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2)
且说秦淮见钟信忽然间形容有异, 说的话也明显变了味道,便知道他素来防范心重,又耳聪目明,一定是察觉到了屋外有了异状。
想起上次钟信隐隐和自己提过一句,说是泊春苑里,除了二房的碧儿外,还有人在暗中窥视, 只不知现下, 又会是何方“妖孽”了。
他既知就里, 反应自然也不慢,便接着钟信的话,故意以嗔怪的口气道:
“叔叔就是心眼子坏得很,既知道这会子要用这秘方,方才在卧房里怎不让我脱了那守贞锁下来, 现下在这里脱这劳什子, 你那眼睛便又要占人家便宜了。”
他嘴里说着,手上便假装去弄衣服上的纽襻,又故意弄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出来,倒真像是正在宽衣解带一般。
钟信明知他不过是配合自己的一番做作, 可偏生他嘴里的话,手上的动作,看在自己眼里, 却有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他心底有一个自觉污秽、想要迅速压下去的念头:
若有一日嫂子真的对自己宽衣解带, 眉眼含情, 却不知自己能否过得了这一关。
片刻后,作好了掩饰的两人来到那案几旁,秦淮用眼睛看着钟信,只等他拿出那钟家至珍的祖传秘方出来。
却见钟信面无表情,口中似是在默念着什么,便在那放置香源的所在,一样样挑拣起来。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挑出了十数样之多,又迅速混杂在一个大铜盆里,嘴里却还在无声的背诵,显然要选取的香物,还有很多。
秦淮心中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钟家的老七。
要知道,从秘方到他手上算起,至今也并没有多长的时间,可是显然,他已经将那方子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毫无疑问,钟仁将秘方藏到男妻穿的守贞锁里,便已经算得上奸诈狡猾,但是和老七这样死死地记在脑子里比,却自然又逊上一筹。
秦淮下意识便有些汗顔。
一想到每天夜里,自己碾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时候,总会偷偷地看着地铺上的老七。那光景,自己还觉得他睡觉的时候,要比大学时那几个室友老实很多。不仅一动不动,更没有梦话磨牙等人间惨状,始终都只是沉稳地酣睡,不过唇角边,随着呼吸会微微颤动着些,倒也看不出异状。
现在想想,他白日里忙碌于宅中事务,人来人往,绝没有背诵这秘方的机会。唯一暗暗默背的时间,自然便是夜里睡觉的工夫。
所以每天他看似已经睡熟,却必是在暗暗背诵这方子上记载的东西。而自己时不时支着下巴,欣赏他“沉睡”面孔的样子,大约早就被他感知到了吧。
在他心中,这嫂子…
不知不觉中,秦淮的脸有些热了。
便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这边的钟信却已经手快脚快地,挑拣出近百种的香源出来。
“嫂子,这便是那方子上全部的东西了。”
秦淮稳了稳神,走到那香源前,一样样细细看过去。
他没有想到提炼一瓶小小的“钟桂花,”竟然动用了这许多的香物,很多更是世上难得一见的香材,也难怪会调出那般经典绝妙的味道了。
只是这样繁杂的取材,其中自然要涉及很多的相生相克,以及不同香材的独特处理。
而秦淮暗自估计,大约这便是握有秘方的钟家,偶尔也会出现质量问题的原因。
因为这种旧时由作坊发展起来的家族企业,为了牢牢守住自家的方子,交给厂子里的,永远都只有七成到八成的方子,待这八成左右的香源制作出香料原液后,他们才会将自己掌有的机密部分,私下制成原液,分发下去,配在一起。
这样的方式,确实可以保住祖传秘方不被泄露,但是却背离了那方子中,各种材料要适时进行搭配转化及合成的原理,所以便极易在成品中,出现味道的偏离。
秦淮眼瞧着面前的香材,镇静了一下,便迅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钟信一边留神着窗外,一边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嫂子。
只能说,眼前这个先嫂后妻的男人,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会子的他,神情之专注、动作之麻利,又和素常自己看到的他,不尽相同。
在钟信略有些困惑的心底,此时却忽然想起了,院子中那株繁花满树的四时锦。
这眼前的男嫂子,想来倒真的和这顺时善变的奇花,莫名的相似。
当所有的香材按照各自的特征被一一分类、组合,又有部分作了烘烤或腌制等工序后,秦淮重新选择了案上的器皿,准备进行加热后的调制。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钟信素来使用的铜锅,而是找来一点酒精,并选择了透明的玻璃杯,权当作烧杯之用。因为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种沸点之下,是不可能烧爆破璃杯的。
火苗在滋滋地作响,不知不觉中,房间里渐渐生出一股异样馨香的味道。
那是一种和“钟桂花”非常相近的味道。
钟信和秦淮的目光慢慢对在了一起,秦淮发现,在老七的眼睛里,竟然闪动着一份异样的光芒。
“嫂子,老七说句真心话,还是你厉害,我心里头想的,正是这个味道,可无论如何,便是弄不出来!”
秦淮擦了擦额上的汗,笑了笑。
“有了方子,多试上一些,终究还是弄得出来。只不知你有没有觉得,其实这味道,与钟桂花并不完全相同。”
钟信闭上眼睛,又深深嗅了嗅。
“嫂子说得很是,这两种味道虽然极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只是我闻着,却是喜欢这味道多一些。”
秦淮嘴角动了动,想笑,却又忍住了。
香气在房间里飘散,并从窗棂中向外漫延着。
窗外的黑夜里,有人用灵敏的鼻子深深闻了又闻,目光中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翌日一早,碧儿便悄悄起来,用了比往常近一倍的时间梳洗打扮,更在中衣内死命缠了条束腰的大红汗巾子,将本就纤细的腰身勒得便如那弱柳之枝一般。
她原在昨天夜里,便偷偷跑到泊春苑正房的客厅中,用钟仁的电话悄悄拔了个机密的号码出去,对方,便是安家的大少爷安醒生。
待钟信起早出去,碧儿便和秦淮告了假,只说自己要出门采买丫头们的胭脂水粉,一阵风般便出了后门。
待到来至后门外的街市,碧儿心里像燃了把野火一般,已顾不得像往日那样小心谨慎,急切切便往那糖水铺子而来。全不知,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隐得极深,正不错眼珠儿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些日子以来,碧儿按安醒生所说,尽可能的老实本分,只寻了一切机会偷听钟信与秦淮的墙角。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未经人事,哪里受得了他二人半真半假、故意做出的房中私语,往往便听得面红耳赤,惊讶于那老七在私下竟是如此闷骚,而大少奶奶果然便十分孟浪。
因此每每听罢回了房来,心里面便翻江倒海,春心荡漾,只把安醒生那俊俏模样想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立即跟了他去,做安家的小姨奶奶。
这会子她刚一进了那糖水铺的二楼包间,安醒生的目光在她粉脸上一扫,又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呼吸,便早已看透了她,只朝她笑道:“来得这般急切,可是很想我了不曾。”
碧儿一张脸臊得更红,斜了他一眼,先拿了杯糖水吃了一口,才道:
“我一个做丫头的,不过是怕安少爷等得着急罢了,又说什么想是不想,便是每每熬了长夜给大爷打探消息,那份辛苦,也没人想着,横竖只有天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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