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血雨门(1/2)
纤纤垂着头,坐着。
她的肩后缩,腰挺直,一双手放在膝上,两条腿斜斜并拢,只用脚尖轻轻的踩着地。
这无疑是种非常优美,非常端庄的姿势,却也是种非常辛苦的姿势。
用这种姿势坐不了多久,脖子就会酸,腰也会开始疼,甚至会疼得像是要断掉。
可是她已像这样坐了将近一个时辰,连脚尖都没有移动过一寸。
因为她知道窗外一直都有人在看着她。她也知道小侯爷已经进来了。
他神情仿佛有些不安,有些焦躁。
他当然希望她能站起来迎接他,至少也该看他一眼,对他笑笑。她没有。
他围着圆桌踱了两个圈了,忽然挥了挥手。
八个垂手侍立的少女,立刻裣衽万福,悄悄地退了出去。
小侯爷又踱了两个圈子,才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道:“你要我进来”
纤纤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侯爷道:“我已经进来了。”
纤纤垂着头,道:“请坐。”
小侯爷在对面坐了下来,神情却显得更不安。
他本是个很镇定,很沉着的人,今天也不知为了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他也知道说话可以使人安定下来,却偏偏不知道怎么说。
他希望纤纤能开口说说话,纤纤又偏偏不说。
他端起茶,又放下,终于忍不住道:“你要我进来干什么”
纤纤又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道:“刚才孙夫人告诉我,说你要我留下来。”
小侯爷点点头。
纤纤道:“你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小侯爷道:“孙大娘没有对你说”
纤纤道:“我要听你自己告诉我。”
小侯爷的脸突然有些发红,掩住嘴低低咳嗽。
纤纤也没有再问。
她知道男人就和狗一样,都不能逼得太紧的。她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紧手里的线,什么时候该放松。
她的头垂得更低:“你……你要我做你的妾”
“……”
“你已有了夫人”
“没有。”
“但你还是要我做你的妾。”
“……”
“为什么”
“……”
他本就是个沉默的男人,何况这些话问的本就令人很难答复。
纤纤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就算不说,我也明白,像我这么样一个既没有身份,又没有来历的女人,当然不能做侯门的媳妇。”
小侯爷看着自己紧紧握起的手,讷讷道:“可是我……”
纤纤打断他的话,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你救过我,我更不会忘记,就算今生已无法报答,来世……”
她并没有说完这句话,突然站起来,卸下了头上的环绊,褪下了手上的镯子,甚至连脚上那双镶着明珠的鞋子都脱了下来,一样样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吃惊的看着她,失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纤纤淡淡道:“这些东西我不敢收下来,也不能收下来……这套衣服我暂时穿回去,洗干净了之后,就会送回来。”
她不再说别的,赤着脚就走了出去。
小侯爷突然跳起来,挡在门口,道:“你要走”
纤纤点点头。
小侯爷道:“你为什么忽然要走”
纤纤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她沉着脸,冷冷道:“我虽然是个既没有来历,又没有身份的女人,可是我并不贱,我情愿嫁给一个马夫做妻子,也不愿做别人的妾。”
她说得斩钉截铁,就像是忽然已变了一个人。小侯爷看着她,更吃惊。
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么样一个温柔的女人,竟会忽然变得如此坚决,如此强硬。
纤纤板着脸道:“我的意思你想必已明白了,现在你能不能让我走”
小侯爷道:“不能。”
纤纤道:“你想怎么样”
小侯爷目光闪动,道:“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就先给你十万两金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纤纤已一巴掌掴在他脸上。这也许正是他平生第一次挨别人的打,但他并没有闪避。
纤纤咬着牙,目中已流下泪来,嗄声道:“你以为你有金子就可以买得到所有的女人……你去买吧,尽管去买一千个,一百个,但是你就算将天下所有的金子都堆起来,也休想能买得到我。”
她喘息着,擦干了眼泪,大声道:“放我走……你究竟放不放我走”
小侯爷道:“不放。”
纤纤又扬起手,一掌掴了过去,只可惜她的手已被捉住。
小侯爷捉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眼睛里非但没有愤怒之色,反而充满了温柔的情意。
他凝视着她,柔声道:“本来我也许会让你走的,但现在却绝不会让你走了,因为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个多么难得的女人,我若让你走了,一定会后悔终生。”
纤纤眨着眼,道:“你……”
小侯爷道:“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惟一的妻子。”
纤纤似惊似喜,颤声道:“可是我……我不配……”
小侯爷道:“你若还不配,世上就没有别的女人配了。”
纤纤道:“但我的家世……”
小侯爷道:“管他什么见鬼的家世,我娶的是妻子,不是家谱。”
纤纤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又有两行泪珠渐渐流下。
现在她的流泪,已是欢喜的泪。
她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女人对付男人的方法,据说有三百多种。她用的无疑是最正确的一种。
因为她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收紧手里的线,也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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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燃起。
丁残艳慢慢的走进来,燃起了桌上的灯,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小雷没有看她,似已永远不愿再看她一眼。
丁丁躲在床角,又吓得不停的在发抖。
丁残艳慢慢的走过来,盯着她道:“你说我替他敷的药叫锄头草”
丁丁点点头,吓得已快哭了起来。
丁残艳转身面对小雷道:“你相信”
小雷拒绝回答,拒绝说话。
丁残艳缓缓道:“她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愿让你走,的确见过龙四,的确杀了那匹马——这些事她都没有说谎。”
小雷冷笑。
丁残艳道:“可是锄头草……”她忽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晶莹如玉的双肩,肩头被她自己刺伤的地方,也用棉布包扎着。
她用力扯下了这块棉布,掷在小雷面前,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雷用不着看,他已嗅到了那种奇特而浓烈的药香。
她自己伤口上,敷的竟也是锄头草。小雷怔住了。
丁残艳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丁丁,丁丁……我什么地方错待了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丁丁流着泪,突然跳起来,嘶声道:“不错,我是在说谎,我要破坏你,让你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我恨你。”
丁残艳道:“你恨我”
丁丁道:“恨你,恨你,恨得要命,恨不得你快死,越快越好……”
她忽然以手掩面,痛哭着奔了出去,大叫道:“我也不要再留在这鬼地方,天天受你的气……我就算说谎,也是你教给我的……”
丁残艳没有去拦她,只是痴痴的站在那里,目中也流下泪来。
小雷的脸色更苍白。
他实在想不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子,实在想不到那又天真,又善良的的小女孩,居然也会说谎。
丁残艳忽又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我不怪她,她这么样做,一定只不过是为了要离开我,离开这地方……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有哪个女孩子不想出去看看呢”
小雷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恨她”
丁残艳道:“她还是个孩子。”
小雷道:“她却恨你!”
丁残艳黯然道:“世上有很多事本来都是这样子的,恨你的人,你未必恨他,爱你的人,你也未必爱他……”她声音越说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小雷沉默了很久,也不禁叹息了一声道:“不错,世上的确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他心里忽然觉得很沉重,就像是压着块千斤重的石头一样。
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无论如何,你总救了我。”
丁残艳道:“我没有救你。”
小雷道:“没有”
丁残艳道:“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小雷道:“我自己”
丁残艳道:“你自己若不想再活下去,根本就没有人能救你。”
小雷道:“可是我……”
丁残艳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现在你可以走了,若是走不动,最好爬出去。”
她先走了,没有回头。
灯光越来越黯淡,风越来越冷,远处的流水声,听来就仿佛少女的呜咽。
小雷躺下去,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天明。阳光灿烂,穹苍湛蓝。
晨风中传来一阵阵花香,泉水的香气,还有一阵阵煮熟了的饭香。
小雷慢慢的下了床。
他的新伤和旧伤都在疼,疼得几乎没有人能忍受。可是他不在乎。
他已学会将痛苦当做一种享受,因为只有肉体上的痛苦,才能减轻他心里的创痛。
是谁在烧饭是她还是丁丁
他不知道这一夜她们是如何度过的,对她们说来,这一夜想必也长得很。
厨房就在后面,并不远,但对小雷说来,这点路也是艰苦而漫长的,幸好他的腿上还没有伤。
他总算走到厨房的门口,冷汗已湿透了衣裳。
一个人背着门,站在大灶前,长裙曳地,一身白衣如雪。想不到她居然还会烧饭。
无论谁看到她站在血泊中的沉着和冷酷,绝不会想像到她也会站在厨房里。
小雷手扶着墙,慢慢的走进去。她当然已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却没有回头。她是不是也已拒绝跟他说话。
小雷沉默着,过了很久,忍不住问道:“丁丁呢”
她没有回答。
小雷道:“她还是个孩子,虽然做错了事,但谁没有做错过事呢你若肯原谅她,我……”
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小雷道:“你。”
她忽然回过头,看着小雷,道:“你认得我我怎么不认得你”
小雷怔住。
这少妇虽然也是一身白衣,颀长苗条,但却是个很丑陋的女人,平凡而丑陋。
她一只手扶着锅,一只手拿着铲子,正在盛饭。她有两只手。
小雷长长吐出口气,勉强笑道:“我好像也不认得你。”
白衣少妇道:“既然不认得我,来干什么”
小雷道:“来找一个人。”
白衣少妇道:“找谁”
小雷道:“找一个女人,一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白衣少妇冷冷的笑了笑道:“男人要找的,好像总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她姓什么”
小雷道:“好像姓丁。”
白衣少妇道:“我不姓丁。”
小雷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白衣少妇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小雷愕然道:“这是你的家”
白衣少妇道:“是的。”
小雷道:“你一直住在这里”
自衣少妇道:“我现在住在这里,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
小雷道:“以前呢”
白衣少妇淡淡道:“以前的事你又何必再问它”
小雷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这少妇说的话实在很有道理,以前的事既然已过去,又何必再问又何必再提起
白衣少妇回过头,盛了一大碗饭,忽又问道:“你饿不饿”
小雷道:“饿。”
白衣少妇道:“饿就吃饭吧。”
小雷道:“谢谢。”
桌子上有炒蛋,蒸肉,还有刚剥好的新鲜莴苣,拌着麻油。
小雷坐下来,很快就将一大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白衣少妇看着他,目中露出笑意,道:“看来你真饿了。”
小雷道:“所以我还想再来一碗。”
白衣少妇将自己面前的一碗饭也推给他,道:“吃吧,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特,悠然接着道:“你总不至于想白吃我的饭吧。”
小雷好像觉得一口饭呛在喉咙里。
白衣少妇道:“吃了人家的饭,就要替人家做事,这道理你总该明白的。”
小雷点点头。
白衣少妇道:“我看你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混吃混喝的事,你大概不会做的。”
小雷索性又将这碗饭吃了个干净,才放下筷子,问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白衣少妇反问道:“你会做什么”
小雷道:“我会做的事很多。”
白衣少妇道:“最拿手的一样是什么”
小雷看着自己摆在桌上的一双手,瞳孔似又在渐渐收缩。
白衣少妇凝视着他,缓缓道:“每个人都有一样专长的,有些人的专长是琴棋书画,有些人的专长是医卜星相,也有些人的专长是杀人——你呢”
小雷又沉默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的专长是挨刀。”
白衣少妇道:“挨刀挨刀也算是专长”
小雷淡淡道:“不到十天,我已挨了七八刀,至少经验已很丰富。”
白衣少妇道:“挨刀又有什么用”
小雷道:“有用。”
白衣少妇道:“你说有什么用”
小雷道:“我吃了你的饭,你不妨来砍我一刀,这笔账就算清了。”
白衣少妇笑了,道:“我为什么要砍你一刀对我有什么好处”
小雷道:“那就是你的事了。”
白衣少妇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挨了七八刀,居然还没有死,倒也真是本事。”
小雷道:“本来就是。”
白衣少妇道:“会挨刀的人,想必也会杀人的。”
小雷道:“哦!”
白衣少妇忽然一拍手道:“好,你就替我杀两个人吧,我们这笔债就算清了。”
她说得倒真轻松,就好像人家欠了她一个鸡蛋,她叫别人还两个鸭蛋一样。
小雷也笑了,道:“我吃了你两碗饭,你就叫我去替你杀两个人”
白衣少妇道:“不错。”
小雷道:“这两碗饭的价钱未免太贵了吧。”
白衣少妇道:“不贵。”
小雷道:“不贵”
白衣少妇道:“我这两碗饭很特别,平常人是吃不到的。”
小雷道:“有什么特别”
白衣少妇道:“因为饭里有些很特别的东西。”
小雷道:“有什么”
白衣少妇道:“毒药。”
她看着小雷,好像希望看到小雷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小雷却连眼角都没有跳。
白衣少妇皱了皱眉道:“你不相信”
小雷淡淡道:“那两碗饭我既然已吃了下去,现在相不相信都无所谓了。”
白衣少妇道:“无所谓你知不知道吃了毒药的人,是会死的。”
小雷道:“知道。”
白衣少妇道:“你想死”
小雷道:“不想。”
白衣少妇松了口气道:“那么你就替我杀两个人吧,反正那两个人你又不认得,而且,只两个人,也不算多。”
小雷道:“的确不多。”
白衣少妇道:“等他们一来,你就可以下手杀他们。”
小雷道:“不杀。”
白衣少妇变色道:“不杀为什么不杀”
小雷道:“不杀就是不杀,也没有为什么。”
白衣少妇道:“你知道我要你杀的人是谁”
小雷道:“就因不知道,所以不能杀。”
白衣少妇道:“你想不想知道”
小雷道:“不想,也不必。”
白衣少妇狠狠道:“你若不杀他们,你自己就得死。”
小雷忽然不说话了,慢慢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白衣少妇道:“你到哪里去”
小雷道:“去等死。”
白衣少妇道:“你宁死也不答应”
小雷却连理都懒得再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白衣少妇咬着牙,忽然跳起来,大声道:“你究竟是个人还是头骡子”
只听小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只说了两个字:“骡子。”
小雷躺在床上,自己觉得自己很可笑。
九幽一窝蜂来寻仇时,那一战死人无数,血流遍地,他没有死。
血雨门下的刽子手用刀架住了他的咽喉,刀锋已割入肉里,他没有死。
五殿阎罗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而且个个心狠手辣,那一剑明明从他身上对穿而过,他也没有死。
现在他糊里糊涂的吃了人家两碗白米饭,居然就要糊里糊涂的死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他本来当然可以出手制住那白衣少妇,逼她拿出解药来。
他没有这么做,倒并不是因为他怕自己气力未复,不是她的敌手——一个人既然要死了,还怕什么
他没有这么样做,只不过因为他懒得去做而已。
那白衣少妇怎会到这里来的叫他去杀的是谁她自己究竟是谁小雷也没有问,懒得去问。
现在他无论对什么事,好像都已完全没有兴趣,完全不在乎。
这种现象的确很可怕。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也懒得去想。
等死的滋味好像也不错,至少就一了百了,无牵无挂。
外面在“叮叮咚咚”的敲打着,也不知在敲什么过了很久,声音才停止。
然后门外就有人进来了。
两个青衣壮汉,抬着个薄木板钉成的棺材走进来,摆在他的床旁边。
原来刚才外面就是在钉棺材。这些人想的真周到,居然连后事都先替他准备好了。
青衣壮汉看了他一眼,就好像在看着个死人似的,忽然对他躬身一礼。
活着的人,对死人好像总特别尊敬些。
小雷也懒得睬他们,动也不动的睡着,倒真有点像是个死人。
青衣壮汉走了出去,过了半晌,居然又抬了口棺材进来,放在旁边。
一个人为什么要两口棺材小雷当然还是懒得去问他们,一口棺材也好,两口棺材也好,有棺材也好,没棺材也好。他全都不在乎。
又过了半晌,那白衣少妇居然也走了进来,站在床头看着他。小雷索性闭起了眼睛。
白衣少妇道:“棺材已准备好了,是临时钉成的,虽然不太考究,总比没有棺材好。”
小雷不响。
白衣少妇道:“不知道你能不能自己先躺进棺材里,也免得你死了后,还叫人来抬你。”
她盯着小雷,好像希望小雷会气得跳起来跟她拼命。
谁知小雷竟真的站起来,自己躺入棺材里。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白衣少妇似也怔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们素昧平生,想不到现在居然死在一起,大概这也叫做缘分。”
她自己居然也躺入另一口棺材里,小雷居然也还能忍得住不问,只不过他心里也难免奇怪,不知道她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白衣少妇笔笔直直的躺在棺材里,也闭上了眼睛,好像也在等死。
又过了很久,她忽又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似已明知小雷不会开口的,所以自己接着又道:“我在想,别人若看见我们两个人死在一起,说不定还会以为我们是殉情哩”
小雷终于开口了,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死在一起”
白衣少妇道:“因为你害了我。”
她害了别人,反说别人害她。小雷又没话说了。
白衣少妇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你害了我”
小雷道:“不知道。”
白衣少妇道:“因为你若肯替我杀那两个人,我就不会死了。”
小雷皱了皱眉道:“那两个人是来杀你的”
白衣少妇叹了口气道:“不但要杀我,说不定还会将我千刀万剐,所以我不如自己先死了反倒干净些。”
小雷道:“所以你才先躺进棺材。”
白衣少妇道:“因为我也在等死,等他们一来,我就先死。”
她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接着又道:“就算我死了之后,他们还会把我从棺材里拖出去,但我总算是死在棺材里的。”
她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将那两个人的凶恶和残酷形容得淋漓尽致,无论谁听了她的话,都不会对那两人再有好感。
小雷却还是冷冷道:“你可以死的地方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死”
白衣少妇道:“因为我本来并不想死,所以才会逃到这里来。”
小雷道:“为什么”
白衣少妇又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本来以为这里有人会救我的。”
小雷道:“谁”
白衣少妇道:“丁残艳。”
小雷轻轻“哦”的一声,对这名字似乎很熟悉,又像是非常陌生。
白衣少妇又道:“我来的时候,她已不在,所以我以为她临走交待了你。”
小雷幽幽道:“那你错了,我也不知道她真的会走。”
他把“真”字说得特别重,仿佛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永远也不会放弃他而去似的。
但他宁愿相信,丁残艳是真的绝望而去了。她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将永远是个谜。
不过他更相信,像丁残艳这样的女人,无论到天涯海角,她都会照顾自己。因为在她的心目中,除了自己之外,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
白衣少妇突然从棺材里坐起,问道:“你究竟是丁残艳的什么人”
小雷淡然道:“我不是她的什么人。”
白衣少妇道:“哦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雷仍然躺着不动,紧闭着眼睛,如同一具尸体。不过他毕竟比死人多口气——叹出一口长气。他懒得回答,也不想回答。
沉默。经过一段很长的沉默,没有点声息,也没有一点动静。
小雷不用咬手指头,也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死人是不会呼吸的。
但呼吸声是他发出的,旁边的棺材却毫无声息。难道她已经死了
小雷霍地挺身坐起,探头向旁边的棺材一看,发现已是一口空棺。
小侯爷从铁狮子胡同走出来,距胡同口不远,停着一辆华丽马车。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近,掀帘进入车厢,里面坐着个女人,就是那白衣少妇。白衣少妇迫不及待问道:“你见到龙四了”
小侯爷神色凝重,微微点了点头。马车已在奔驰,车厢巅簸得很厉害。沉默。
白衣少妇偷瞥一眼小侯爷的脸色,忽道:“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小侯爷没有阻止,白衣少妇正要掀帘跳下车,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手臂,抓得很紧。
白衣少妇失声轻呼起来:“啊!……”
小侯爷忿声道:“告诉我,你为啥不向姓雷的下手’’
白衣少妇笑了笑,道:“如果你真喜欢纤纤姑娘,就得让姓雷的活着,否则你将会失去她。”
小侯爷断然道:“我不相信!”
白衣少妇道:“你不必相信我,但你必须相信金川的话。”
小侯爷不屑地道:“哼!那个人我更不相信。”
他有理由不相信金川,因为吃不到葡萄的人,都说葡萄是酸的。据金川说:纤纤一生只爱一个人,那就是小雷。但她却被小雷所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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