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可叹宝玉陷泥淖 非因美色爱蛮花(2/2)
孟华微笑道:“你忘记比试的规矩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段剑青喝道:“你先说!”
孟华笑道:“也好,虽然是你叫我先划出道儿,我也可以让你一招。你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不是我就是曾经送过两匹坐骑给你和冷姑娘的那个人!”
段剑青这一惊非同小可,呆了一会,说道:“你、你是石林中的那个少年。”
孟华说道:“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好,我也可以答你。待会儿,你也得回答我的两个问题。不错,你华竟是记起来了。我就是那天在石林的剑峰之上跳下来救你们的那个少年!不过,我并不要你报答我这份人情,我只要知道你为什么抛弃冷姑娘”
段剑青心头大震,做声不得。要知那一日在石林之中,他虽然先行逃走,后来的事情并不知道。但是孟华既然能够平安脱险,可知最少也是敌人难奈他何。段剑青暗自思忖:“崆峒派的长老洞冥子和阳继孟的徒弟盘石生都奈何不了这个小子,我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孟华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奉陪’我划出的道儿吧,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冷姑娘究竟怎样了。”段剑青面色铁青,期期艾艾,许久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孟华疑心顿起,喝道:“你把冷姑娘怎样了”
段剑青霍然一省,连忙说道:“你别胡乱猜疑,难道我还能把冷姑娘害了吗”
孟华稍稍放心,说道:“那么她在哪里”
段剑青道:“她没有跟我来回疆,或许是回到她叔叔那里去了。”
孟华怒喝道:“胡说,三个月之前,我才见过她的叔叔。她的叔叔也不知道她的消息。”
段剑青道:“你这样凶做什么我不过是猜想而已。既然她不是回到叔叔那儿,那就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孟华道:“什么地方”
段剑青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告诉了你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孟华道:“冷姑娘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段剑青道:也是我的私事,你管得着”
孟华说道:“我偏要管!你何以要抛开冷姑娘独自躲到回疆,有甚图谋,快说!”
段剑青道:“我在大理的家,早已是不能回去的了,你不知道么”
孟华说道:“我知道,但我要问你的是,为什么你一个人来到这儿,而撇开了冷姑娘你别扯到别的地方去!”
段剑青苦笑道:“你这人真是爱管闲事。好、你一定要知道么”
孟华说道:“我的道儿已经划出来了,你非说不可!”言下之意,要是段剑青不说的话,那就只有和他决斗了。
其实孟华也只是吓吓段剑青的,他已经答应罗曼娜在先,何况段剑青又是他恩师的侄儿,他怎能横起心肠和他决斗。
不过,段剑青却是当真害怕和他决斗,于是说道:“好吧,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不过,说来话长……”
他边说边挨近孟华身边,孟华只道他是要来向自己诉说,还想坐下来听他长谈,不料段剑青突然一掌劈他后心的“风府穴”。
孟华是毫无伤他之心,也丝毫没有提防他会有伤害自己之意,这一掌劈个正着!
幸好孟华的内功造诣不弱,本能的便生反应。段剑青打得重,所受的反弹之力也很重,倒退几步,险些摔个筋斗。
孟华曾经救过段剑青的性命,当然是做梦也想不到他竟会恩将仇报,给他一掌劈个正着,又惊又怒,呆了一呆之后,喝道:“你干什么”
段剑青一掌击中孟华的后心要害,本以为孟华不死也得重伤,不料反而给孟华的内力弹开,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待孟华赶来,连忙跨上坐骑就跑。
孟华吐气吁声,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才觉得背心火辣辣的作痛。
假如孟华意想和他拼命,拼着伤势加重,还是可以追得上去把他杀掉的。不过一来是看在恩师的份上,二来自己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在身,倘若伤势加重,非得养伤不可,岂不误了大事,权衡轻重,孟华也就只好让他逃走了。
好在孟华已经得了张丹枫的内功心迭,当下盘膝而坐,调匀气息,过了一会,疼痛渐渐减轻,精神也好了许多,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已过中天。“桑达儿想必已经赶上了罗曼娜,罗曼娜的皮鞭也已经打在他的身上了吧我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咳!想不到二师父竟然有这样一个侄儿,人很聪明,心肠却是如此恶毒,真是可惜!不过看在恩师的份上,我还是不能让他毁掉的。不管他听还是不听,有机会我还是应该劝一劝他。冷姑娘的下落如何,我也还是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孟华心想。
孟华的心地实在是太过纯厚了,他哪里知道,当他深深地为段剑青的自甘堕落而感到可惜之时,段剑青在心里也正在连呼“可惜!”
原来段剑青之所以突施毒手,一来为了和他争夺罗曼娜,二来则是想得到张丹枫留下的剑谱的。他当然不会知道张丹枫留在石窟中的无名剑法图形,老早已给孟华铲掉了。功败垂成,他的心里也在连呼“可惜”:“早知他有抵御雷神掌之功,我用淬好剧毒的透骨钉,插进他的穴道,那就好了。如今他没有死,必定会来找我报仇,我只好暂且避开他,先找着那个人再说了。”
段剑青要找的是什么人,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孟华回过头来,刚好去寻桑达儿和罗曼娜,他们二人却已先来找他了。
孟华一看桑达儿喜气洋洋,便知他们好事已谐,但桑达儿见到他那苍白的脸色,如是不由得突然由喜变惊了。“孟大哥,你怎么啦”桑达儿和罗曼娜同声问道。
孟华极力忍住,不让他们看出自己受伤,说道:“没什么,我已经见过段剑青。”
罗曼娜吃了一惊,说道:“你和他打了架吗”
孟华笑道:“我答应了你的,怎能和他打架”
桑达儿道:“啊,你们说的敢情就是那个今晚和我作对的汉人小子”罗曼娜有点尴尬,点了点头。
桑达儿业已赢得美人,心情自是十分之好,说道:“孟大哥,你别误会我是敌视汉人,我是看这小子看不顺眼才骂他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汉人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就像我们哈萨克人之中,也有好人和坏人一样。或许那个小子我也是骂错他了。不过我们哈萨克人有句俗话,说是爱情好比眼睛,容不得渗进半点砂子。”罗曼娜面上一红,说道:“你就是喜欢瞎猜疑,心胸该放宽大一些才好。”
孟华微笑着说道:“桑大哥骂那小子没有骂错,那小子是应该骂的。”罗曼娜哪里知道,孟华是遵守诺言没有和段剑青打架,段剑青却打了他。笑道:“你怎么回来得这样快难道只是骂了他一顿就走么”
孟华笑道:“你猜得不错,我只骂了他一顿就走。不过现在却有点后悔了。”
桑达儿诧道:“你又说这小子该骂,后悔什么”
孟华说道:“我并不是后悔骂了他,我是后悔自己走得太快,忘记问他住在什么地方。好了,他也是我相识的人,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我想劝他回乡。”
罗曼娜道:“我知道他住的地方,我告诉你。”恐怕说不清楚,还拿马鞭在沙地上画来给他看。
“你是要经过我们瓦纳部门‘格老’(即酋长)所住的地方吧”罗曼娜问道。”
孟华说道:“不错,我要拜访回疆的十三个部落,瓦纳也是其中之一。”
罗曼娜道:“段剑青常常到格老那里作客的,你要是找不着他,也可以向我们的格老打听他的消息。”
此时,已是月落星沉的五更时分,草原上的歌声此起彼落,歌声伴着健马奔驰的蹄声。这是已经定了名份的一对情侣在玩得尽欢之后,唱着情歌回去了。
孟华和桑、罗二人回到族长的帐幕,远方天色已亮。罗海整晚没有睡觉,等着女儿回来。但见他们三人一同回来却是有点诧异。
只见女儿戴着花环,笑盈盈地走进帐幕,孟华和桑达儿一左一右的陪伴着她。罗海方自一怔,不知女儿选择了谁,心念未已,便听得女儿说道:“傻小子,还不上前去拜见爹爹。”这句话是用他们本族的士语说的。
桑达儿从罗曼娜手中接过马鞭,双手高举,跪在罗海面前,叫了一声“爹爹”,把马鞭交给罗海。这是“姑娘迫”最后的一个仪式,在获得心爱的女子之后,把她打过自己的皮鞭作为信物,献给她的父亲或者母亲。罗海呆了一呆,说道:“原来这花环是你给她戴上的”
桑达儿又是得意,又是害羞,黑脸泛红地说道:“多谢罗曼娜看得起我,她的皮鞭已经打在我的身上了。”
罗海心目中的女婿本来是想选择孟华的,这个结果颇是出他意料之外。不过,转念一想,孟华虽然很好,但他是个汉人,将来一定会把他的女儿带走的,倒不如让女儿嫁给本族的人,可以陪伴他的晚年。何况桑达儿也是族中年轻一辈的第一勇士,虽然比不上孟华那样好,也配得上他的女儿。于是也就欢欢喜喜起来了。
罗海按着回教的仪式给女儿和未来的女婿祝福之后,说道:“孟少侠,你可要多留两天,喝他们的喜酒了。”
孟华说道:“我本来应该喝这杯喜酒的,不过我想早日赶上尉迟大侠,恐怕还是不能耽搁了。”
罗海还没开口,桑达儿已是说道:“那也好。反正我们现在只是订亲,待你回来的时候,也许刚好赶得上喝我们的成婚喜酒。”
孟华笑道:“但愿如此。”
桑达儿道:“你一定回来喝我们这杯喜酒的。对啦,我们可以等你,待你回来,我们才行婚礼。爹爹,你不知道,孟大哥不仅是我们的好朋友,他还是我们的媒人呢。”
罗海不觉又是一怔,要知按照他们的风俗,在“姑娘追”中缔结良缘的男女,都是彼此两情相悦的,根本就用不着媒人。“啊,怎的他还是你们的媒人”罗海问道。
桑达儿道:“我本来没有勇气去追罗曼娜的,是孟大哥鼓励了我。他还在罗曼娜面前,替我说了许多好话呢!”
罗海本来恐怕孟华心里也许有点不大高兴的,听桑达儿这么一说,方始放下了心。
“既然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强留。不过,昨晚你也是和我们的小伙子一样,整晚没有睡觉的。最少总得多歇一天才走吧。”罗海说道。
“不了!”孟华说道:“三两晚没睡觉,在我是很寻常的事情。多谢你们的招待,我告辞了。”
罗海见他去意坚决,只好让他动身。送他一匹骏马,一袋干粮。桑达儿舍不得和他分手,又亲自送他一程。罗曼娜也赶在后边。
“别忘了快点回来啊!”临别依依,桑达儿扬手说道。
孟华笑道:“我不会忘记的,我还要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呢!”
他满载着友情离开,心中不无感慨:“想不到我交了这样好的两个异族友人,反而同样是汉族的段剑青,却下毒手害我。他还是我二师父的侄儿呢。不过,也正因为他是我恩师的侄儿,我还是要把他当作朋友看待的。但愿他肯接受我的劝告。”怀着这个希望,孟华快马加鞭,兼程赶路。
可惜他对段剑青的估计完全错了。对他的心地固然估计错误,对他的功力也是估计错误。
若在平常孟华练过上乘武功,两晚不睡觉,的确是很普通的事情,对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但现在他刚在受伤了之后,便即赶路。跑了一夜后,伤处又在隐隐作痛了。而目浑身发热,好像被放在蒸宠里一般。这种闷热之感,是由内而外的,和普通的由于赶路而身体发热的感觉不同。
“奇怪,段剑青练的不知是什么功夫,功力比以前高得多了,俚,却似乎是邪派内功。好在我还经受得起。”
虽然禁受得起,不过为了发散热菱,他只好下了坐骑,找个僻静的地方,做了一会吐纳的功夫才能恢复精神。走一会休息一会,如是者数次之多,直到将近日暮的时分,方始找到罗曼娜说的那个地方。
抬头一看,在山腰处发现一间茅舍,据罗曼娜所说,那就是段剑青所住的地方。
孟华不觉有点怀疑,心里想道:“他是小王爷的身份,过惯舒服的生活,为何肯在这间茅屋里挨苦难道只是为了贪图罗曼娜的美色吗”
当然他也曾经想到,段剑青昨晚想要害他,没有成功,料想也会提防他来报仇的。“多半他是不会回到这间茅屋来了”孟华心想。
不过,孟华虽然知道想在这一间茅屋找着段剑青的希望甚属渺茫,他还是要试一试的。
这座山虽然并不很高,也远远比不上石林里剑峰的陡峭,但孟华身上带伤,爬到山腰,已是不由得吁吁气喘。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那间茅屋了。
“有人在里面吗”孟华朗声说道。
只听得里面好似有呻吟之声,半晌,那人说道:“是谁”声音微弱,似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不过孟华已是听得分明,一点不错,正是段剑青的声音!
本来他是不敢怀抱太大的希望的,想不到段剑青真的是在里面,倒是令他有意外的惊喜了。
“是我!”孟华应道,一面说话,一面放轻脚步,走进那间茅屋。
定睛一看,只见段剑青躺在一张竹床上,满面病容,正在连声咳嗽。
孟华一踏进来,段剑青的咳嗽登时停了,他“啊呀”一声蓦得起来,可是他的人却跳不起来,刚一欠身,咕咚一声,又倒了下去,看来他的病似乎还是当真不轻!
“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孟华连忙说道。
“那你来作什么”段剑青喘着气问道。
孟华说道:“我想你还未曾知道我是谁吧”
段剑青一副茫然的神态,重复他的话道:“你是谁”
孟华说道:“我叫孟华,你的叔叔是我的师父。”
段剑青好像稍稍放下点心,但仍是有点惊疑不定的神气说道:“你来做什么”
孟华说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是来劝你的,当然我也还有一些事情,想要知道。”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说得段剑青也好像为之动容。
段剑青道:“多谢你的关心,可惜我抱病在身,不能招待你。那里有茶水,你自己倒来喝吧。”他说“不能招待”,弦外之音,自己也是不能和孟华长谈的了。
孟华道:“你别着急,待你病好之后,咱们慢慢再谈。段兄,你得的是什么病”
那天我回来之后,很是后悔,或许是心力交疲之故,又受了一点风寒,这就起不了床啦。”段剑青说道。
孟华不懂医术,束手无策,说道:“段兄,我给你请一位大夫来可好你知道附近有大夫吗”
段剑青苦笑道:“此处方圆五十里之内,定居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孟华说道:“我有罗曼娜父亲送给我的快马,可以跑远一些。”
段剑青摇了摇头,说道:“瓦纳族格老那儿,倒是有一个大夫,那儿离这里有一百多里山路,快马来回,也得两天。而且那个人只懂得用草药的大夫,本领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孟大哥,我多谢你的好意,你不必为我操心了。”
孟华道:“啊,你懂得医术”
段剑青道:“我的家里是经年请有两位大夫的,小时候我常常跟着他们采药,多少也懂得一些。昨天我的病初起之时,我已采了一些草药了。喂,你瞧,屋角那个药罐,就正是日前我采来的草药了。”
孟华放下点心,说道:“好,那我留在这望服待你。这药煎要用多少时候了,要不要添点柴火。”
段剑青道:“不敢当,我还勉强可以支持的。待我起来看看。”作势欲起,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孟华连忙扶他躺下,说道:“莫说令叔是我恩师,就是不相识的人,患难相助也是应该的。段兄,你别客气。”
段剑青这才说道:“这剂药已经煎了一个时辰,火候大概是差不多了。请你打开盖子闻上一闻,这草药的气味是有点刺鼻的,要是药味很浓的话,那就是够火候了。麻烦你倒给我喝吧。”
孟华说道:“好的。”找了一个空碗,便即依言去做。
段剑青道:“你走得累了,喝杯水再给我倒药茶不迟。那边那个樽子里装的是干净的清水。”
孟华爬上山坡,踏迸这间茅屋之后,一直没有余暇自行运功御毒,的确也是感到唇焦口渴,他打开了自己的水囊,喝了一口水,说道:“运水上山不易,这樽水留给你用吧。”孟华是出于诚意,段剑青却以为他已经有所提防,不由得心头一凛,但见孟华在喝过水之后,便即把那药罐的盖子打开,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暗暗欢喜。
一股浓烈的药味直冲鼻观,孟华正在想道:“想必是够火候了。”刚要把药茶斟在碗,忽的只觉一阵昏眩,摇摇欲坠,他身子还没倒下,手中的空碗已是跌了下来,当啷一声,碎成片片。
就在此时,只听得段剑青一声长啸,陡然从“病榻”一跃而起,掌挟劲风,向孟华劈下来了!正是:
善心遭恶骗,装病露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