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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遗情,恨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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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雨后的微风带着青草气息拂起他鬓边发丝,有几缕坠落,似遮未遮着眉下那双幽潜的眼,瞳色非常暗沉,深如黑夜没有尽头,眸心交织着长睫阴影和浅浅橘波形成奇特光影,仿佛透出一丝飘忽情绪又显复杂无边。

他的眸光那么异样,如深海旋涡,以至后来她一直记得这夜他的眼。

“为什么来?”他平静地问。

“对不起。”她早应该亲口说出这一句,“对不起,当年是我伤害了你。”

“我不想听这个。”

“那枚印章,请你再送给我一次。”温暖的弦,在事隔多年以后,你可依然还是我的弦?

“我不要听这个。”他说,薄唇渐抿。

“我看了报纸上薄一心和潘维宁的照片,那是在金壁王朝是吗?潘维宁想害我是因为他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去成全薄一心,而薄一心之所以想害我,其实不是因为你,而是她以为潘维宁真的追求我,还有你一而再强调不许我接近潘维宁,是因为你早知道薄一心现在爱的人是他,是这样吗?“

“我不要听这些!”他一把将她压在车门上,人隐隐焦躁,“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半垂的长睫内升起雾汽,她低低地问,“你呢?你为什么开门?”

他的右手倏然握上她的脖子,力道深了又浅,似极力控制,最后以额抵着她的额,如绝望的困兽嘶哑了声线,似胁迫,似诱哄,还似恳求,“就一句话,有那么难吗?乖,快说,快告诉我。”

最后的心理防线被他夹杂着痛苦和渴望的急切全然扯断。

她抱着他,颤声轻道,“我爱你,真的爱,爱到不敢再爱的地步。”

他刹时再也不动,全身每一寸线条都变得极其僵硬,任她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腰身,整个人呆呆地全然失去反应,仿佛不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这些说话,又仿佛一颗心在石化了一千八百年后,终于还是等来了她亲口说出这一句,无边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的他心底毫无欢欣,惟只觉大悲大恸。

她伏在他胸前,因强抑心间直冲眼眶的酸涩而沙了嗓音。

“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遇见什么人,不管经历多少事,不管我身在何方……我爱你,从来,从来没有变过。”

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肩,将她感觉到他动作而想抬起的头压回自己的胸膛,他的手臂终于环上了她的背后,把她紧紧箍在怀内,力气之大似渴望就这样把她勒死了让这一刻定格成永恒,永别过去。

夜色静谧,不远处传来一两声虫鸣,然后是风过树梢的微沙之音。

她悄然止住了微渗的泪,隔着一层衬衣她手掌下紧贴着的他的肌理,也慢慢恢复成了韧软。

他终于开口,说话很轻很轻,“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说?”

拂在耳际的气息,轻到她需要确认,“什么?”

“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多年?”

“我――”脸庞被他热烫的颊线擦过,他堵住她的嘴将她压向车门。

后腰被车把猛磕得生痛,她试图把他推开一点,这轻微的抵触动作却如导火线一样使他的情绪在瞬间爆发,他全身线条再度僵硬,掣住她的手几近发狂地卷咬她的唇舌,凶猛到令她无法呼吸,下一秒臀后传来接触到金属的冰凉,那种冰凉感迅速传递到她被外力强硬抬高的大腿。

刹时她的紧窒被逼张到最大容限,他一寸寸无情地推入直至把她完全涨满,她咬紧牙关,掂高着地的脚尖尝试舒缓不够潮润的难受充塞感,而他忽然抽动,刚硬牵扯她紧绞着他的内壁引发尖锐撕痛,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因此而紧缩,忍不住叫了出声,“弦……会痛。”

“你有我痛么?”伤心到了极点的反问让她几乎咳焕嵯拢焕毡y么还辉诙侍剿藜那崆岜拔裁春菪牡搅桓龅缁岸济挥校俊

“南弦……”她痛得苦叫,耳朵中收进他的说话,意识却被他的抽扯撕得全然涣散,无力地攀住他的肩颈,她强忍得额上渗出了汗,“别再动……”

他在激喘中停下所有动作,“第三件事。”

“什……么?”

“你许诺我的三件事,现在,第三件。”

“哎……你……你说。”

“这一生,不许有别的男人。”

她一怔,别的男人?他已然动作,“快答应!”

“你……”

他猛然加剧,毫无耐心,“别废话。”

她的思维被震得无法集中,虽不再扯痛却因他过快的速度而仍难消受,理智散失的她睁不开眼,徒留的反应是顺承他心意,“哎……好……”

唇边弯出绝美的浅浅微笑,他终于缓下节奏,嗓音轻如夜魅,“吾爱,这一次,我会好好宠你……”

近来各大报皆争相报道,对于之前温暖事件淡不回应的占南弦,在薄一心和潘维宁传出绯闻后,在出席某个宴会于入场前被记者拦下时,一反常态地面对摄像回答了问题,高调表明自己的态度是绝对信任薄一心。

由此众皆揣测,占南弦是否因此事而非常不悦。

这日下午,浅宇六十六楼总裁办公室里,高访和管惕刚从益众回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占南弦问。

管惕嘿嘿笑道,“高访很委婉地转达了你的意思,如果潘家无法就此事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答复,你会不惜任何代价象打击代中那样摆平他们。”

此话一出,当时会议室里在座的潘家大老们无不脸色微变,业内有眼所见,占南弦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把已经富过三代的代中玩得一蹶不振面目全非,已到了很难翻身的地步。

占南弦勾了勾唇,“高访,我们幕后所控益众的股额已经达到多少?”

高访笑,“要是让各大基金联手抛盘,足够把益众股价打下去百分之四十。”

管惕惊道,“真狠,基金这样异动,肯定会引起大户和散户们的恐慌而跟风出仓,到时益众想控制局面都很难。”

“先出一部分,下午收市前把他们的股价打下百分之十,当作是警告,如果明天他们还没有明确的答复,就等着筹钱救市吧。”

管惕假装抹抹冷汗,“高访,我发现一个真理,就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惹,但绝不能惹到占美男,否则一定死无全尸,你说潘维宁谁不好追,偏偏去追一心,唉,真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占南弦瞥他一眼,“据我所知,最近好象有一个人你还真的惹不起。”

管惕眼光闪烁,“我不是惹不起,我是大人不记小孩过,随便让让她。”

高访摇头,“你明知道她和温暖要好,所以不喜欢张端妍,还非得一视同仁,在她面前象逗温暖那样逗张端妍,她不给你脸色看才怪。说真的,你在闹什么别扭?”

占南弦浅笑,“他是吃醋,前段时间有个新聘回来的经理,上来六十六楼开会时发现丁小岱竟然是他高中学妹,一时同门相认,忘乎所以,天天约她午饭,于是就――”他摊摊双手,一副“你明白啦”的样子。

管惕嘟嘴,“占美男,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你说你既然那么重视一心,为什么还去招惹温暖,要不是那个猪小妹认定是你害得温暖离开,无端迁怒把我当成猪的朋狗的友,我也不用遭受那些非人待遇。”

“好吧,既然是因为我,那我把你的猪小妹调下去做你的私人助理,隔绝除你以外其他任何男人的狼爪,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恩哼,这还差不多,我勉强原谅你一次。”

一旁的高访失笑,他看看占南弦,“说起来,挺长时间没见温暖了。”

占南弦靠向椅背,微微一笑,“我上星期见过她。”

两人一怔,管惕道,“难怪,我说你最近怎么那么反常。”整日里笑咪咪地好象心情出奇地好,那些高阶们因为摸不着头脑反而变得心惊胆战,私下都在问总裁是怎么了,却原来是从小温妹妹那里充电了,“占美男你到底和哪个在一起?不会真的想妻妾同堂吧?!”

占南弦星眸一挑,“我就是这么想,不然你告诉我――我喜欢和一心恋爱,却喜欢和温暖上床,你说我该选谁?我听你的。”

管惕叫起来,“占美男你疯了?!”

“说,如果你是我,你选谁?”

管惕为难地蹙眉,“按说一心跟了你那么多年,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抛弃她,可是在情,我又觉得你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小温妹妹,这还真是个两难的问题。高访,要是你你选谁?”

高访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这时桌面的电话响起,占南弦摁下对讲,扩音器中传来张端妍的声音,“占总,温暖在一线。”

他的双眸骤然闪过晶光,下一瞬却暗得如鬼似魅,缓慢弯起唇线,神色深得格外难以捉摸,他道,“以后凡是她的来电都说我不在。”说完便切断了通话。

管惕和高访愕然对望,后者忍不住道,“南弦你在干吗?”

占南弦转过皮椅面向玻幕,背对着办公桌对面的两人,隔着又高又厚的椅背,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的说话声从空气中传来,“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浅宇?”

管惕和高访面面相觑。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一心到现在还不结婚?你们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同意让温暖上六十六楼?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做我的秘书后我就搬到了浅宇附楼?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洛阳道建一座宅院?”

高访皱眉,管惕却似有所悟。

“惕,还记得在飞机上,你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记得,你说那时你母亲管不了你,只好叫你父亲回来。”

皮椅后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一丝细微的有点紊乱的呼吸,占南弦低声道,“我父亲没有回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了?”

“他所乘的航班……飞机失事。”

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毁灭全世界,他觉得人生已经到了尽头,往后不管如何都再没有意义,不过最终他没有把那个疯狂的念头付诸行动,因为有一个人比他更不想活下去,那就是他的母亲,他在她面前跪了三天三夜,陪着她不吃不喝,最后才让她重拾生存的意愿。

“你们相不相信有时候世事真的很邪?当我陪我妈去航空公司领取赔偿金时,竟然发现,温暖的爸爸也在罹难名单中。”

原本迁怒使他恨到无以复加,禁止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当看到温和也在是次空难里死于非命时,他的心情在震惊中变得非常复杂,第一个想法是不知她怎么样了,紧接着想以后她怎么办好?

她从小被父亲捧在手心里象公主一样供养,世界单纯得没有灰色,也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如果连他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无法想象她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我强忍着一直没去找她,这样过了两周,在父亲的事情处理完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我找了一个下午去她们学校……我很想看看她,想知道她还好不好……谁知道去到时,却看见她的座位空空如也,一心这才告诉我,她在举行完温爸爸追悼会的第二天就去了英国……当时我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彻底死了,永远也不会复活。”

当一种伤害足够巨大,人就会在心死的麻木中变得平静。

那时他就是这样,因她的离去,曾经的一切全都随风而逝。

他恢复了正常生活,每天早上按时回校,下午回家陪伴母亲,晚上按时休息,专心课业,成绩斐然,然而只他自己知道,在她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上下课外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做过什么。

那段空白的记忆要过许多年之后,他才能够慢慢回想起来。

曾那么深爱过。

玻幕外遥远天边出现火烧一样的紫霞,漫天绚丽美得惊人,却在短暂的黄昏里迅速黯淡,最后消弭于悄然拉起的灰暗色夜幕。

占南弦收回飘离无限的视线,嗓音平静依然。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这个电话,我已经等了多少年?”

答案是,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着一个目标,这十年来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到底还要再过多久,多少年,多少时候,她才会――回来他的身边。

“从我十八岁和她分手到现在,今天,是她第一次找我,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是她第一次和我联系,是她第一次想到我。”

整整十年。

谁又知道,这十年对他意味着什么?

记得渔夫和魔鬼的故事吗?

在她离开后的第一年,他曾天真地心存祈盼,希望她什么时候看开了,放下了,想他了,会主动和他联络。

第二年,依然还是没有她的一点音讯,他开始失望。

第三年,对她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恨,他想不通,难道过去的感情全是假的?她怎么狠得下心就这样消失?

第四年,他在等待中逐渐绝望,开始刻意让自己遗忘。

一年又一年,他把自己彻底投入到工作中,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他都去照镜子,想看看自己的头发已经等白了没有。

七年过去,在漫长的等待中对她的爱和恨终于两皆变淡,终于,他接受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就在他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认真地向薄一心提出订婚之后,她却在他的订婚宴上突然冒了出来,没有人知道那一瞬他的感觉,如果可以,那一刻他很想、亲手杀了她。

在她家楼下决裂的那一晚,他曾指着她的鼻子说,总有一天他会超过朱临路,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回到他身边,事隔七年,七年后当他在自己的订婚宴上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总有一天,他会把她施之于他的种种,一样不少通通还给她。

他对着玻幕上自己的镜影弯了弯唇,鬓发尤未白,在十年之后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这一天,不管浅宇的成就再大,从来就不是他的目标,他努力那么久,无非就为了这一天。

他会让她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她说走就走,想回头就回头?

唇边悄然弯出深得异样难解的笑痕,“高访,叫人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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