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2)
忽然,他感到地面细微的颤动,该是有人靠近。他连忙将耳朵贴到地上,想听得更仔细,发现来人人数不少,脚步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之人。
白术打起精神,勉力从地上撑起身,刚坐起来,远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剑向他而来。
“老大!”他惊喜万分。
步年从小驯养了十二名死士,这十二名死士彼此感情深厚,以药材为名。年纪最长一人名为半夏,是十二人之首。
男子看他一眼,视线定在他伤腿上。
“伤得如何?”
白术咧嘴一笑:“死不了。”
对方走过来,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死不了就起来和我一起杀敌。”
左翎羽的刀,从来没有见过至亲的血。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与师兄起冲突,然而他的师兄要杀他的朋友,他又不能让他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这便形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让他进退不得,陷入了两难之境。
气氛胶着,场面一触即发,没有人愿意退让,但也没有人出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下突然传来动静,隐约便瞧见有队人马从山道上来,身着兵甲,手持盾矛,并不是江湖中人的黑衣打扮。
左家大弟子面色微变:“不好,是步年的人来了!”
莲艾透过人群,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虽走路有些奇怪,但他认出那就是白术无疑了。
太好了……
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骤然松懈下来,他死没有什么,不过天地间一根鸿毛,怕只怕辜负了步年所托,让那么多人的努力白费。这会儿来了援兵,起码小皇帝是不用死了,他也就放心了。
其余人心神皆受到影响,注意力便分散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左翎羽抓准时机,拉着莲艾运起轻功,飞纵而下,踏着繁茂的树冠就往天浮寺巍峨耸立的建筑而去。
莲艾被他抓着手腕,穿行于树木屋檐间,惊得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寒风灌入他的口鼻,让他说话都不顺畅起来。
左翎羽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很快又转了回去。
“带你到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透过风传进莲艾耳中。
两人朝着山门方向一路疾行,左翎羽落在一座大殿的屋脊上,正要提息跃往下一个屋脊,眼角余光瞥到两抹缠斗在一起身影,视线忽地一凝,便再也移不开。
莲艾察觉有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下睁大了眼,不自觉往前跨了一步。
“将军!”
步年与左翎雪激战正酣,两人间刀光剑影,快得几乎要留下残像。
步年胜在剑势刚猛,不易招架,而左翎雪则刀法轻盈,身姿缥缈。他两人的比试,惊心动魄又赏心悦目,简直是力与美的完美结合。
左翎雪双刀交叉,架住步年从上劈砍下来的上剑,膝盖却因过于巨大的力道而弯了一弯。她咬牙将剑顶开,同时跳后一步,几乎不做缓冲足尖发力又猛地扑向步年。
步年见她来势汹汹,往后急退,短短三丈距离便过了上百招,最后眼看背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他蹭蹭两下踏到墙上,姿势利落地从左翎雪头顶翻身而过,稳稳落地。
左翎雪迅疾回身,就要接着出招,不想就在这时,她整个人一顿,一只手捂住小腹面露痛苦之色,连对面的步年都顾不上了。她的身体出了变故,招式也摆不起来,步年却不会给她任何喘息时间,如此大好机会,他岂会错过。
眼看步年一剑就要斩落,毫不留情,绝无转圜,左翎雪望着头顶那剑,似乎已预见死亡的到来。偏偏正在此时,一抹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了左翎雪身前。
步年略有迟疑,须臾之间看清来人竟是左翎羽,他的目标主要还在左翎雪,刚要变招,左翎羽情急之下已将手里的东西撒向了他。
就算步年及时闭眼,也有一些粉末无可避免地进到了他眼里,剧痛之下,他手上的剑骤然失控,顺势一剑落下,左翎羽惨叫一声,除了大拇指外的四节指头齐齐被步年斩落。
手指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甚至其中一根手指在落地后还颤了颤,似乎仍未反应过来已经脱离了主人的身体。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左翎雪只看了眼左翎羽的残手,连那四根指头都来不及拾,就拖着弟弟轻功往寺外逃去。她从来不是个好胜的人,如今自己和左翎羽都负了伤,根本没办法再战斗,不如找地方暂时缓冲一下,再考虑其他。
莲艾在屋檐上瞧见了整个过程,左翎羽下去的时候他根本不及反应,等回过神左家姐弟已经遁逃,步年却没有立即去追,而是以剑支地,单膝跪在原地,似乎也受了什么伤。
莲艾离得远,只看到左翎羽做了个手臂向前张开的动作,并不知道他撒了东西。
他着急于了解步年的状况,就想从屋顶跳下去,好在着屋檐是个二叠檐,他从最高跳到下面一层檐,离地面便不算太高。
“将军!”赫连秋风离步年不远,发现他的异状立马就奔了过来。
步年头低垂着,他起先以为是对方身上受了什么伤,忽然步年脸上滴下一滴液体,他定睛一看,呼吸都窒了窒。
莲艾从一丈来高的屋檐上毫不犹豫跳了下去,身子在地上滚了圈,一只脚在触地的时候扭伤了,爬起来时走路便有些不利索。但他仍然不顾疼痛,一瘸一拐走向了步年。
“大哥,将军如何了?”
赫连秋风抬起头,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却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一时心乱的根本说不出话。
步年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抬起了头,那鲜红的液体便顺着他面颊像泪一样滴落。
“莲艾?”
莲艾瞳孔猛缩,瞬间腿软到再也站不住,他摔到地上,然后几乎是四肢并用地爬到步年面前。见到步年的样子,他双眸大睁着,眼眶渐渐红了,然后如同对方一样,从眼睑中落下两行液体,只不过他的是透明的。
他颤声道:“将军,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