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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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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善,你如何看?”

“我?”宋悯欢从角落里找了一根长戟,他把尸体挑开了,有些通道只能一个人过,他们只能一个一个的过去。

“每一族信奉的道义不同,不必强求天下都一般。”

不同也未必是坏事。

这般说起来有些残忍,有士兵见他肯回答,问他道:“你这么的说法,是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出发,那么大家可能都没有错了。”

“是这样,”宋悯欢说,“善恶没有明确的界限,对是错,错也是对。”

“但是,”宋悯欢顿了顿,语气平淡了些许,“若是有可能,我们自然还是希望……尽最大的可能佑天下太平、让世道之下善意多于恶意,使人人都能够得到庇护……不让他们困于战乱纷伐、风雨飘摇的乱世。”

他这话出来,许多士兵安静下来。他们同样渴望得到庇护、天下太平,若有一朝能够看到太平盛世,也不枉他们在战场上磋磨半生。

“你当真是仁善,”业莲这么说了一句,眼中带了些异样情绪,低声道:“我许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这种话我在五岁的时候听过、在十岁的时候听过,在十五岁的时候听过,二十岁时鲜少听闻,二十五岁之后……便没有人再说过了。”

二十岁之时尚有人坚定信念,二十五岁之后,他们受世道、族人,各种苦难所迫,他们已经不再坚定当初的想法了。

许多人心中同他想的一般,他们此时不由得深思起来,心中略有些被触动。

宋悯欢没再说什么,他领着士兵们又走了大半日,他们整整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去。

走出来之后,他们一起把出口封住,往东又走了十里,在一处村镇的破庙里过夜。

这般折腾了快两日,宋悯欢又去了外面采摘伤药,有些士兵身上的伤已经很严重了,经不起耽误。

伤药采回来之后,士兵各自处理了伤口,路途奔波,有一部分死在了路上,幸存下来的也有几个。

业莲帮他处理那些士兵,见他受了伤,让他也过去休息。至于江意,江意被他们扔在了路上,他们没有义务再带着江意,一个水岐族的男人对他们来说是累赘,剩下江意是死是活便是看天命。

……

天空阴沉,黑压压的云透不出一丝的光,江意挣脱开绳子,他的手腕被勒的差点断开,身上也非常疼,唇齿之间还有腥臭味。

他把手帕吐出来,面部表情阴冷,带着几分怨毒,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到宋悯欢他们的身影。

既然把他丢下……他一定要让对方后悔。

他尝试站起身,脚踝处传来疼痛,路上那些士兵对他很粗暴。他被拉着从地窖出来的时候受了伤,现在每走一步,脚踝处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远处是阴林,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阴风夹裹着冷意,有人在跟着他。

他察觉到了邪祟的气息,背脊处情不自禁地发凉,他握紧了袖中的匕首,走的速度快了些许。

只要他能够见到人……只要能够寻求对方的庇护,只要他能回到月隐,他一定不会放过沈善。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只有被丢下的份,为什么沈善能够那么厉害……凭什么,上天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他身上怨气浓重,只要他再忍忍,这些屈辱受过去之后,会有无尽的荣誉在等着他,他会一路踩着沈善的尸骨爬上去。

他要让公子岚看见他,要公子岚尊敬他,他要让他的殿下看见他。

他的殿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般想着,他的表情逐渐的狰狞。一想到那一天,他整个人都激动的有些颤抖,浑身都在叫嚣着,他的美梦一定能够实现……他一定可以。

他的脚步快,身后邪祟也快了些许,在他快要踏进阴林的那一刻,脚踝处传来了极致阴寒的触感。

邪祟嗓音里发出来嘎吱嘎吱的笑声,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这邪祟品阶并不低,他袖中的匕首翻转,妄想像沈善那般的一下插进邪祟的喉咙——

然而没等他动,他手里的匕首“嘭”地落地,邪祟在半空之中若隐若现,嗓音里带着笑意,笑声又尖又长。

“简直是自不量力,你以为你是圣君?还是以为自己是长乐、公子岚?”

“许久没有见过怨气这么重的人了……让我来看看你,嫉妒、恶意,痴心妄想,贪婪……真是丑陋……我就喜欢这种丑陋的人族,吃起来格外的鲜美。”

江意脸色惨白了些许,他手腕险些被捏碎,听到邪祟的话,他脑海中的弦轰然裂开,心里只有四个字。

那便是他不能死。

那个人告诉过他……他能够站到长乐身旁,他一定不能死。

“你不能杀我……我是水岐族的,我可以……我可以用身体服侍你。”

邪祟闻言整个发出来更尖锐的笑声,“咯咯咯”地非常阴森,半空中出现又细又长的白骨手指。

“我可不是你们人族的男人……我不需要食物来服侍我。”

话音落了,手指插进了地上少年的喉咙。

江意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双眸睁大,死时眼底还是不可置信,带着不甘心与滔天的怨恨。

天空依旧阴沉,树林里鸟雀飞散,乱葬岗里多了一具残缺被啃的坑坑洼洼的尸体。

……

他们夜里便在破庙里歇息,宋悯欢失去了灵力,他行走了一天一夜,原本不觉得累,坐下之后便感受到了困意。

在他闭上眼之前,他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第一次救人,失去了灵力,这一次又救了人,不知道这次会让他失去什么呢?

等到他闭眼的那一刻,他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来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男人只露出来眼睛和手指。他的眼睛灰暗、透不进一丝光,眼中十分纯净,阴沉沉的隔着半空注视着他。

他的皮肤上覆盖着疤痕和烫伤,身上裹着厚重的衣袍,不知衣袍之下是何模样。

男人在远处静静的站着,看起来平凡的随时可以让人忽略,身上却充满矛盾的善意与邪恶。

“僭……”另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宋悯欢猝然睁开了双眼,他面前已经不是在破庙之中。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他在一间破旧、逼仄矮小的房间里,这里只有一扇小窗户,外面是一片黑暗,看样子是在夜里。

他的手腕和脚踝被捆住,在他旁边,是几道深褐色血迹,血腥味与腐烂的气息融合在一起,像是回到了梦蚀族抛尸的地窖。

似乎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感觉被注视的皮肤都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像是被什么粘稠、冷冰冰,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盯上了。

外面雷声轰鸣,瓢泼的大雨砸了下来,闪电在云层之中交织,在天色骤亮的那一刻,他看清了角落里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人、却又不像人。她全身红通通的血肉模糊,上面包裹着一层已经腐烂的、布满青斑的……像是人皮的东西。她嘴里长着獠牙,两只眼睛空洞,对上他的目光,朝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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