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2)
一般情况下,道别是什么样的?
吃饭,喝酒,祝你在新的地方一切顺利,你还回来吗?早点回来啊,常联系,记得想我。
这是普通朋友。
情侣呢?
柏方时不知道情侣该怎么道别,上次他和盛约分开,一句再见都没说,门一摔就是三年。现在和上次不一样,他们没分手,只是暂时分别一段时间。
柏方时把盛约带到楼上,客厅里很乱,他刚才回家时衣服乱扔,沙发上堆着大衣、帽子、口罩,一瓶喝了一半的水敞着瓶盖立在茶几上,他路过时差点打翻,是盛约伸手扶了一把。
“你吃晚饭了吗?”柏方时看着盛约时外表依旧镇定,可他脑子里很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盛约坐在沙发一角,把一进门就扑上来的小泰迪抱在膝盖上,一把一把撸狗毛,瞥来一眼说:“十二点多了,哪门子晚饭?”
“……哦,我还没吃。”
僵硬的话题到此为止,柏方时脱下外套,好似终于找到一个解救自己的正当理由,穿着睡衣就进了厨房。
他在厨房里发了会愣,怕真把饭做出来吃不下去,但他依然开了火,准备煮面条。就在这时,盛约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连名带姓地叫他:“柏方时,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几个小时,你都不愿意和我好好待一会?”
盛约语气不善,压抑的嗓音听得柏方时心尖一抖,水还没开就顺手把挂面扔锅里了。他盯着锅看了几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辜,明明刚才还想去找盛约,现在人家自己来了,他竟然无话可说,连多看盛约一眼都喘不过气。
现在不看,明天就看不到了。
不是铁石心肠,当然舍不得,他本来觉得,分开一段时间而己,没这么严重,就当是出差了。他很自然地往好处想,然而盛约不是,盛约偏偏要往坏处想,看他的表情、说话的腔调,都像是在诀别,仿佛现在一分开,他们的感情就彻底玩完了,和分手没差别。
——盛约悲观的心态,把他也传染了。
柏方时关了火,走回氧气稀薄的客厅,在盛约身边坐下。
“明天几点的飞机?”
“上午九点。”
“自己走?”
“是啊,不然呢,你陪我?”
“……”
“哈,我开玩笑的,别紧张。”盛约说,“你的一切都在国内,我去国外读书,要三四年吧,如果你也陪我四年,回来之后,你的事业……就没了,是吧?”
柏方时喉咙发堵,没说出话。
盛约转头看他:“那我呢?如果四年后我也没了呢?你还能再谈一个对不对?反正我没有你的辜业重要。”
“不会的。”柏方时说,“国外没那么远,我会去看你。我们也可以视频、打电话、微信……你下飞机就告诉我,我们可以随时联系,只要你想我了,对我说,我就去看你,行吗?”
“不行。”盛约嗓音哽咽却发狠地说,“我每天都想你。”
“……”
柏方时笑了一下,笑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低下头,把表情藏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我也是,弟弟,但就只不过是异地恋而己,没什么大不了,你得对我多一点信心,我不是会随便变心的人,你不相信我吗?”
盛约没说话,看来是不相信的。
柏方时顿时心梗,他扯了扯嘴角,抬头看着盛约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我必须抛下我拥有的一切,我的家人、朋友、前途……什么都不要了,跟你去国外,陪你去国外过日子,才能证明我爱你吗,盛约?”
“……”
“我们还没走到绝路吧,暂时分开一下,怎么那么难?”
“是啊,为什么这么难?”盛约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不像笑的笑,闷声说,“因为一直是我在喜欢你,你喜欢我的时候,你不喜欢我的时候,你忘了我的时候,你躲着我的时候,你被迫接受我的时候,你觉得我可有可无的时候——你有过哪怕一瞬间,会觉得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吗?你不会,但是我会。”
盛约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表达过他的心情,“我越爱你,越觉得你不爱我,也许是我太贪心吧,你给我多少,我都觉得不满足,我总是想要更多,我恨下得你和全世界断绝关系——”
“……”
“然后,你的全部都是我的……但是不可能。”盛约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宛如呓语,又轻又碎地从喉咙里飘出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哭腔。 他是真正伤透了心,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了。
柏方时从来没见过盛约这样,那些话沉重地砸进他耳朵里,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反驳哪句——我没有忘记过你,我不是被迫接受你的,你对我不是可有可无,我当然爱你啊,全世界所有人里面,最爱你。
这些反驳说出来,以盛约的评判标准,大概都没有可信度,不值得信任。
柏方时茫然地盯着地板,几乎有点绝望。
就是绝望。
他仿佛眼睁睁看着盛约掉进水里,而他在另一端,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溺水,谁也救不了谁,还死不到一起去。
方时鼻腔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除了拍哭戏,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他从小到大一直很大胆,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慌、不会怕,也没为谁心碎过,今天才算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碎是这种感觉。
可他究竟做惜了什么啊,何至于此?
柏方时无声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气息顺过来。偏头一看,盛约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还有那只小泰迪,它和盛约一样,也抬起头,乌黑的眼珠湿漉漉地望着他。
“……”柏方时把狗抱下去,放到地上。
盛约怀里一空,明白了,不等他动作,就试探地抱了上来。
早该拥抱的。
为什么要吵架?
柏方时倚在沙发上,盛约靠过来压着他的肩膀,他们紧挨在一起,谁都没开口。
过了一会,柏方时说:“我们没分手吧,弟弟?——明天你上飞机之后,也不会分手,对吧?”
盛约点了点头。
柏方时不说话了,没有别的话可说。他没力气寒喧,也不想继续争吵互相伤害,勉强把沉重的嘴角抬起一个弧度,对盛约轻轻笑了一下。
他不笑还好,大概笑的表情有点难看,盛约突然狠命地咬住他——
“你能不能说句好听的给我?”
紧贴的唇间溢出这么一句,柏方时答:“说什么?说了你也不信。”
“我不信你就不说了吗?”
“好吧。”
柏方时调整了一下姿势,和盛约拥抱得更紧一些,他的腰被勒得喘不过气,压住轻微的喘息说:“我爱你。”
非常清晰的三个字,盛约眼眶一红: 我相信了。”
又说:“我也爱你。”
后面这句带着血腥味,柏方时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嘴唇被盛约咬破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没觉得疼。
他把盛约从自己身上推开了一点,搂住盛约的脖子,声音非常轻、几乎是用气声问:“要做吗?”
盛约闻言一顿,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想在今天晚上留下不好的回忆。”
柏方时失声笑:“我不会推你了。”
“真的?”
“嗯。”
盛约只有一点点开心,没来得及品味就溜走了,他问:“这算什么,补偿吗?”
柏方时摇头:“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盛约表情有点不自然:“那是为什么?”
“……”
还刨根问底没完没了了。
其实没什么理由,就是突然想到了,觉得应该这么做。为什么应该?柏方时没细想,可能是为了不留遗憾,他也想和盛约更亲密——
更亲密一点,是不是关系就能更稳定?
他把这个理由如实讲了,盛约眼神变得有点复杂,说不上是被安慰了还是被伤害了,沉默半天,不甘地说:“你就不能说‘你想要我’吗?”
“我想要你。”柏方时从善如流地改口。
盛约却笑不出来了,经过一晚上情绪激烈地起伏,他被抽光了全身力气,笑不动也哭不动,胸腔里只剩下对明天的恐惧不安和对今晚这个怀抱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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