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情随水流(1/2)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如果把生命比作星辰,是不是注定有些人的命就是流星,发光发热之后留下的是叹息.
从内心深处来说,幽玥是排斥这个噩耗的,那个善良美丽却又坚强自立的天恬,怎么可能会一夕命损那双明眸大眼包含着对弟弟无私的爱,对家族未来的希冀,还有身旁人与物的眷眷不舍,怎么可能会尸骨无存她只不过依惯例去昔景山看落日,观朝霞去了,或许明天她会披着朝霞的红袍迎面走来,挽着自己的胳膊,牵着天湛的手,娓娓诉说着昔景山的山岚风光,不!明天太遥远,遥远的伸手都无法触及,就在今日!就在马上!
世上一朵花开就注定了一朵花败,千千万万朵花开,也注定了千千万万朵花败。
卿天恬---一朵遗世而独立的玫瑰,开在一片荆棘之中,用它的刺维护了它的花期,开的绚烂,死的静美。
眼前的一切令幽玥瞠目结舌,一座座白色的营帐更像一座座在秋雨笼罩下的坟茔,静!死一样的安静,偶尔有几个伤残的士兵从营帐中穿过,更像是飘荡在半空中的幽灵,被“将军坠崖“这一暴雨掩盖下的军队,一副惨不忍睹的局面,没有生机,没有活力,失去了对明天的追求。
秋真的是一个让人受伤的季节!
幽玥伫在旗杆下迈不出脚步,她在骗自己,或许只要不走进这里,不跨进任何一个营帐,没有人再提起这个噩耗,那么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梦,等天亮了,梦就醒了,顶多留给自己的是虚惊一场罢了。
怕骑马,在马背上颠簸了几天的幽玥,此时此刻,不是疲惫,不是劳累,而是想像只乌龟一样,把头缩进龟壳中,当一切均未发生过。
“音权呢音权!“天湛疯了似的大声呼喊着,似在发泄内心的伤痛。
“少爷,少爷,音权将军他……“
“滚---“天湛根本就不听,此时此刻,任谁说一句话他都听不进去,他只想确认姐姐在哪。
“音权,我杀了你“当看到卧床不起的音权第一眼时,天湛就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抡起拳头迎面就打,他愤怒,他悲伤,音权似是秋风下的树叶,任被欺凌,任被践踏。
当幽玥从眼中的震惊中抽回神,更加无语凝咽,“天湛,你住手!“幽玥冲了上去,死死抱住天湛。
一个回转身,幽玥只感到天旋地转,呼的一声,后脑勺好像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上面,传来一阵阵袭脑的钝痛,痛的眼睛睁不开,痛得双手抬不起,痛的意识在模糊,“快---快---把天湛拉住“幽玥低声呼喊着,早有几个亲兵冲上来,反剪了天湛的手脚,被困的天湛,是双目发红,失去理智的怪兽,整个人身上透着层层的杀气,”天湛,天湛,你冷静点“
音权一个人双目无神,睁着双眼,空洞!死寂!只有嘴角流着鲜红的血,证实他活着,他不反抗也不辩驳,似乎他已经超然脱俗而去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均与他无关。
人生如阶梯,上上下下,人生如大海,沉沉浮浮。
当心中的支柱突然间崩离,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制住心的不坍塌。
当心中的梦想突然间毁灭,不知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止住腿的不会倒。
不是不伤痛,不是不心碎,只是每个人选择的方式不同,有悲彻九霄的痛哭,就有沉默无语的独酌,眼泪也好,独自哀掉也罢,都是痛。
地上的一滩血与这片空白格格不入,一杯冷茶水泼了天湛满头满脑,“天湛,你冷静点,你把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到音权将军身上,那音权将军的悲痛又该谁来承受“清清冷冷、不卑不亢的语言,却字字拉回那失去的理智,”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没看到将军现在伤上加伤吗“幽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手支撑着头,心跳的飞快,两句话似写了千万年那么漫长,又似有昔景山那么沉重,整个人有了虚脱后的快意感。
说了十六年的话语都没有这两句来得沉重。
大夫看过,轻描淡写的叙了句不要急动肝火,明日再来后就溜的无影无踪,音权挥挥手,片刻之后,宽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三个人,幽玥抱了抱肩,她感到冷,冷入肌肤寒彻骨,心感到凉,凉入骨髓血成冰。
“你说,我姐怎么会突然之间坠崖身亡“天湛低头询问。当说到坠崖身亡四个字时语气明显一顿,很显然,从内心深处情感出发,他与幽玥一样,不接受天恬坠崖这一事实。
音权咳得很痛苦,整张脸扭曲,双眉紧锁,捂着胸口的手能感到胸廓被震动后的高低起伏,有些事情就算他不承认,不相信那又如何,那是无法更改的事实,那两个深情相拥的身影,彼此依偎着,彼此呵护着,他的心,他的情在那一瞬间支离破碎了,他一直沉迷在那个自编自说的梦里,总以为有一天,天恬会蓦然回首发现灯火阑珊处的自己,默默的付出,静静的陪伴,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自己心中那个女神一样的身影,真的从此不存在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做了一场白日梦罢了。
“将军与拉图佑王耶律备有染“在一阵死寂之后,音权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句话。
砰的一声,天湛暴跳如雷,挥手朝音权扔去了手中茶盏,幽玥一惊,眼急手快,一个鸽子翻身,半路接住了茶盏,丝丝痛楚扣入心扉,手震得半天动弹不得,看着手中的茶盏,幽玥额头渗出那密密的汗珠,惧怕的感觉如电击般扫过全身,一怕自己若没接住怎么办啊二怕若真砸到音权将军怎么办天湛怎么这么鲁莽无礼,做事毫无分寸可言,虽说音权的话自己也不认可,可不能因一语不合就四拳相向呀。
“你被谁人指使诬陷我姐,我父兄惨死在拉图狗手中,我姐跟他们算有杀父之仇,亡兄之恨,姐姐怎么可能跟他有染“天湛咆哮着,质问着。
“天湛,你冷静下,这里是军营不要胡叫乱吼,你让音权将军把话说完,我相信音权将军不是无中生有、落井下石之人,你冷静下“幽玥死死拽住天湛,怕天湛有进一步更无礼的举措,天恬一向做人严肃,训军有序,恩怨分明,乃大将之风,就算与耶律备互生情愫,可他们之间隔着家仇国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音权将军,你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希望你下面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要慎重,我与天湛都相信“幽玥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不是一个十六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六十岁的智者用大脑在明辨是非。
“将军呢“音权沉声问守门人,他刚从马厩里出来,未见天恬的坐骑,很诧异,这么晚了,在这紧要关头天恬出营帐了吗走进营帐,里面灯烛依旧,可人不依旧,让他那颗原本吊在半空中的心忐忑不安起来。
“将军不在“守门人一脸的诧异,”末将刚还见将军一人坐于灯下读书,怎会不见末将这就招
人去寻找“守门人立马转身。
“不用了“音权拍了拍守门人肩膀,盈盈笑了起来,”兄弟,瞧我这记性,将军约了我今晚一起喝酒,我把这事给忘了,不知将军是不是先去了“音权故作恍然大悟状,主帅离营,这是行军大忌,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随口编了个谎言。
“音将军,实话实说,大伙儿私下里都说您早晚是安南王府的上门女婿,瞧今个儿皓月当空,晚风徐徐,佳人有约,将军怎可失约“守门人笑得如沐春风,志得意满,一副了然于胸状。
“不要胡说“音权沉着脸唬了一句,可明显底气不足,一半心是雀跃的,可另一半心是苦涩的,这苦水只能自己咽,自己知道有多苦,他从小无父无母,被安南王收回府中,后随王爷守关戍边,他跟天恬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自卑的种子一直深埋心中,虽说王爷在世时,表面对自己很苛刻,但私下里是把他当儿子看待的,大少爷跟自己比武论剑,品茗对弈,称兄道弟,醉卧一榻,天恬也是细声软语称自己一声音大哥,那眉眼带笑荡在每天的微风里,虽说天湛一直对自己趾高气扬,横竖指责,可那也是年少不更事,标准的少爷脾气,可自己骨子里就是觉得低人一等,腰杆在安南王府的牌匾下就是挺不直,音权知道自己不应这样胡思乱想,可他克制不住,曾想过离开安南王府的庇护,可又舍不得这份庇护与天恬那醉人的笑容,左右为难的境况下,音权选择了沉默,把所有的一切都积压在心底,可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你是说,大伙儿真的都是这个意思吗“音权把脸扭到一边,让夜色帮他遮盖升起的红晕,心似雨打鼓面的叮咚不齐。
“将军,你怎么一面对这儿女情长的事就犯傻了呀“守门人戏笑道:“卿将军再神勇,能征善战,可她终究是个女人,这女人终究要去结亲生娃的,卿将军身边最佳夫婿人选不是您还能有谁出您左右,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伙儿的眼睛都雪亮的,这事保准是错不了的”
“但是----”音权还是有几分顾虑。
“但是什么呀将军,你堂堂一七尺男儿,难道这种有关春花秋月的事还要女儿家先开口不成吗女孩子家都是皮薄肉嫩的,怎么好意思出口,将军您一开口,保准马到成功,大伙儿就等着喝喜酒啦!”守门人在一旁不停的“煽风点火”
“可是这话怎么说呀”音权问的就像个青涩的少年,他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做什么。
“将军这话就问得有几分傻气啦,这很简单,你只要直言不讳地对卿将军道出心里话就成了,后面的事就会顺理成章,今夜天时、地利、人和,将军您还犹豫不决什么呢”守门人是真心实意在倾囊相授,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徐徐晚风醉心田,漫漫夜景迷双眼,夜的灵魂里包裹着一颗跳动不安的心,寄托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情。
月出东山,光辉四溢,音权躲卧于草垛上,嘴里叼着根草芯,有一下没一下细嚼着,似乎在品尝着什么美味珍馐般那么耐心、细心,投在地上的草芯影子东一摇西一摇,舞动着月色的神韵,音权双手垫在脑后,盯着头顶明月,想着心里私事,心跟这月色一样----空白!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是最美的情景吗不知今夜的月与今夜的人能否做到情景交融,续上一段春江花月夜般动人心魄的韵事来。
“天恬”音权眼明手快,天恬刚悄悄系上马,静静走出马厩,被这一声惊了半天,一件是音权,惊诧道:“音大哥,你”
“我----”音权被一个你字问的哑口无言,心中有只坏兔子在不停的上下乱窜,脸莫名其妙的红了,就像一个被主人抓住的正在行窃的贼,“我想说,我喜欢你”在心底念了无数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音权就是我了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
“月色好,我出去走走”天恬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她说谎了!而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她与耶律备私会,这可是灭九族的死罪,可她在不知不觉中却骗得音权,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天恬的心乱极了,脸红的像只被煮透了的虾子,手心中有密密细细的汗液渗出来,此时此刻,天恬只想赶快离去。
“我---想--说----我---”音权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蚊子嗯嗯的,头低得快抵住胸口了,有种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夜深了,回去吧,有事明天说”天恬此时此刻心里做贼心虚,一心一意只想离开,根本无心无意听音权的蚊子哼哼。
“不是的!”音权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拖住天恬的手腕,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嚷,“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四目相对,音权读懂了天恬眼中三分惊恐,三分惊讶,三分不信,还有一分拒绝。突然感到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痛的连滴血都没有,不曾在刀光剑影中滚摸打爬过,不知生的可贵;不曾在冰天雪地里赤脚赤手攀爬过,不知温暖的滋味;不曾在孤独绝望中茕茕孑立过,不知相依的温馨;不曾走过就不曾有过,走过才会有过,结局无关圆满还是支离破碎。
“我喜欢你”上阵杀敌,不怕!冲锋陷阵,不怕!十面埋伏,不怕!孤军奋战,不怕!怕这四个字之后的拒绝,怕这四个字之后的心碎,怕这四个字之后的冷漠,怕这四个字之后的无果。
天恬逃了,逃得狼狈不堪,逃的义无反顾,简而言之,落荒而逃!带着满脸的绯红。
看着空空的手,瞧瞧白白的月光,音权不知这是拒绝还是同意,想想成千上万种结局,可唯独少了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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