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王崇义和李玄走到御花园时,王崇义示意有要事相商,请皇帝摒退左右。
李玄让宫女和太监暂且退下,身边却还留着两个护卫。
「国舅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王崇义淡淡地道:「臣身上毫无兵刃,难道皇帝就这么害怕微臣吗?」
他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却已是手握二十万虎符兵权的大将,因是早朝,所以只身穿软甲,仍然显得英武不凡。若是别的臣子听到他这句话,恐怕也要双腿发颤。
皇帝也不过二十出头,比起当年孱弱温顺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差多少,却是十分平静地道:「王将军,你父亲曾经说过,朕是不吃激将法这一套的,朕深以为然。」
王崇义愀然变色。
今天在朝堂时,皇帝的表现让他怀疑在他领兵出战的时候,皇帝会对王家下手,所以他才特地求见一面,想试探皇帝的心意。可是皇帝一开口,便是直言在王家有自己的棋子。
如果不是有棋子,又怎地知道他和父亲在三个月前所说过的话?
八年前,王崇义建议父亲把庶妹王敏嫁给二皇子李玄为妻,可惜王敏一直没有生育,反而是李玄的侧妃和侍妾生了两个。
待到李玄登基后,王皇后仍然一无所出,王家就送了王家的三个旁系女儿进宫,却只有一个蕙贵人得到了皇帝的宠幸。
然而只过了几个月,就传出消息,那蕙贵人说话不慎,得罪了容妃,被打了十棍。那十棍竟然将蕙贵人打折了腿。
皇帝自然不会再宠幸一个断了腿的女人。
王家虽然知道不是意外,但也说不清是容家做的手脚,还是皇帝派人暗中下手。王崇义的父亲便嘱咐女儿王皇后在宫里事事小心。
谁知王皇后想要儿子想得发狂,竟然背着他们在刘嫔常喝的茶水里下了会让人身体变差的药,以致于卧床不起,无力抚养二皇子。
刘嫔本来就没有资格抚养二皇子,只不过皇帝看她母女情深,所以破例养在她那里。她身体一差,二皇子便由皇后抚养了。
这件事对王家的好处极大,王家自然不会反对,而且二皇子年纪极小,尚且不晓事,如今改了玉牒,变成了嫡子的身分,和王皇后亲近了,也就等同于王皇后的亲儿子。
只要皇帝一死,王家再推这个和自己关系极深的皇子上位,自然比现在这个越来越深不可测的皇帝好控制得多。
正当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不出半年,二皇子竟然莫名其妙地染上了天花而夭折。
天花这种重疾只有传染而来,深宫中无缘无故地,怎地会被人传染?
可是这竟然成了一桩悬案。
王皇后又哭又闹,吵得皇帝十分疲惫,此后竟然没再进长秋宫一步,连自己寝宫也不去了,就一直睡在御书房。王皇后怒极之下曾经对皇帝说,如果查不出真相,可否认为是皇帝下的毒手?
毕竟是一国之君,王皇后竟然如此无礼,可见王家势大,连帝后之情也可不顾了。
皇帝当时眼眶都红了,却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王崇义曾经询问过史官,皇帝当时是否是真的伤心,史官确凿无疑地表示肯定,可是回家与养病在家的父亲承平侯讨论此事时,父亲却是说了这句话:「敏儿做错了,大错特错,皇帝岂是会中激将计的人?」
王崇义看着皇帝的容貌,神色间像是有无数思绪,却又是什么也没有。
他所做所为十分寻常,符合一个皇帝所有的规则,但在一些微妙的地方令人防不胜防,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这个人的变化已是如此巨大。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苍白的皇子,而成了另一个人,强大、虚伪、无情。
或许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轻易撼动于他。
王崇义倏然一惊,失声道:「难道二皇子当真是陛下……」
「国舅大人,如果你所谈的事不是行军布阵,军情国事的话,那便可以回去了。」
王崇义狠狠地看着他,他能感觉到近在自己三尺距离的皇帝可以让他轻易擒住,然后捏住他苍白的下巴,让他平静的表情露出狼狈羞耻的神色。可是三步之外的侍卫手握刀柄,目光凛然,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陛下,纵是臣领兵在外,臣的一家也是清清白白,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泼脏水。」
李玄微微颔首道:「国舅放心,朕会明辨是非。」
王崇义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阴恻恻地道:「陛下不要忘了还有金陵安乐王在,不是只有陛下的子孙才能坐这个位子。」
李玄动也不动,就连气息也没有半分混乱,淡淡地道:「王将军似乎误会了什么。」
王崇义说完这几句话就想离开,可是从李玄身上似乎传来一种奇特的气息,令他有些微的怔忡。
他曾经想过,等到大权在手,让这个皇帝彻头彻尾地成了傀儡时,就给他服下王家那种秘传的药物,让他病重然后渐渐死去。可是现在却发现,在靠近皇帝时,皇帝身上气息像是瞬间将他的血液点燃,让他仿佛沸腾了一般,只想着将他囚禁在一处,百般蹂躏。
在这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上上下下地扫了皇帝几眼,这才退了几步,转身扬长而去。
王家霸道的作风由来已久,李玄也早有准备,也并不以为意。
彻查王家是早就开始了的,但如果只凭贪墨的话,不能将王家完全扳倒。这个王朝持续了两百余年,贪墨似乎成了所有官员默认的法则,若是他凭借这一点发难,必定会有无数人站出来维护王家。如果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只有另外寻找机会。
此时不过午时,他已觉得十分疲累,倒不是因为和王崇义对峙,而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
想必是在御书房里趴着睡十分不舒服,所以才会发那种怪梦。
他乘坐銮驾回寝宫,随意吃了点东西,倒头便睡,就连小德子让他先把龙袍脱下他也没注意。
这次一闭上眼,便看到那男子俯身看着他,神情仍旧是那般似笑非笑。
「你到底是谁?为何能入我梦中?」他嘶声大呼,可是那人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
这次的梦比上次更要古怪,他全身已被剥得精光,双腿大张着,迎接对方的巨物。
「好孩子,莫要害怕,定会让你享受无比。」那人一口一个「好孩子」,扒了他的衣裳便挺身而入。
那巨大的肉块滑过肠道的感觉如此真实,和三年前在观星台上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他后来也曾回到观星台,求恳那人前来相见,可是却是杳无音讯。直到昨天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仍旧是那种仿佛漠视一切的态度,即使知道自己是皇帝,也浑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这是给自己想要杀他的报复?
如果那人没有在感情上骗了他,抑或没有提出想做可以妄议朝政的国师,他都不会动杀心。
能让自己做这种怪梦,难道对方真的是……妖物?
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却偏偏是不能,只能被对方扣紧腰部,狠狠抽插着,似乎无休无止。
他开始只是忍着,到后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却仍然不能阻止对方半分,明知是在做梦,但梦中的一切却是如此真实。这可怕的梦境终于结束时,他才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秋兰的表情仍然是那么惊讶恐惧,搀扶着他:「陛下……陛下……」
他闭了闭眼,听到自己虚弱无力的声音道:「朕病了,去请太医。」
皇帝即位以来,即使身体不适,也从来一声不吭,只接受每月一次的例行诊脉,从未叫过太医,他这一口谕传出时,贴身伺候的心腹太监都纷纷变了脸色,连忙去请太医。
结果几名太医纷纷看过脉象,商议许久,都只得出一个结果,皇帝休息不够,过于疲倦,所以心浮气躁。
当他听到这一诊断时,心下仿佛浇了一盆凉水。
自晓事的时候起,他便从来没有过心浮气躁的时候。看来这群太医在那人的妖法面前,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慢慢回想着黄龙主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过的每一个动作,想起那枚被强行喂下的丹药,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在说「不是毒药」时,向来诚恳的脸上会露出那种既狡黠又得意的表情。
妖物!
皇帝的内心暴怒地再次闪过这两个字,面色却仍然十分冷静。
无能之辈也不必过于苛责,若每一个无能之辈都该死的话,满朝文武都可以死一多半了。他让太医们都退了下去,命御林军的总教头杨统领觐见。
杨统领当年曾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可以去寻找真正能降妖除魔的道士。杨统领却是十分为难,江湖上多的都是坑蒙拐骗之徒,又有谁真正见过妖魔?
皇帝心平气和地表示,找不到并不会责怪他,只要他费心去寻一个前来就是了。
「陛下为何不张榜寻求天下能人异士?」
皇帝苦笑一声:「若是别有用心的人知道朕被妖魔所魇,夜不能寐,恐怕会给对方可趁之机。」还有一个原因是,到最后寻来的,很可能就是那个人。那人既然下毒,当然不可能为他解毒,甚至只会狠狠嘲笑挖苦他一番。
他对每一种人的性格都十分了解,像这样有本事的人其实狂傲至极,越是有本事就越狂傲,甚至不顾礼法,一旦不能为自己所用,便会导致大灾祸。
在杀他不死时,李玄已有了预感,此时此刻,自然也说不上什么后悔,只能密令通缉此人,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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