏缩惊惧,心中一懔,低喝一声,一掌劈出,正中刀锋。
“当!”
孤竹的手掌丝毫无损。
戚长征往后一退,脸色掠过一阵火红,再晃一晃,收刀立定。
孤竹冷冷看着他道:“手底下果然有两下子,难怪敢口出狂言。”
戚长征长笑道:“还你一刀!”
左脚移前,大刀当头劈下,由提刀、举起至劈下,这三个动作有种连绵不断的气势,使人感到不能在这动作完满结束前,向他做出任何反击。
陈通和燕菲菲等人齐齐脸色一变,想不到戚长征的武功,更胜在早先一战曾重创黑道一流高手梁历生的上官鹰。
身在其中的孤竹感受更深。
他外号‘鬼影子’,大半武功都在鬼魅般的轻功上,不擅打硬仗,但在这样的情势下,势不能飞避开去。
闷哼一声。
一拳打出。
戚长征心中大奇,自己这一刀挟整晚窜逃的闷气出手,威力惊人,对方怎会蠢得以拳头来硬格。
心中一动。
刀势微妙地由大开大阖,变化巧生,刀锋颤震间,爆起一朵朵刀花,蓦然间笼罩着孤竹可能攻入的每一角度。
‘叮叮当当!’
孤竹拳化掌,掌化爪,五指屈弹,连续五次弹在剑锋上,封挡了戚长征的攻势。
戚长征哈哈一笑,刀收再出,由直劈改为斜扫,长刀巧妙地倾侧,刀身恰好反映着天上明月的黄光,照上孤竹的双目。
孤竹眼目受扰,一时间看不出大刀的来势,心中一懔,硬往后移。
这不啻是输了半招。
戚长征大笑道:“领教了!”
孤竹想不到对方竟能利用天上月色,使自己在众人之前大失脸子,老羞成怒,左爪往戚长征抓去,右爪却收在较后处,隐藏着厉害的杀着。
戚长征收刀后退,没入阵内。
一剑一矛,分由左右补上戚长征位置的两名怒蛟帮年轻好手击出。
孤竹怒哼一声,分往剑矛抓去,若能强夺对方兵器,也可挽回些许面子。
岂知矛剑同时生出变化,避过他的鬼爪,仍向他攻至。
孤竹心下骇然,这两人功力虽远逊戚长征,但二人联击,威力却大增,无奈下爪改为掌,分拍在矛尖和剑锋上,由夺人兵器改为自保。
两人功力和他颇有一段距离,不得不退后以化去他刚猛的劲力。
孤竹正要乘势抢入阵里,岂知眼前寒光暴起,翟雨时长剑横拦,封阻了阵门露出的空隙,他至此才省悟到对方摆出的是一个威力强大的阵势,设计此阵的人当然是怒蛟帮内,以战术称着黑道的凌战天。
孤竹倏地退后。
两帮人回复对峙之局。
陈通等脸色再变,以孤竹之能,连番出手,竟讨不了半点便宜,这事传出去也没有人相信,幸好逍遥门用计将怒蛟帮这群好手分散了实力,否则今夜一战将更困难。
燕菲菲银铃般的娇笑响起道:“庄主啊庄主!这么热闹的场面,你怎能不来凑兴!”
怒蛟帮众人大为懔然,燕菲菲这荡女乃十恶庄主谈应手的情妇,这番话不问可知是招呼情夫出手。
一阵长笑在陈通等人身后响起,接着是“僻僻啪啪”的骨骼响声,一个人蓦地“长大”起来,变成雄伟高大的黑榜十大高手之一的谈应手。
原来他一直以缩骨法躲在众人最后处,这刻才“现身”出来。
戚长征冷喝道:“谈应手,你敢否与我单打独斗”
谈应手脚步极大,略一移动,便跨越众人,来到燕菲菲身边,伸出比别人大得多的手掌,一手抄着燕菲菲的小蛮腰,干咳道:“这是何苦来由,明月美人,动手动脚徒杀风景,只要上官鹰牺牲小我,一死以成全大局,我们大家都可以回家喝酒作乐,岂不快哉!”
燕菲菲对谈应手的怪手欲拒还迎,媚叫道:“庄主……”
翟雨时长笑道:“这是何苦来由,庄主既慑于浪翻云的威名,但又要对我们这些后辈出手,真是何苦来由。”
这几句话点出了谈应手因惧怕浪翻云的报复,才有让上官鹰自了的提议,否则以谈应手的残忍好杀,又怎会肯放任何人活着离去。
以谈应手的老奸巨滑,也不由脸色微变,再咳一声,忽地放开了搂着燕菲菲的手,高达七尺七的巨体微摇几下,不知怎地已来到守在最前线的戚长征身前。
翟雨时在后叫道:“长征退后!”
戚长征最服膺翟雨时的智计,毫不逞强,猛往后退。
谈应手何等人物,生平大小千百战,经验丰富之极,岂会让他逃出一对大手之下,如影附形,跟入阵里。
左右一剑一矛,分别袭至。
谈应手看也不着,大手缩入衣袖里,分左右拂出,正中剑矛,就像是送上去给他表演那样。
两名好手闷哼一声,踉跄跌往两旁,口鼻均渗出鲜血,可见此两拂之威。
戚长征忽地横移。
光芒闪起。
一点精芒,漂前而来,原来是上官鹰的矛尖。
同一时间戚长征的刀,翟雨时的剑,一左一右伴着上官鹰这全力一击,由两翼杀至,怒蛟帮的三名年轻高手,倾力合击这不可一世的黑道巨擘。
谈应手不愧黑榜内的人物,闷哼一声,厚背虾般弓起,两只大手像装了弹弓般前标,几乎是不分先后地格在三把不同的兵器上。
上官鹰人触电般往后跃去。
谈应手瞬眼间闪出阵外。
大手安然无恙,但两只衣袖却化成了片片碎布。
众人至此真正动容。
谁也想不到三人联手之威,竟能将谈应手迫退。
上官鹰等敌退我进,来至最前线处,严阵以待。
谈应手深吸一口气,又喷出来,吸气时腹部猛,喷气时深缩下去,像青蛙般发出令人震耳欲聋的‘呼噜呼噜’声,如是者三吸二喷后,才肃容道:“这联击之术,是否传自浪翻云”
上官鹰朗笑道:“这等游戏之作,浪大叔岂屑为之。”
谈应手心中懔然,要知这联手之术,若是传自浪翻云或凌战天,则总还有隙可寻,但若如上官鹰所言,乃出于三人默契,则此联击之卫将浑然天成,无懈可击。这亦是‘继承’和‘自创’的大别。
翟雨时冷冷道:“我们今天已决定死战于此,还望庄主不吝赐教!”
谈应手心头再震,若此三人拚却性命,死命力战,确是不好应付,自己虽能稳胜,但能否不损毫毛,却是全无把握。
他乃一代黑道宗师身分,既巳出面,势不能使他人先消耗对方体力,自己再捡便宜,那将令天下人窃笑,成为污点,一时心下犹豫。
更令他担心的是仍未有魔师庞斑拦截得浪翻云的消息传来,要知浪翻云早前现身迷离水谷,轻胜南粤魅影剑派高手刁辟情之事,早传入他耳内。
戚长征长笑道:“谈应手,你怕了吗”
谈应手怒极而笑道:“好!三十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如此向本座说话的人,本座便破例不杀死你,只断你双臂,看你还用什么家伙来握刀。”
一把阴恻恻的怪声音在远方响起道:“老谈火气仍是那么大,何苦来由和这些后生小辈一般见识”说到最后一句,寒风卷起,月色下人影一闪,一大团东西已立在谈应手之旁,原来竟是个水桶般又矮又大的胖子,但身法的迅快却胜比轻烟。
孤竹和十二逍遥游士一主起躬身道:“门主万安!”
逍遥门主莫意闲眼鼻都因过肥而挤在一起,肥肉抖颤里,张口道:“难怪当年连赤尊信和乾罗也讨不了便宜,我还以为乃浪翻云三剑之力,现在看来你们当时亦不会闲着,好!好!我最欢喜有为的年轻人。”
燕菲菲娇声道:“多年不见门主,怎么你又肥了”
逍遥门主眯着不能再细的眼睛,上上下下贪婪地在燕菲菲玲珑浮凸的丰体上巡逻,淫笑道:“我肥了,你也丰满了,不是正可配对吗”
谈应手嘿然道:“你既对这荡妇有兴趣,这处事了之后,便让她陪你十晚八晚,玩厌了再还给我吧!”
燕菲菲格格浪笑,一点也没有被当作礼物送出而不高兴。
莫意闲道:“我才不入你的圈套,假设日后你向我索取我的逍遥八姬,我可没有你的胸襟。”
三人言笑晏晏,打情骂俏,就像四下里只有他们三人那样。
而上官鹰则是他们囊中之物。
翟雨时低声向上官鹰和戚长征道:“小心!他们即将出手。”
他语声虽细,却瞒不过莫意闲。
莫意闲细眼一瞪,射出两道闪电般的精光,投向翟雨时,阴声道:“你们共有四十九人,其它人到那去了。”
众人大奇,怒蛟帮的人因躲避逍遥门恶鹰的追踪,分散逃走,莫意闲岂非明知故问
翟雨时淡淡道:“门主何有此问”
莫意冷冷道:“起始我也以为你中计分散逃走,但看你能来至此地,又故意引我们现身,便知你是将计就计,其它诈作散逃的人,必已潜回此处,随时加入战场,使你们的实力大幅增强,瞿雨时你果不负怒蛟帮智者之名。”
众人至此方才明白。
翟雨时被他揭破心计,毫无惊容,从容道:“门主明察秋毫,晚辈佩服之至,只不知魔师庞斑是否正在来此途中”他先两句看似奉承,但却是对对方的评语和问话不置可否,使人莫测高深,后一句奇兵突出,攻其不备,以莫、谈两人身分,势不能虚应了事。
莫意闲知他想试探庞斑和浪翻云动上了手没有,因若交上了手,庞斑那能赶来。
谈应手望向天上明月,向莫意闲笑道:“现在动手,还赶得及在天亮前和你的艳姬睡上一觉吧。”
莫意闲笑骂道:“知我者莫若你,我人既在此,逍遥帐和八艳姬又怎会在远,怕只怕将鸭子赶入了水中,就不是那么容易捞上来。”
谈应手大笑道:“难道还要我教你这老狐狸怎么做吗”
莫意闲长笑而起,大鸟般飞过戚长征等人的头顶,飞往湖边外的上空,一个盘旋,往回扑至,显示出超卓之极及与他体型绝不相配的轻功。
肥体带起狂烈的劲风,向守在湖边后方巨石上的两名怒蛟帮好手压去。
同一时间谈应手向戚长征等攻去,牵制着这武功最高的三人,使他们不能抽身去迫退凌空由后攻上的莫意。
这两大高手一出招,声势立时不同。
两名好手惨叫跌退间,莫意闲已稳立巨岩靠湖的另一端,封死了对方由湖水逃走的后路。
瞬眼间,形势逆转,怒蛟帮一众人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
孤竹、陈通等早等得不耐烦,乘势前冲,由谈应手的两翼发动玫势。
翟雨时一声长啸,响彻云霄。
湖的两边立时分别窜起许多条人影,向战场奔来。
怒蛟帮的其它好手,终于出现。
瞿雨时啸声收止。
但啸声却没有停下来。
反而愈趋响亮。
由远而近,来势迅速至骇人听闻的地步。
莫意闲刚拍断了一名怒蛟帮好手的右臂,闻啸声脸色一变,收手退后。
谈应手亦是一呆,撑开戚长征的一刀后,抽身退后。
激战忽地完全静止,就像开始时那么突然。
孤竹等也退回原处。
莫意落到谈应手身侧,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何等样人,只从啸声接近的速度,已知来者是谁。
十多里外的一座大神庙,庞斑负手而立,仰望着俯视众生的金身大佛,木无表情。
祈老大、邢老三等一众亲卫,跪遍身后原本礼佛敬拜的空地。
这队趾高气扬的人现在却有若待宰的羔羊。
站在一旁的是两位气质神态完全不同的男子,年纪都不过三十。
其中一人文秀之极,肌肤比少女还滑嫩,但身形颇高,肩宽膊阔,秀气透出霸气,造成一种揉合柔弱及强悍两种相反气质的魅力,予人文武双全的感觉。
另一人枯黄高瘦,面目阴沉,但一对眼精光烁闪,使人感到他坚毅不屈,城府阴沉的性格。
庞斑平静地道:“夜羽,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方夜羽转向跪在地上的祈老大,柔声道:“以小姐的武功,谁能在一照面间将她掳走,你是否看走了眼,疏忽了对方的卑鄙手段”
他的声音语调不愠不火,使人很难想象得他狂怒时说话的情景。
祈老大一阵哆嗦,颤声道:“奴才无能……但……但……”
方夜羽微笑道:“放心说吧!你们的失手若查清只是因敌手太强,而非因你们的失职,师尊又怎会降罪于你们。”
祈老大像吃了伙定心丸般挺起了少许佝偻了的腰背,卑声道:“若我没有看错,小姐是故意不作反抗,让那人掳走。”
那枯黄高瘦的男子发言道:“师尊在上,楞严有话要说。”
庞斑微一挥手,表示允许。
叫楞严的男子道:“浪翻云于一个时辰前在龙渡江头现身,显示正赶往援救怒蛟帮的人,师尊若不亲自出手,谈应手和莫意闲两人怕挡他不住,请师尊定夺。”
庞斑沉吟不语。
方夜羽恭敬地道:“小姐的事,可交由我们两人处理,以我们的实力,保证此人不能逃出百里之外,何况他还带了一个人。”
庞斑冷冷道:“你们心中只看定了浪翻云是我们达成霸业的最大阻碍,故疏忽了其它。要知此人掳走冰云的时间地点,都恰到好处,若对方是以此法阻止我往会浪翻云,则此人的智计和见地,比他的武功更为可怕,若不能斩杀此子,我们将难以安枕。”
方夜羽愕然道:“但师尊仍可先会浪翻云,再追杀此人,那他的计策有何用处”
庞斑露出一丝微笑道:“这看法说明了你们对我坚定不移的信心。但却忽略了浪翻云的可怕处,此人已达技近乎道的超然境界,所以我绝不能在心中记挂着冰云时,与他相见,而掳走冰云的人正看清楚此点,才不愁我不掉转头去追他。”
方夜羽和楞严同时心中一震,他们也是足智多谋,天资卓越之士,一点便明,只不过早先想不到庞斑对靳冰云用情之深,竟到如此地步。
靳冰云正是这威慑天下的魔师的唯一弱点,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弱点,若非利用这弱点,风行烈也难以在他手底下逃生。
庞斑声音转寒,下令道:“立即发动所有的人手,拦截这掳走冰云的人,浪翻云便让他多活一会,待他声势更盛时,我才将他击杀,当可更收慑人之效。”
众人轰然答应。
湖畔暂时停止杀戮的战场上。
除上官鹰三人大致完整外,其它人多已浴血负伤。
依计潜回的怒蛟帮好手重归队伍,使人少力弱的他们大增声势。
啸声忽止。人已到。
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形悠悠出现,看似懒地,但几步起落已来至两个对峙阵营的正中处。
怒蛟帮众爆出狂热的欢叫。来者正是黑榜第一高手,覆雨剑浪翻云。
谈应手干咳一声,道:“七年前一会后,浪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翻云似醉还醒的黄睛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番后,淡淡道:“做人走狗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谈、莫二人想不到他如此直接了当,脸色齐变。
燕菲菲眼中露出对浪翻云大感兴趣的神色,嗲声嗲气道:“谁人学得你浪大侠的潇洒,谁人学得你浪大侠那般不爱惜生命财富”
浪翻云眼尾也不瞧她一下,仰天长笑道:“贪生怕死,屈于权势之辈,武功又那能晋入武道的至境,动手吧!”
莫意闲阴恻恻道:“现在已没有什么道理好说,浪翻云你亦未必能稳胜我们两人的联手合击吧!”
戚长征怒喝,正要出言。
浪翻云作了个阻止的手势,沉声道:“胜胜败败,动手便知,多言无益。”。谈应手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何苦来由”
浪翻云截断道:“我们之间已不是一般的比试较技,现在你们投向庞斑,是敌非友,我又怎能容你们生离此地”
他明知谈、莫两人不会单独应战,故乐得大大方方,并不在这方面出言讽刺。
上官鹰等极少见浪翻云说话如此毫不客气,知他已为他们动了真怒,心中感激无限。
大战一触即发。
这将会是一场从未在武林史上出现过的硬仗,自五百年前,由当代黑道泰斗玄佛,创出“黑榜”后,从没有两个黑榜高手联手对付另一个。
这绝不“公平”!
但看来已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这毫无先例的一战。
因为唯一能阻止此战发生的庞斑,已不会来。
谈应手一下深呼吸,厚背又弓了起来,头发无风狂动,衣衫一下一下鼓动着。
自四十年前他以自创的“玄气大法”,先后击杀白道九名威名赫赫的好手后,直至今天,想报仇的人都一一死在他手下。在黑榜里,从没有人像他之残忍好杀,树敌之多,所以庞斑向他送上个眼色,他便乘机答应,树大好遮荫,而且庞斑还拍心口担保他会对付浪翻云,这才“欣然”答应做出手对付怒蛟帮的走狗,但想不到现在却要拿出性命去拚搏。
这真是何苦来由。
身形毫不逍遥的逍遥门主莫意闲,由怀里掏出一把尺许长的折扇,“嗦”的一声,将扇打了开来。
这十七年来,他没有用这扇对付过任何人,不是说他人缘特好,全无敌人,而是没有人值得他动扇。
他扇上的功夫正是他毕生武技的至极。
“一扇十三摇”使他晋身于白道惊惧,黑道景仰的“黑榜”。
但他眼前的对手却是浪翻云。
他唯有亮出他的扇,但心内却没有逍遥的感觉。
两人出手在即。
浪翻云完全感觉不到山雨欲来,杀气漫天的危机。
微微一笑。
眼光悠悠地望向天上明月。
他看得那么专注,那么深情,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种使人慑服的威严和骄傲。
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浪翻云眼神露出剪不断的哀伤!
谈应手和莫意两人大奇,想道:在我们两人联手的气势压迫下,他为何能从容自若至此接着一阵心神的震动!难道真是我不如他
狂风忽起。
谈应手身上的袍服鼓动得更厉害。
莫意闲折扇轻摇,但每一摇都发出“霍”一声的激响,每煽多一下,风就更急劲。围观的两帮人马自动往四边移去,腾出更大的空间,以作战场之用。
在场没有一人有能力或资格插手其中。
浪翻云的衣衫动也不动,就像一点风都没有。
事实上,气劲已将尘土和断草刮得狂舞旋飞,将三人笼罩在内。
浪翻云低吟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所吐的每一个字,忽快忽慢,但偏偏和莫意闲摇扇所发出的“霍霍”声,毫不相配,当他说到彩云归最后三字,莫意闲摇扇的动作竟慢了刹那。
莫意闲早被他情深望月的气象所慑,现在更被他以念诗音调的奇异节奏,打乱他摇扇的节奏,这种闻所未闻的比斗方法,使他不由心生寒意。
还未与浪翻云正面交锋,莫意闲的心志已失守,于此亦可见庞斑这盖世魔君对浪翻云的忌惮,绝非无因。
浪翻云在气势牵引里,直觉地感受到莫意闲所送出的恐惧讯息,收回望月的目光,平射向莫意闲。
两眼神芒电闪。
谈应手心知要糟,若让浪翻云乘莫意志气减弱的空隙,借势重击,两人联手的优势,将反成对两人的拖累。
月亮的光影忽地破碎。
除了谈、莫两人外,没有人看到覆雨剑怎样由背上弹起,落入浪翻云修美的长手,爆起满天的剑花,割碎了温柔的月色。
谈应手长啸出手。
覆雨剑略作回收,满天的光点从花蕾变成花朵后,再爆开去,一时三人间满是光碎。
从不离身,长三尺八寸的长铁箫由怀里弹出,来到谈应手手中,刹那间和覆雨剑硬碰了二十七下。
覆雨剑法特有的响声,潮水涨退般起伏着,又像雨打叶上,时大时细。
莫意闲肥大的身躯倏进忽退,每一退都是对方剑光暴涨之时,进则扇开扇阖,发出阵阵狂劲,无孔不入地侵进剑影里。
谈应手静,莫意动,这正是他们的战略。
黑榜十大高手多是独立傲然之辈,故罕有互相交往,唯有谈应手和莫意闲两人臭味相投,均为贪花好酒之徒,所以成为莫逆之交,故而上官鹰等一见谈应手出手,便知道莫意闲也不应在太远的地方。
因此没有其它黑榜高手比他们更能合拍,而且联手亦是那样自然,那样天作之合。
浪翻云长笑道:“莫意闲!明年今日此刻,就是你的忌辰。”
莫意闲冷哼,刚要出言讽刺,以示自己犹有馀力,浪翻云剧光散去。
反映着天上明月的满空碎点,倏地消失。
围观的众人,不论敌我,心中都大感可惜,覆雨剑的光点,比之任何最壮丽的烟花,更好看上千倍万倍。
谈应手和莫意闲呆立当场。
浪翻云低头望向由腹下的手腕处斜伸上来,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晶莹的剑身正反。映着天上的圆月,借剑观月。
今晚又是惜惜的忌辰了!
谈应手和莫意闲表面看去冷静得若崇山峻岳,其实心中的震骇,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原来刚才浪翻云收剑的刹那,刚好同是他两人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刹那空隙,使他们欲攻不能,不敢冒进。
唯有守在原处,不敢冒进。
浪翻云施展浑身解数,务求在气势和心理上挫折对方,其中的智能意境,尤为高绝。
亦只有他神乎其技的覆雨剑法,才能造出这种奇迹的战况。
剑芒再起。
一团强光从浪翻云怀里暴起,化作长虹,直击莫意闲。莫意闲感到剑意全都归于他,就像谈应手不再存在那样,如此三千宠爱在一身,气势早已被夺的他,如何受得了。
狂吼一声,折扇张开,闪电般向剑锋点去,同时肥体像片枯叶般往后飞退。
谈应手心想这个便宜怎能不拣,一摇身巳赶至背后全不设防的浪翻云身后,右手大掌往浪翻云的虎背按去,铁箫反收在背后。
浪翻云微微一笑,剑芒像流水不可断般突然中断。
爆起另一团光点。
往四方扩散。
浪翻云身法加速,闪入光点里,就若剌缩入了它的战甲内,避过了谈应手的大手。
光点狂风骤雨般转往谈应手卷去。
莫意闲退势难止,直退入陈通等人,肥体的去势何等迅骤,登时有五个人给他撞得倒飞后跌,骨折声响起,两人联手之势已被破去。
谈应手心叫中计。
可惜这并非适合后悔的时刻。
大手狂缩,左手的铁箫幻出千万光点,迎上来的覆雨。
危急间,他已顾不得尽管庞斑亲来,也不敢如此和浪翻云比拚谁快一点,没有速度比覆雨剑更快。
胜负立决。
谈应手跟向后挫退。
乍看去只是肩膀轻轻中了一剑,但谈应手却是有苦自己知,浪翻云这小小一剑,内中暗含十三种力道,刚好破了他护体的“玄气”。
皮肉之伤无可足道处。
但内伤却是深蚀进他的经脉内,震断了他的心脉。
莫意闲一退便没有停下来,穿过人群,没入暗影里。
谈应手完了。
今夜这一战有败无胜,莫意闲心胆已寒。
孤竹长啸一声,率着十二逍遥游士,向他追去,一齐落荒而逃,为继续“逍遥”而努力。
谈应手终于站定。
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燕菲菲娇躯一震,抢入战圈,一手紧搂着他,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
没有人能使谈应手负伤的。
陈通一众人等,脚步不断后移。
浪翻云望向谈应手,叹道:“这是何苦来由!”
谈应手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喃喃道:“这是何苦来由!”
苦笑凝结。
谈应手双腿一软,巨柱不堪撑持般倒入燕菲菲怀。
这一代霸主,最终可以死在女人的怀抱里,也不知要在前几世积得多少福分,才抵消得今世的罪孽,能如此死得其所。
燕菲菲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应如何去作出反应,到此刻她才知自己是如何深爱着谈应手。
陈通等人一声大喊,转眼逃个一干二净。
剑回鞘内。
浪翻云望向天上的明月。
想起了惜惜,想起了双修公主。
当时明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