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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彻老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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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蹩脚训练还有很多,但终究也算是施行了精英教育,勇马的棒球能力大有长进,成为少年棒球队的主力投手兼第四棒打者,也在全国大赛中出过场,让老爸心满意足。

上中学后,勇马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棒球社。这段时期,老爸每晚的乐趣就是晚饭后听勇马聊棒球社的事,而且不是简单听听,看那场面,该说是棒球社活动报告会才对。

“就是说教练调松本去守三垒?”

“是的。”

“这样不行,松本的投球能力有问题,他守三垒,就很难以内角球决出胜负了。真是的,教练到底在想什么?”老爸板着脸翻看眼前的笔记本。我瞄过几次他那个本子,上面全是去看勇马练习、比赛时记录的资料。

“下次比赛的第一棒打者是谁?”

“小坂。”

“小坂?唔,他确实跑得很快……”老爸看着笔记本,上面每个人的盗垒成功率、打击率等数据整理得一目了然,“但上垒率有些一般,他挥棒时用力太猛了。如果改掉这个毛病,当第一棒打者应该够格。算了,既然教练叫他上,那就看看他的表现再说吧。”

听老爸的口气,俨然是球队的总教练。

临近比赛时,老爸又摇身一变成了记录员。他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我不知道他是怎样挤出时间的,反正每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对手的训练情况侦察到手,然后向勇马传授作战策略。

“听好,你要留意那个姓大山的打者。他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擅长拉打,但实际上他拿手的是外角球,擅长把球推打出去。一旦他出场,你就毫不犹豫地投内角球。放心,你投出的球,他连边也休想摸着。”

后来听勇马说,老爸的意见有时确实派得上用场,但有时也完全不可靠。比如某选手被老爸评为“就表现来看,是该队最可怕的打者”,其实只是个刚入社的候补选手;有时老爸说“对方投手只会投直球和曲球,没什么大不了”,实际上对方却投出了喷射球,以致不得不疲于奔命。

不管怎么说,老爸的努力毕竟没白费,勇马在本地的中学棒球界已小有名气。证据就是,勇马一升上初三,各所高中的招生人士便登门造访,而且全是棒球实力很强、曾打进甲子园一两次的棒球名校。

勇马在学校的成绩也还说得过去,如果推荐入学,应该上任何一所高中都不成问题,而且无疑会享受特招生待遇。

问题在于选择哪一所高中。

我和妈妈提出kk学园不错,原因是这所高中男女同校。多了异性的色彩,勇马的校园生活会过得比较快乐。

但这个建议却被老爸一口否决。

“棒球不需要女生!”他说,“如果和女生一起念书,就会光顾着花前月下,无法专注训练。等他进入职棒创造了好成绩,到了适婚年龄,再考虑交女朋友的事不迟。”

更有甚者,他还对我说:“有空替弟弟操心,倒不如先担心自己嫁不嫁得出去吧。”

顺便一提,我当时正立志成为职业高尔夫球手,开始在高尔夫球场工作。向老爸报告这件事时,他只回了一句“哦,是吗”。

老爸替勇马选择了武骨馆高中。这是一所以作风硬朗闻名的男校,棒球社成员清一色留着短发,而且是短到头皮发青的那种。我觉得怪恶心的,老爸却格外中意。

定下学校的那天,我对勇马说:

“你啊,也该有点主见吧,什么事都听爸的可不行。如果心里有想法,就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又不是爸的傀儡。”

弟弟的反应让我很心焦。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棒球也还不讨厌,可能会有很多问题,但只要照着爸的吩咐做,嗯,应该不会错到哪里去吧。”

我忍不住想把他揪过来往脑袋上捶上几拳。

如此木讷的勇马,进入高中一段时日后竟渐渐起了变化,令人觉得比以前有了活力。原先他打棒球只是遵从老爸的旨意,自从上了高中,渐渐变成自觉自愿地拼命苦练。

“勇马真像是脱胎换骨了呢。”我和妈妈谈起这件事时感叹。

勇马发生变化的原因,听说是交到了知心好友——同在棒球社的同学、担任捕手的番野。

“自从和他组成投捕搭档,投球就变得很有乐趣。或许可以说是心有灵犀吧,能明白彼此心意。当我心想‘好,对这个打者要这样攻击’时,番野也总是打出同样的暗号。”

听到勇马这番话,老爸自然是喜上眉梢。

“交到好朋友是好事,尤其好朋友就是捕手搭档,太理想了!”说完,老爸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宿命的劲敌又是谁?”

“宿命的劲敌?”

“是啊。对于一个献身体育运动的人来说,并肩作战的好友固然重要,在战斗中彼此磨砺的劲敌也不可或缺。你没有这样的劲敌吗?”

“没有。”勇马回答。

老爸顿时流露出不满的神色,然后喃喃自语说,得尽快找一个。

很快老爸就替勇马找到了。此君是邻县强队的第四棒打者,很受职棒界瞩目。老爸把登有他肖像照的剪报拿给勇马看,同时宣布:“从今天起,他就是你宿命的劲敌。”我心想,被人自作主张地当成劲敌,这位选手也真倒霉。

此后不久,勇马和该对手在练习赛中狭路相逢。比赛前一天,老爸连夜赶制出“打倒宿命劲敌!”的横幅。然而这一助威并未发挥效用,勇马被他击出两记安打。这位选手一定做梦也没想到,横幅上写的“宿命劲敌”指的就是自己。

勇马高二时获得了当家投手的球衣号码,但终究没能进军甲子园。最接近的一次是高三那年夏天,当时他们打进了地区预赛的决赛,对手正是我和妈妈向勇马推荐过的kk学园。我第一次去给弟弟加油,老爸则盘算着利用这个机会实现在甲子园的出场,引起职棒球探的注目。从第一局上半局到第九局下半局,他一直站在看台的最前排,双手叉腰、两腿大张,保持着这副金刚力士般的雄姿观看比赛。他全身散发出慑人的气势,整个人如欲喷出火来。这场比赛以武骨馆高中的败北告终,过了好半天,老爸还僵立着一动不动。第二天他请了假,看来受的打击着实不轻。就连往年必看的高中棒球花絮节目,这一年他也一眼都没瞧。

就在这场比赛后不久,我成功通过了高尔夫职业资格考试。但向老爸报告这件事时,他只回了声“哦,是吗”。

这年的选秀会上,勇马没有被任何一支球队提名,选秀当天,老爸特意请了假,期待着球队会打来电话,却继甲子园出场梦想破灭之后,再度跌入失望的深渊。之前他在某体育报“本年度高中生选秀候补”新闻中隐约瞄到勇马的名字,对此寄予厚望。

“职棒球探难道瞎了不成?”老爸咕嘟咕嘟灌着茶,大口大口吃着包子,整整叫嚷了一晚上。附带一提,老爸他不会喝酒。

“算了,既然没选上,就去参加球队的选拔考试吧。”老爸向勇马说,“争口气给选秀组看看,就算是考试生又怎么啦,很多人后来都成了风云人物啊,譬如说……”老爸列举了一串往年的知名选手。

要老爸放弃这乱来的主意倒并不难,因为当时选秀的规则已经改变,选拔考试在选秀前举行,考试合格者也必须在选秀会上获得提名才能入队。

“哦,这样吗?我倒是疏忽了。”老爸一脸打心底惋惜的表情。

结果勇马上了大学,那所大学也曾培养出多名职棒选手。本来老爸不乐意再等四年才能参加下一次选秀,想让勇马直接去找工作,但这次勇马坚持了自己的心愿,他的好友番野也进了同一所大学。

上大学期间,勇马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棒球社,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抢眼表现。升上大学四年级后,他忽然开始大放异彩,大学联赛里只要有他上场投球,球队就所向无敌,于是他迅速荣升为王牌投手。

同时广受瞩目的还有捕手番野。他投球力强、打击率高,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勇马的力量,这一点受到外界很高评价。

投捕搭档同心协力 连战连胜

类似的报道开始零星出现在体育报的角落。老爸每次都乐得笑容满面,珍而重之地剪下来贴到剪报簿上。

终于,老爸翘首以待的日子愈来愈近了。这次报纸预测的选秀候补名单中,千真万确有了勇马的名字。我想老爸心里应该重又燃起希望,觉得这回十拿九稳了。

番野获得提名的可能性比勇马更高。传闻他肯定会被高位提名,甚至有可能是第一名。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番野拒绝加入职棒,理由竟然是:“我想去自由王国美国。”这委实超出棒球迷的理解范围。他还表示,不想被职棒的狭小世界所束缚。

事实上,早在选秀会之前他便已独自飞往美国,也办理了休学手续。

这一事件显然让勇马颇受打击,他常常一个人若有所思。

但老爸并没察觉儿子的异样,每天照旧过得眉飞色舞。自从有球队打来电话表示“可能会提名令郎,届时还请关照”,他那得意劲儿就更足了。在他心目中,儿子俨然已经成了职棒选手,开始忙着演练向记者发表感想。其实,在前不久举行的高尔夫比赛中,我首次夺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但老爸听到消息时浑不在意,只应了一句“啊,是吗”。

决定命运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老爸照例向公司请了假,把电话放在眼前,端坐着静候佳音。

那天我刚好在家,便决定看看结果。勇马闷在屋子里没出来,妈妈在厨房做饭。

选秀会从中午十一点开始,但只有第一、第二提名的选手会立刻接到电话通知,从报纸的预测来看,勇马也不可能早早便被提名。但老爸还是急得坐立不安,双臂抱胸紧盯着电话。十一点五十分时电话响了一次,却是妈妈的朋友打来的,邀她一道去看和服展。妈妈接电话时,老爸站在她面前,屡屡打手势叫她赶快挂断。

之后电话一直没再响起。一小时、两小时过去了,依然毫无动静。因为实在沉寂得太久,老爸几次拿起话筒贴到耳边,检查电话有没有出毛病。我一边冷眼旁观,一边练习推杆。

两个半小时后,老爸起身去了厕所。仿佛是专等着这一刻一般,电话恰在这时响起。我拿起话筒。

对方是名男子,确认了我的名字后,他自我介绍是某职业棒球队球探部的副部长。

不知何时老爸已抢到我身旁,连裤子拉链都没顾上拉好。我把话筒递给他,他接过时手直发抖。

“您、您好,电话换人听了。对,我是他父、父亲。……咦?第六提名?噢,这样啊……不不,怎么会呢……我们很高兴……嗯,这真是……”

我边听边迈步上楼,敲响勇马房间的门。没人回应。我心生疑惑,推门一看,勇马竟已出去了,房间内空无人影。

不对劲啊。这么想着,我环顾室内,发现书桌上留了张便条。拿起看时,上面是勇马的留言:

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番野。从高中时我就喜欢他,他也很爱我。和他在一起非常快乐,因为有他在身边,我才能持续打棒球至今。我将和他在美国携手共度幸福生活,请不要来找我。再见了。

勇马

老爸仍在楼下兴高采烈地打着电话。

一想到他看到这张便条时将作何反应,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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