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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裴洵说了“算了”,每日的汤倒是没断过,想来是一早就订了持续到他杀青那日的例汤。即使不再见面,这事也不值得裴洵专程打电话给店家去取消配送。反正,他也不缺这些钱。
“你要是把这事告诉裴少,”林宸兀自幸灾乐祸起来,“白薇以后哪还能再接到戏,哈哈。就算她男人再厉害,也……”
他说到一半,停下了。林宸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好,自然看出了周念有些不在状态:“你怎么了?不高兴?”
周念摇摇头。他放下瓦罐,安静了片刻,才说:“我们分开了。”
“……你和裴洵?”林宸一怔。随即,他又笑起来:“分开而已——再正常不过了,别搞得像失恋似的。你不也一直不想和他在一块儿么?而且,你只跟了他一个月吧,一个月就换了白桦的片约,这还不够划算么?裴……”
“别说了。”周念看着他。
他向来是沉静内敛的,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会一直安静听着。出言打断别人的话,这还是第一次,林宸微惊,立即收住话头:“抱歉。”
周念垂下眼,说“没关系”。林宸自知没趣,过了会便走了。
周念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晌午日光正好,伴着场上演员和导演的话声,从窗子里洒落进来。
他在这样的日光中伸出手去,轻轻按着眉心。
从去酒店找裴洵那日开始,到现在,一共不过月余。除去未联系的先前两周,他们时常见面的时间,只有二十来天——在这段时间里,裴洵的车会在路边等着他。待他走近,那人会摇下车窗,给他一个吻。
短短二十天,竟就让人产生了惯性。这些天每逢夜戏结束,沿着马路走回酒店时,他总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数着过往车牌。
但那人终究没有再出现。
裴洵的“算了”说得轻描淡写,实施起来却是彻彻底底,一干二净——毕竟,他的身边也从没缺过人。昨天他以“裴洵”为关键字在网上搜了搜,跳出来的第一条结果便是他和某新晋女星的绯闻。配图里,两人毫不避嫌地走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裴洵站在道路外侧,灰风衣,白衬衫,手上提着一款女包,和几个巨大的纸袋。
他将图片放大了。屏幕里,裴洵略低着头,看不清眉目,但依稀是在笑。
少了周念,裴洵的生活并不会有所不同。和当年那位级花一样,和如今的这位女星一样,他也不过是在裴公子身侧停过的一位路人。是他花花世界中浮起的一个水泡,浮光掠影般的匆匆一瞥,任他走马观花地看完了,便抽身离去。
一个月的时间,为他换来了一次试镜机会,其余的,几乎什么也没留下。他至今不知道裴洵的手机号,就算想问问小白的情况,也只能再打给那位女秘书。说到这,先前他没有揣测过什么,如今换了心态,看什么都是半酸不苦的——比如,那样美艳的女秘书,真的只是裴洵的秘书么?
而这些想法从来都毫无意义。周念闭上眼,开始默记下一场的台词。
《七度青春》在两周后杀青。
即使女主角演技堪忧且在组时长严重不足,这部剧仍可喜可贺地在规定档期内顺利杀青。杀青当晚便是庆功宴,酒过三巡,剧组众人即开始互相举杯,绕着座位互相吹捧。周念酒量一般,也不擅长祝酒词之类的场面话,冲着他来的酒杯虽多,大多都被小黄挡下了。
起初是化妆师端着杯子过来,口中连声夸着“好久没见过底子这么好的演员了”;其后接着是场记,赞他“和我记忆中一样有灵气”。这些人一靠近,小黄便尽忠职守地开始喝,他只负责在一旁不断微笑。笑了一整夜,脸上都有些发僵,竟比演戏还累些。
最后导演也向他走来了。
这就没法再逃了,周念执起酒杯,寻思着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导演却已先开口:“小周啊。”
他只得点头。
“你……很有天赋。”导演脸上已泛上醺色,显然被灌了不少,“演这样的剧,是屈才了。”
“……”他不知如何接话,只说,“能与您合作,很开心。”
“这样的客套话,咳,就不必说了。”导演摇摇头,继续道,“你能演的很好,只是有时还不够稳定……上个星期,就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
周念低下头:“是。遇上了一些……事。”
“年轻人,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导演没再对此说什么,只大力拍了拍他的肩:“我虽然现在在拍这种剧,但演员状态如何,还是看得出来的。你还年轻,日后会更好!以后……好好演!来,干!”
周念笑了笑,将杯中的酒喝尽了,郑重答了声:“好”。
眼看快要入夏,夜风却仍像淬了冰,吹在半醉的人身上,霎时便将人凉透了。周念与送他回家的小黄告了别,拢紧外衣,隐隐有些头疼。一下车,就三两步跑到单元门前,刚拿出钥匙,才发现身边原来站着个人。
他抬眼望去。eva正对他笑着:“周先生,好久不见。”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从她提着的狗包里探了出来。小白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往他身边拱了拱。但毕竟一月不见,有些不敢认。
——他与裴洵间剩下的最后一点联系,也被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