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浅笑轻颦人前作娇态 慧因兰果劫后证情心(2/2)
忽地一人从旁跃出,左手一拉,右手一抓,同时之间,既把沙无忌拉退,又攻向云蕾的脉门。这人长相甚怪,身躯瘦长有如一条竹篙,十指长爪,乌黑发光,阴恻恻地笑道:“石庄主的爱婿果是不凡,待我来领教几招。”这人正是沙无忌新拜的师父,苗疆异人赤神子,他从贵州云游至北方,北方的豪杰十九不知他的来历。
说话之间,两人已交上手。虽然是同样的一套掌法,但在赤神子手中使出来,比沙无忌何止厉害十倍!在剑光缭绕之中他居然照样伸出长爪,撕、拿、抓、扑,有如鬼魅,每一发招骨节格格作响,云蕾不由得大为骇异,急把青冥宝剑舞成一团银虹,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赤神子数扑不进,突然大吼一声,双掌翻飞,连环猛扫,直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掌风激荡,一股寒气直透过来,云蕾的剑点每被震歪,更奇怪的是心头渐觉烦躁,火气上升,像是给人激怒,不可自制。她本来打定主意,只守不攻,但斗了三五十招,无名火起,便自按捺不住,屡屡冲出圈子,与赤神子强攻对拼。原来赤神子的阴风毒砂掌不但双掌含有剧毒,而且掌风激荡,冷气沁肌,可以刺激敌人的神经,令敌人自乱步骤。
赤神子正是要引她对攻,激战之中,云蕾一剑刺出,直抵前心,又狠又准,看来赤神子无可再避,却见他忽地大吼一声身形骤起,十指凌空抓下,石翠凤惊叫一声,险些晕倒。陡然间忽听得满堂哄笑之声,睁眼一看,不禁惊得呆了!赤神子与云蕾已间相距一丈开外,肩上衣裳破裂,状甚狼狈。但石翠凤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却比他还要狼狈十倍,头戴的束发金冠裂为两半,这也罢了,包头的青巾也被撕开半边,竟露出半头秀发,虽然扎经红绫,但已看出是女儿装束!原来适才那一招,双方都是险极,云蕾处在下风,豁出性命,用师门的救急绝招“极目沧波”一剑削出,赤神子若仍然用力抓下,虽可洞穿云蕾的脑盖,但云蕾这一剑也要自他前心直透后心。故此双方都挪动身形,手法变换偏了准头,云蕾一剑勾破他肩上的衣裳,而赤神子也一抓抓破了她的束发金冠,连包头的青巾也撕开了一半!
满堂哄笑之中,赤神子吐了一口唾沫“哼”了一声:“算老子倒霉,碰着你这个人妖,老子不与娘儿动手!”云蕾气得面色变紫,青冥剑一挥,又想拼命,忽听得张丹枫柔声说道:“小兄弟,你且歇一会儿!”说话之间,已将赤神子截着,双方动起手来。
笑声继续不绝,千百对眼睛都朝着云蕾瞧来,石英父女惊异之极,尤其是石翠凤更是呆若木鸡,辛酸、失望、诧异、悲痛,说不出心中的味道。她万万料不到日夕相思的如意郎君竟然也同自己一样,是个少女!只见云蕾咬着嘴唇,面色尴尬,将包头的青巾又已包扎好,面上羞愧的神情,更像一个闺中少女。石翠凤凉了半截,仍是不相信,也不顾在众目瞪瞪之下,挨近云蕾,就在她耳边问道:“云相公,你为什么欢喜将头发留得这么长你、你、你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娇娘”云蕾满面通红,她本来是准备对石翠凤说明真相的,但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形之下,被石翠凤这样追问,竟自讷讷不能出口,石翠凤伸出双指在她胁下一戳,道:“冤家,你说呀!”忽觉气氛有异满堂的笑声都停下来,原来张丹枫与赤神子正斗到激烈之处,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去了。
只见云蕾也定了眼睛,凝视着场中的恶斗,眼光中充满关怀忧虑的神情,石翠凤心中又是一凉,如此神情,如此眼光,除了是情人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种解释。看来“他”之关心张丹枫就像自己关心“他”一样,是那么的真挚而自然流露!石翠凤心中的希望就像水中的明月,突给顽童用石头打碎,也说不出是惋惜还是悲凉!
场中张丹枫与赤神子动手已过百招,张丹枫的内功火候比云蕾要深得多,赤神子的阴风毒砂掌对他毫无作用,张丹枫见招拆招,见式拆式,不疾不徐,一点也不烦躁。赤神子丝毫也占不到便宜,自己反而火起,狂吼一声,掌抓兼施,时而凌空飞扑,时而卷地擒拿,擒拿扑击之中,杂以抓裂,点打之法,十指乌黑的长甲就如毒刃一般,忽伸忽缩,手脚起处,全带劲风,一派凶猛粗犷之势,令人惊心骇目!看张丹枫时,却仍是气定神闲,衣袂飘飘,剑势轻灵翔动,潇洒之极!剑光四射,忽取忽散,有如流水行云丝毫不见吃力,但却处处制着机先。赤神子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好生奇异,自思:这掌法乃是我在苗山之中,看鸟兽扑击之势,自创出来的,沙无忌得我传授,亦未全晓,如何此人却像甚为熟悉,每每在我招式变换之前,就迎头狙击,令我不能施展他哪知张丹枫自在石洞之中,得了彭和尚的遗书--《玄功要诀》之后,领悟各种武学的原理,各家各派的武功,经他过目之后,就可以无师自通。他看了沙无忌与云蕾相斗的一场,又看了赤神子与云蕾相斗的一场,自己又接了赤神子一百余招,对这种掌法的变化来势,已是了然胸中,更加上他的功力,亦稍胜赤神子一筹,他手中的白云剑又是宝剑,赤神子的毒砂掌虽然厉害,却不敢与之相碰。有此几样便宜,故此百余招之后,便占尽上风,杀得赤神子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赤神子见状不妙越发心慌,虚抓一把,便思逃走,张丹枫一声冷笑,喝道:“你这妖人,且留下一点记号!”掌风剑影之中,只听得“喀嚓”一声,赤神子的一条臂膊已给他硬生生切下。厅上各路黑道人物,哗然惊呼,赤神子捧着断臂,挤开众人奔出山寨,回头骂道:“好小子,十年之后,祖师爷还要找你报仇!”张丹枫提起宝剑,在衣袖上一抹,道:“好,我等你就是!”众人见赤神子断臂之后,还能奔跑如飞,如此凶狠,也不禁骇然。张丹枫本来无意令他残废,只因他骂了云蕾一句“人妖”,所以才切下他的臂膊,这时也自有点后悔。后来过了十余年后,赤神子果然再找张丹枫为难,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那些三山五岳人马,见赤神子如此凶狠,尚自受创,心中所慑,都不敢出来单独挑战,沙涛一横了心,又想指挥手下群殴。忽听得有人笑道:“好剑法,好剑法,待我也来领教几招吧!”
张丹枫一看,只见出来挑战的正是那蒙面人,但见他只露出双眼,闪闪放光,显得十分诡秘。云蕾凛然一惊!单打独斗只恐张丹枫不是他的对手。那蒙面人随便立了一个门户喝道:“进招吧!”张丹枫把剑一插,道:“既然阁下不亮兵刃,我也陪阁下走一趟拳。”云蕾眉头一皱,心道:“张丹枫也太自大了,这人能抵御双剑合璧到十招之外,功力岂是寻常,仗宝剑之力,或许能打个平手,与他比拳,那是准败无疑。”不由得替张丹枫暗暗担心。
那人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阁下赐招。”张丹枫道:“客不僭主,还是先请阁下指教。”那人笑道:“张相公处处都不肯占人便宜,的确是名家弟子的气派,其实咱们都是客人。但张相公既然要我先行献丑,那就只好僭越了。”小臂一弯,蓦然就是一招“弯弓射月”,手指点向张丹枫胸膛“玄玑”大穴。
这蒙面人的点穴手法迅疾非常,但张丹枫是何等样人,焉能给他点中,就在他的指头沾衣之际,张丹枫蓦地吞胸吸腹,身手陡然移后一尺,右掌一起,一招“中流砥柱”,横截过去掌心与他的双指,碰个正着,张丹枫这一掌有开碑裂石之能,就算内功有了火候的人,似这样的只凭双指之力,给他一个横斩,双指也要拗折。哪知这蒙面人的手指竟然坚逾钢条,在张丹枫的掌心一戳,迅即收回,赞道:“年纪青青,有这样的功力,确是后生可畏,再接这招!”变指为掌,手掌骤然从右肘下穿出,轻飘飘地拍了出来。
张丹枫心头一震,刚才给他在掌心一戳,又酸又麻,若非自己近来内功颇有进镜,几乎禁受不住,正自惊异,只见那人掌势飘忽,如按如拍,不敢怠慢,急用新近自学的大力金刚手法,再接一掌。那人出掌甚轻,双掌一交劲力却如排山倒海,张丹枫的大力金刚掌给他一下反击,劲力对消,双方都各退后三步,但那人面色不变,而张丹枫却已虎口发麻,旁人看不出来,张丹枫却是自知:这蒙面人的功力实是在己之上。
张丹枫满腹狐疑,这人刚才所显露的铁指功夫,正是武林绝学的“一指禅功”,而适才这一掌,却又是铁琵琶的手法,铁琵琶手不比一拗禅功,会者甚多,但似他那样使得出神入化却是少有。张丹枫自思:这人分明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何以会与沙涛混在一道而听他的话又好像知道自己的师承,对这人的来历,实是捉摸不透。只听得那人又笑道:“很久以来未与强手对敌,今日得接名家弟子的高招真是快何如之!”嗖、嗖、嗖,又是一连拍出三掌,似虚似实,似按似点,每一招都是招里套招,式中套式,暗藏着厉害的杀手。
张丹枫展开“风乱落花”的身法,在躲闪之中也进招反击一步不退,连接了三招,头一招用太极拳的“如封似闭”,将蒙面人的掌势化开;第二招用少林拳的“魁星踢斗”,腿掌兼施,用硬功的以攻为守的招数,迫敌人换招;第三招却用师门独创的“百变玄机掌法”,将敌人的来掌黏出外门。那蒙面人见他瞬息之间,连用了三种不同的拳法,也似乎甚为诧异,微微的“噫”了一声。
两人拳来脚往,转眼间又斗了二三十招,张丹枫学了《玄功要诀》之后,自己修习所见过的各派武功,这时便连用各派的精妙招数,化解蒙面人的攻势。虽因修习的时日尚短,未得各家精髓,但也足令人眼花缭乱,大感惊奇。
那蒙面人仍是施展铁琵琶手,中间杂以一指禅功,攻势丝毫不缓。张丹枫虽连用各派手法,但也只能在一时之间,乱人眼目,久战之下,终是吃亏。三十招过后,渐感吃力,索性摒除各派的武功不用,只用师门独创的大须弥掌式,抱元守一,以双掌护着全身,只守不攻。
大须弥掌式,圈子甚小,但却防护严密,沉稳凝重,反击之力甚强,那人迫切之间,也自攻不进去。但他的铁琵琶手端的是神妙非常,有时掌力挟风,呼呼作响,威猛非常,有时却又轻飘地一拍,到迫身之时,劲力才猝然发出,教人根本分不出他的虚实轻重,真是防不胜防。而中间杂用的一指禅功,更是厉害,所指之处,全是人身大穴。张丹枫越发疑心,这蒙面人的铁琵琶手出神入化,和澹台灭明不相上下,但他的一指禅功澹台灭明却是不会。若然两人不是同出一门,何以铁琵琶的手法如此相似但若说是同出一门,何以他又独会一指禅功难道是他们的师父也有偏心不成而且澹台灭明只说过他有一个师妹,从未说过他还有师兄弟。两人之间,有否渊源,也还是难猜测。
两人又斗了三五十招,蒙面人忽掌忽指,着着进逼,张丹枫的大须弥掌式虽然神妙,但内功稍逊,渐觉难以抵敌这两种上乘武功。战到分际,那蒙面人喝道:“小心接招!”左掌一托张丹枫的肘尖,右指忽地一戳,张丹枫若在避开他的一指禅功,就得给他的铁琵琶手推送出去!
只见张丹枫一个旋身,双指一划,反掌一扫,这一掌也正是铁琵琶的手法,而那一划却是是似而非的一指禅功(一指禅功最少也得有十年以上的功力,不是朝夕间可以偷学,张丹枫所用的只是一指禅功的指法姿势)。但如一来,已足令那人惊异不已,攻势一缓,又微微地“噫”了一声。张丹枫趁势疾上又用百变玄机掌法抢占了有利的方位。那人怔了一怔,忽地哈哈大笑道:“你好聪明,几乎骗过了我!”骈指如戟,伸手一探,又点张丹枫脊骨的“天柱穴”。
张丹枫一闪闪开,那人疾进一招,掌力如山,张丹枫堪堪抵挡得住。又斗了十余二十招,那人双掌齐出,一虚一实,左掌呼呼挟风,却是虚招,右掌轻轻拍下,却是实招,张丹枫运劲接他的左掌,一接之下,立知上当。那人右掌劲力一发,将张丹枫双掌迫着,忽地哈哈笑道:“你所言非假,张士诚的宝藏和彭和尚的奇书果然都被你发掘去了,俺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虚晃一掌,突然向后一纵,奔出山寨。这蒙面人突如其来,突如其去,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众人齐都惊愕,即张丹枫亦是百思不解:再斗下去,那人分明可胜,却又何以突然住手
那蒙面人是随额吉多来的,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人,即沙涛父子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见他武功好得出奇,故此好生敬畏。蒙面人一走,沙涛见势不好,立即下令群殴。额吉多适才断剑受辱,吃了大亏,这时急欲报仇,抢在头里,张丹枫哈哈一笑,与云蕾打了一个招呼,倏时间双剑齐出,额吉多抢过一柄长剑,刚挡得两招,张、云二人出手太快,沙涛的党羽还未赶得及接应,只听得“喀嚓”一声额吉多的长剑又给削断了。他的副手吉彰阿叫道:“张丹枫,你家屡受我国大恩,你何以如此不明事理”拔刀招架,张丹枫一剑削出,余势未衰,剑光一绕,又把吉彰阿的佩刀削断了,吉彰阿大惊失色,叫道:“张丹枫,你、你……”话未说完,云蕾的剑招接连而至,吉彰阿的武艺在额吉多之下,如何挡得住双剑合璧之力被云蕾一剑斜削,登时死于非命。额吉多横跃三步,陡听得一声大喝人还未到,已是劲风贯胸,原来正巧碰着石英出手。石英绰号叫“轰天雷”,以蹑云剑术、飞蝗石暗器、轰雷掌号称武林三绝,这一掌之力,何止千斤,额埋多刚刚被张丹枫与云蕾二人杀得头昏眼花,不辨南北,这时又碰上石英,昏头昏脑,躲避不及,被石英“卜”的一掌击中后心,护身的锁子黄金甲也给震裂,登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也幸而有护身甲一挡,要不纵然他武功再高,性命也是难保。饶是如此,也已晕倒地上,随来的武士,立刻将他抬起,不敢再战,狼狈而逃。
沙涛请来的那批三山五岳的人马,有一大半怀有二心,见势不好,先自走了,有一小半心腹死党,见张、云二人双剑的威力无比,也自胆寒。张丹枫哈哈大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把群贼杀得落花流水,但敌众我寮,一时之间,还是未能闯出重围。石英大喝道:“擒贼先擒王,沙老贼我先与你算帐!”扑入人丛,追赶沙涛,沙涛忽地一声呼啸,党羽如潮疾退,张丹枫等人怔了一怔,群贼退出了“聚义厅”,忽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沙涛的党羽已把千斤闸放下,内外隔断!
外面伏有弓弩手和勾镰手,以石英和张丹枫之力,纵能将千斤闸托起,但外面的毒箭,必然乘机射来,难以防备。石英叹了口气,道:“好,咱们算是被他困在这里啦!”沙涛在外面叫道:“把那幅画给我,缴了兵械,我还可以念昔日八拜之情,放你们下山。”云蕾笑了一笑,道:“大哥,他们还不信你已把宝藏取去,就是给他画图他也无用。”张丹枫道:“我偏不给他。”石英道:“正是。这是先主遗物,岂可给他”云蕾也笑道:“我也是说笑而已,咱们就是被困而死,也不能屈辱求存。”张丹枫道:“小兄弟,我一向笑你柔弱,你原来也有男子的气慨。”这当然也是说笑之词。云蕾却认起真来,啐了一口道:“呸,只有你们男子才是英雄豪杰么”
这时聚义厅内只剩下了石英等四人,云蕾此言一出,石英父女全都变色。石翠凤偎近云蕾,拉她的手,颤声说道:“云相公,你当真是个女子么”云蕾面红过耳,低声说道:“姐姐,你说得不错,我当真是个女子!”石翠凤花容失色,指着云蕾道:“小冤家,你,你……”哽咽着说不下去。云蕾羞惭不已,道:“好姐姐,是我一时淘气,欺骗了你。姐姐,你别恼怒,我、我还有一位义兄……”石翠凤杏脸生嗔怒道:“谁管你什么义兄,呀,小冤家,你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事!”石翠凤此时虽已明知她是个女子,但说话原口气,仍是将她当作男子看待,张丹枫听了,不觉失笑。石英比较老成持重,将张丹枫拉过一边细细盘问,张丹枫将云蕾的来历说了,又笑道:“当时是你择婿心切,云蕾又是小孩子心性,要不然也不至于闹了这场笑话。好在也不过蒙了你们一年,不至于误了令媛的青春。金刀周健的儿子你是见过的了,你说此人在后辈之中,也算得是一位少年俊杰吧”石英一听,自然知他话中之意,没精打采,答道:“女儿的婚事,我也不再管啦。周山民嘛,若与云相公相比,那自然比不上。但也还算得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石英叫惯了,一时转不过口,也像他女儿一样,仍然叫云蕾做“相公”。张丹枫又不觉一笑。石英忽道:“少主,我失了一位爱婿,但却要恭喜你啦。”反过来取笑张丹枫。这一取笑,却勾起了张丹枫的心事,叹口气道:“喜从何来”石英道:“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的丫头哪配得上云相公,她就是不肯,我也要叫她把云相公让与你。你们几时请喝喜酒,哈哈,这也是武林的一段佳话呀!”张丹枫道:“言之过早,言之过早!石老英雄,你还有所不知。”将张、云两家的冤仇说了,石英惊诧不已。
那边厢石翠凤仍与云蕾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完,石翠凤一向把云蕾当作她理想的夫婿,这时自是伤心不已。云蕾虽然甚是尴尬,但亦为她感动,忽道:“好姐姐,我此生不嫁,陪你就是!”
石翠凤面上掠过一丝笑容,道:“你话当真”云蕾孩子之气仍然未脱,笑道:“怎不当真但我的好姐姐呀,我有一个兄弟,你却没有。我不嫁人自可,你不嫁人,谁接你们石家的香灯后代”石翠凤啐了一口,瞧了张丹枫一眼忽道:“云相公,我知道你话不由心,我虽然是个傻丫头,也早看出谁是你的心上人了。”云蕾也给她的话引起感触,叹了口气,颓然说道:“我此生永不嫁人,你若不信,我给你发个誓!”石翠凤掩住她的口道:“好端端的,发什么誓呢呀,我有了你这样一位好妹妹,也就很心满意足了。”
石英素性豁达,虽然一时不快,此刻亦已消除,对女儿笑道:“妙极,妙极,你们既然认了姐妹,云相公怎么还不来拜见我这个义父”云蕾一笑而起,走到石英跟前,盈盈下拜,石英将她扶起,道:“云相公,生受你了!”张丹枫哈哈一笑道:“还叫云相公”此言一出,众人俱都失笑。
这时已近黄昏,外面叫嚣之声,仍然此断彼续,聚义厅内并无食物。幸张丹枫与云蕾随身携有干粮,取来给四人吃了。云蕾道:“今日将就过了,明日如何”张丹枫笑道:“明日愁来明日忧,何必去管”四人谈谈笑笑,倒不寂寞,外面沙涛等人,惧他们双剑合璧的威力,不敢进来偷袭。
是夜张丹枫与石英轮班看守,云蕾与翠凤在椅上联“床”夜话,各诉别后之情,亲亲热热,倒真的有如一双姐妹。云蕾问道:“那次咱们在青龙峡分手,你爹爹来信催你回去,究竟是为了何事”石翠凤道:“还不是为了那幅古怪的画图,我爹爹听说,瓦刺国不知怎地已知道这幅画图在我家中,要派人来劫夺。因此我爹爹叫我回去,举家逃到饮马川蓝寨主那里避祸,我们全家还是战后才回来的。想不到沙涛这老贼与也先勾结,还是放我们不过。”云蕾笑道:“他们哪里知道,这幅画图早已到了我大哥手中。”石翠凤听她叫“大哥”叫得如此亲热,心中又是一酸,道:“你有了哥哥,就忘了姐姐了!”云蕾又叹了口气,她是个女孩儿家,不似张丹枫的无所避忌,蕴蓄在心中的愁思,即算对着情如姐妹的石翠凤,也不肯言说。
石翠凤见她神情奇特,甚是诧异,当下也不便多所盘问,两人谈谈说说,不觉朦胧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外面人声喧哗,张丹枫叫道:“小兄弟,你快起来看!你说曹操,曹操便到,你瞧,这可不是你那位义兄到了!”云蕾起身一看已是第二日的早晨,千斤闸只拦着正面大门,两旁墙壁还有箭眼,只见外旌旗招展,有两面大旗,特别醒目,一边红日,一边明月,正是金刀寨主的标志--日月双旗!
外面杀声震天,张丹枫道:“周山民来得真是合时。”语带双关,云蕾不觉抿嘴一笑。过了一会,杀之声渐渐静止,千斤闸也给外面的人合力吊起,阳光耀眼,周山民缓缓走进聚义厅来。
云蕾昨日露了庐山真相,索性换回了女子的衣裳,周山民一见,颇是惊奇,与众人打了招呼,又向云蕾瞥了一眼。云蕾笑道:“我托你的事情,我已经自己说清楚啦。”云蕾换了女装,一笑之下,梨涡隐现,有如初开的百合花,在周山民眼中更增美丽,周山民不觉心中一动,但见张丹枫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又不觉爽然若失。要知周山民本来是单恋云蕾,但自知道云蕾对张丹枫的情意之后,即已常常自仰,到了澹台灭明暗助他们打胜仗,说明了张丹枫为国的苦心之后,周山民更是下了决心退出这一场无望的情场角逐,所以此时虽然心中一动,但迅即又压抑下来。
石英道:“周贤侄,你怎的知道我们被困此山,引兵来救”这一问也正是众人心中的疑问,不约而同地大家都看着周山民。只听得周山民说道:“在瓦刺入侵之时,我们流散四方,现下战事已经结束,我们重新集结,想回到旧日的基地,昨日行军至附近扎营,晚上就出了一桩怪事。”石英道:“什么怪事”周山民道:“有一个蒙面人夜晚偷入军营,飞刀递简,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说你们中了沙涛圈套,被困在这儿。这蒙面人武功卓绝,待我们发现之时,他已似一熘烟的走了。”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是蒙面人”心中大是疑惑。周山民道:“是呀,这蒙面人来无踪,去无迹,真不知他是何来历家父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石老英雄遇难,咱们不能不救,故此叫小侄领兵前来。”张丹枫与云蕾都在暗暗纳罕,不知这蒙面人是否即那蒙面人
周山民又道:“在瓦刺入侵的时期,家父曾几次派人到石老伯的宝庄探望,石老伯避难未回,是以无由致讯。”石英道:“多谢你爹爹的关怀,改日我再去问候。”看周山民,只觉他也是一表人材,虽然尚比不上张丹枫与云蕾,但亦不俗。
众人在沙涛的山寨中吃过午饭,张丹枫与云蕾因急着赶路,先行告别。石英父女与周山民直送到山下,张丹枫与云蕾撮唇一啸,那匹照夜狮子马与云蕾的内苑御马先后而至,周山民见云蕾跨上马背,忽然记起一事,道:“云姑娘,且慢。”云蕾在马背上回头说道:“周大哥,有何见教”周山民道:“你和石姑娘的事情既然说清楚了,那就不必我再替你多费唇舌啦。这东西你收回去。”说罢,在怀中取出一支碧玉珊瑚。正是:
接木移花计已遂,何须重觅碧珊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