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白荷发现,她老大有点儿变化。
越来越有人情味不说,还知道让他们休息休息放个假了。以前成景廷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成景廷正在前台交代事宜,说等会儿刃小少爷的房间要怎么安排。自从那一天成景廷顶着魂飞魄散的风险去了费尔曼之后,回来整个人都“柔和”不少,以往的锐利化作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
又像是累了。
成景廷那晚上凭空消失后,刃唯快一个周没来x酒店找他。
他回到x酒店时,头已经开始发晕,天知道,他压根儿是不能离开x酒店的。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人来人往”的江湖气聚集之地,却是他永久的牢笼。
是破不开的梦。
成景廷把自己关进房间休息了两三天,才终于补充好体力,再次出关。为此姚总监很担心,说他为了这么个叫刃唯的小子,耗了太多心神。
成景廷一闭眼。
当年,侍奉在他身边的人早都不在了。姚总监又是个管外部的,对他的私生活并不太了解,况且那一世刃唯身份特殊,成景廷更是藏着掖着,唯恐他的刃唯让人看了半分去。
这一生等待的岁月太过漫长,成景廷在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刃唯时,心都还是冷的。
直到今天,他看到那年刃唯画的画、刃唯拍的照片、刃唯用过的奶杯、刃唯喜欢光脚踩着撒欢儿的地毯——还有那年,被他们靠着第一次接吻的那扇窗。
那两只被刃唯说成“水牛”的小马驹,是他曾经为刃唯养起来的小赛马。
成景廷私心,瞧他像第一世身披铠甲策马纵沙场的骁勇儿郎。
第二世是一九二二年了,民国十一年。
那会儿人爱玩,花样百出,富家小公子哥爱养马,自从第一处赛马地建成之后,跑马场上的风沙扬尘就没停过。
刃唯拿着笔,画了个四不像,还说这是他的坐骑,要带他腾云十万八千里。
后来,他没能殁在天空,倒是被人堵在深夜巷口,死得壮烈,又静寂无声。
从那以后,成景廷再听不得枪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成景廷在这趟随刃唯去了费尔曼酒店之后,慢慢在回忆中复苏的。
“床头放一个枕头,他一个人睡。被子拿厚一点的,他冬天贪凉。衣柜里放五件浴袍,床垫换软的,能陷下去那种。”成景廷边说,蛋黄酥边记,前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继续吩咐,“酒柜里的洋酒全拿掉,换成果汁饮料。”
“……”蛋黄酥一边擦汗一边咳嗽,都已经这么熟了?
上几垒了啊?!
他磨磨蹭蹭地,又不敢问。
“对了,窗户给钉死了。门口轮两位安保站岗。”成景廷说。
蛋黄酥说:“安保……大人,要那种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
成景廷沉默一阵,说:“要我们看得见,但刃唯看不见的。”
蛋黄酥浑身发凉,“那些想加害刃唯的鬼都是哪儿来的?”
成景廷看他,目光锐利,“你害怕?”
“呜,我怕鬼。”
蛋黄酥说完这句就被旁边的白荷打了一巴掌后脑勺:“你自个儿不就是吗!”
成景廷紧皱着眉头,缓缓道:“百年前,我修费尔曼,死了太多工人。百年后,孤魂野鬼没有记忆,他们只知道现在老板的儿子姓刃,单名一个唯。”
“所以你这么护着刃唯?”蛋黄酥嗤笑,又觉不敬,迅速低下头,“大,大人,哪儿来的福祸往哪儿堆,您都是要入轮回的人了,何必保护他呢。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成景廷点头:“我知道。”
刃唯在第一世的小时候摔过跤,额头中间开了个眼,俗称“阴阳眼”,后来大了愈合上,也还是能看到些“不干净的东西”。
成景廷观察过,这一世的刃唯,眉心也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本来就是这样的体质,再加上他离开家庭保护,到了现在的x酒店,那更别说了。
一下子,全找上了门。
费尔曼酒店为成景廷在任伯爵时所修,为挡污秽之物,还专门制了阴阳阵脚,抵挡世间通灵之气——连八角大堂挑高的顶上,都用刻刀镌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风水极好,再加上法力加持,费尔曼酒店生意兴隆,人气源源不断,将一些不好的全挡在了外面,刃唯才得以平安无事到现在。
就连那些所谓的“保镖”,其实并非只有眼线的作用。他们都是“至阳”,跟随刃唯,能帮他挡去不少污物。
成景廷当年为了刃唯费尽心思,将费尔曼酒店整个修成高空俯瞰的佛龛形状。
万万没想到,现在挡的是自己。
自己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成景廷生前只手遮天,死后也神通广大,在现代都市里平底起这么大一处豪华酒店——只为了取一件东西。
费尔曼豪森皇冠酒店博物馆里的一枚软戒。
对第一世的记忆,成景廷是在第二世死后才知道的。他印象更深的是第二世里,他和刃唯的点点滴滴。
这枚软戒,伴自己出生、成长,再过少年时期,甚至到了二人“洞房花烛夜”那日,被自己套在了刃唯的手指上。
x酒店是假的。
整个是一处虚空、不存在的酒店。
而刃唯就刚好上了这条“船”,成景廷本来只想勾他来此,再将那枚软戒还给自己。
他想将这些念想全部带走,还刃唯一次干干净净的人生。
成景廷等了百年,等来刃唯的新生,成长,再到那一天“如约而至”,踏进x酒店,对自己一见钟情,步步陷入牢笼。
只是要回那枚软戒就可以了吗?
成景廷想过很多次。
交涉完房间摆置后,成景廷到自己的更衣室里换西装。
他站在落地镜前,打好领带,一闭眼,像看到很多年前给自己打领带的刃唯。成景廷叹一口气,在温度堪比冷冻库的更衣室里搓手。
手红一些,看起来更有生气——他盯着镜子里自己苍白俊朗的脸,空洞的眼。
成景廷换好衣服出来,衣领上都快落冰霜了。里面太冷。
温度越来越低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形态,成景廷不知道还能稳住多久。
出了更衣室,成景廷乘电梯上七楼。
七楼的电梯门一开,整个电梯间开始发生剧烈震颤。
眼前一堵墙,墙后四处黑得寂静,根本无法走出去。
像无限循环播放似的,成景廷脑海里出现了上上周刃唯和齐流在电梯里的影像:两个人贴在电梯间夹角,满脸担忧。刃唯心大,还拍了拍电梯门,嘀咕一句怎么回事儿。
“我警告过你们,尽快离开此地。”
成景廷说完,猛地睁开双眼,内里一片猩红,“否则,我让你们永世不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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