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2)
那两块鸳鸾铜镜,在宫人的运送下安全地到达了东宫。敖欢和柳祁衣冠楚楚,无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那柳祁从门里走出,才说:“我自己回去得了。”敖欢便说:“那可不得了。阿略叫我送你安全回家的,你有了闪失,我怎么办?”柳祁冷笑说:“我竟是个纤弱女子不成?要人护送。”敖欢又细声说:“那算我想多陪你一阵子。”柳祁反而无言以对。
这回敖欢倒不乘马了,与柳祁同乘一辆宽阔的轿子,往剑府回去。柳祁坐在轿子里,下定决心一样的对敖欢说:“你我从此可不能再这样了。”敖欢笑了:“不能什么样了?”柳祁冷道:“你既知道我是剑家的人,你这样做,可不是从剑家偷人么?”敖欢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柳祁脸都绿了。柳祁伸出脚来,往敖欢脸上踢去。敖欢一时躲慢了,侧脸上划过一点鞋印,却也不恼,只说:“你说你,自愿选择从了阿略,心里又愤愤不平。跟我一起开心,又不肯坦白承认。我现在答应了你,说我从此以后再不碰你一根头发,把你当嫂子供着,你肯定又生气,要踢我另一半脸了。我若不答应,你心里反而要暗喜,是不是啊?”柳祁的嘴里似被塞了棉花,下颚绷紧了,却又使不出力来,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只能在腹中发出他闷闷不乐的咕噜声。
敖欢却说:“你这样首鼠两端、摇摆不定,是不是很讨厌?我说你可恶,可有说错?”柳祁无法反驳,只能反唇相讥:“那我说你无耻,也没有说错。”敖欢笑答:“我无耻,你就不可恶了么?”柳祁冷道:“我自然是个无心无义的鼠辈,可你不是啊,你是个大人物,略儿的好兄弟,你做出这样的事儿,良心可以安乐么?”敖欢听着柳祁义正词严地说“良心”两个字,好笑到停不下来。
柳祁忍不住又要踹他,他却避开了,只说:“我也愿意跟阿略负荆请罪,可你不愿意啊。”柳祁却道:“又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了?”敖欢答道:“你不也常将责任推到我身上。这事你我都不厚道,谁也别赖谁了。”柳祁反而是被敖欢搞迷糊了:“我也不赖你,只叫你走开些。让我清静,也叫我和略儿好好过。”敖欢听了,又是一顿好笑,又说:“你这话糊弄谁呢?就你能和他安心好好过日子?” 柳祁被他说得满肚子火,负气说道:“我就是不肯和他好好过日子,可我也不往你那儿去。”敖欢被他骂了半天,一点气没有,如今听了柳祁那话,却忽然冒火,一下钳住柳祁的下巴,语气几近冰冷:“你和阿略,我就认了。你要是和别人——”
敖欢的话没落地,就听见外头响动,原来已经到了剑府了。一个仆人匆匆上前,说道:“是柳主簿回来了么?”柳祁便推开了敖欢,打起窗帘,不但看见那个仆人,还看见剑略站在门边,眉眼盈盈的。柳祁心里不禁一阵愧疚,又说:“那么晚了,怎么还站在那儿呢?”敖欢从未听见柳祁以这样柔软的腔调说话,心里不禁一阵吃味,却见柳祁却一阵风似的,衣袂飘飘的,身影转眼就荡到了剑略旁边。剑略自然地握住了柳祁的手,笑道:“我惦着你,睡不着,索性在这儿等你。”那剑略低头,见柳祁脸上还有刚刚被敖欢捏过的红印子,那剑略又抬起头,看到敖欢脸颊上还蹭着灰。剑略叹气:“你们打架了?”柳祁冷哼一声,说:“他是王子,我哪敢啊?”敖欢笑道:“人已送到了,我就先告辞了。”
那敖欢回了轿厢里,便自行远去了。
剑略看着人家远去了,又和柳祁回去。到了屋里,剑略对柳祁说:“他也算好脾气了。你别惹他。”柳祁竖起眉毛,说道:“你怎么不说他惹我?”剑略只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恩怨,可少得罪一个王子,总是有你的好处的。更何况你也不会一直站在大王子那儿。迟早还是要在他手下做事。”柳祁负气说道:“放屁!这三危死剩他一个王子了不成?”剑略听他这话,大有真心要和敖欢作对的意思,剑略的脸色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你别叫我为难!”柳祁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了,便说:“我确实看不惯他。”剑略无奈一叹,又哄着柳祁说:“你不喜欢他,咱们就别理他。等你要办的事办完了,咱们回剑门去。再也不见他,也不见这一帮什么王亲国戚了,免得叫你每天点头哈腰的那么累。”柳祁听了,心中咯噔一下的,瞪着眼看剑略:“回剑门?那儿不是剑家的本家?我岂不是还得在你老子、兄弟眼皮底下过日子?那可不一定比在王宫舒坦。”剑略却淡淡笑了:“哪敢叫你受委屈啊。”
柳祁忽然想到什么,却说:“我还记得,我当初说你来了,剑世子就睡不着了,你还说没叫他睡不着的意思。”剑略便道:“我虽非天下第一善良人,但总不会随便生害人之心。”这话说得极为坦荡,柳祁倒免不得想起常无灵的事来。那柳祁忍不住说:“哦?那也是,药王的事,也是他害你在先。”剑略听了这话,眼光微变:“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柳祁却说:“我现在正缺个这样的人才,就想起来了。”剑略听了,笑笑说:“你这样聪明才智,用不着这些歪门邪道,也能出人头地。”柳祁缓缓笑道:“我的‘聪明才智’、‘出人头地’,都是靠的‘歪门邪道’。”剑略也不愿追究柳祁过去的事情,若将柳祁前半生的事情一件件翻出来倒腾倒腾,恐怕最后得拿衣带勒死这个败类才算正理。
柳祁怕剑略起疑心,就将话头拉回剑世子身上,又道:“你原来说不需要他睡不着,如今又不像了。”剑略轻轻说道:“那是他先出手叫我睡不着啊。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柳祁闻言,颇为讶异:“他难道这样沉不住气,已经对你出手了不成?”说着,柳祁又有些自责:“都是我,最近光顾着眼前的事情,竟然是个聋子!他对你有什么谋划,我居然一点儿也不知。”剑略看着柳祁的反应,心中颇为受用,便揽住柳祁,轻声说道:“你只管顾你眼前的事情吧。”说着,剑略又在柳祁耳侧轻吻。剑略的吻落下的地方,前些时候敖欢留下的触感还在,这两人的唇吻交错在柳祁的知觉之中,张成一张细密的罗网将柳祁束住,叫他透不过气了。
剑略感受到柳祁的不适,便问:“怎么了?”柳祁说:“大抵是累了。”看着柳祁抱歉的模样,那剑略眼光似波光微动,却是淡然一笑,说:“是我难为你了。现在也晚了,还是早点歇息才是正事。”柳祁便顺势点头,洗漱洗漱便与剑略抵足而眠。
剑略在外头舟车劳顿许久,又站了门口半天等柳祁,自然劳累非常,如今睡下,倒是很沉。太阳起来了,他尚未起,双目仍然闭锁着。倒是柳祁习惯了这个时辰起来入宫,便自然醒了。侍女也按时进来打开了窗户,阳光从窗户入,透过轻薄的纱帐,落在剑略白玉微瑕的脸上,印出镂花的影子。柳祁支颐看着他,在他脸上勉力找到些十年前的轮廓。十年前的略儿,还是个少年,身穿轻裘,头戴金玉,脸容呈现出仿佛永远不会褪去的稚气——那是柳祁一心培养而成的样子。那个少年的模样已经被岁月覆盖,如今剑略的脸上并无半点稚气,即使那双算得上凌厉的眼睛睁得再大,也不会再有一点盛气凌人的骄横。
当年,柳祁以为自己对略儿是很好的,当年还是小侯爷的他,无论有多少个小情儿,但最宠的还是他一个。任何男宠都不能与略儿相比。尽管略儿无论是容色还是才艺都十分出众,但他从不让略儿接待宾客。他将略儿放在侯府后院最深的地方,那儿有最精致的园林、最伶俐的侍从,以及最精致的衣着饮食,能叫略儿过得无忧。可是现在证明,他这个做法只是在侮辱剑略。剑略离开了柳祁的金丝笼,才得以振翅高飞了。
也是他柳祁现在跌到这个位置上,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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