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1/2)
——隋轻驰暌违多时重返歌坛的作品,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美,专辑名叫《young &a》,而专辑最后一首歌叫《原谅我年少轻狂》,如果这张专辑有中文译名,那我想《年少轻狂》四个字,不管是对这张专辑,对其中每一首歌曲,还是对隋轻驰本人来说,都是最贴切不过的了。这张专辑秉承隋轻驰一贯的风格,封面歌词本的设计都十分简洁,专辑封面那句“e&039;re young and wrong”出自隋轻驰本人的笔迹。专辑总共15首歌,每一首都值得反复品味,其中《forsaken》和《原谅我年少轻狂》无疑是整张专辑的灵魂,《forsaken》里我们还能听见歌手对年少轻狂的追忆,那里面有他热爱的摇滚乐队,他热爱的歌,他对友情的怀念,这首歌里阳光大雪,星空麦田,虽耽于怀念,却色彩斑斓。而《原谅我年少轻狂》中他好像来到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缓慢滑落的八度高音,是从云端跌落的自己,唱腔中恰到好处的颤音,动人心扉,它虽然没有摇滚的皮,却有摇滚的骨,歌曲中电吉他只占据非常短暂的一个段落,却犹如重重击打在你胸口,俨然黑白默片里突然幻觉一样闪过的一丝颜色和声音。值得一提的是这张专辑里所有歌曲的词都是隋轻驰写的,而作曲和编曲者则是傅错。歌迷朋友可能不熟悉这个名字,但音乐圈的朋友应该不会对这个名字陌生,傅错和隋轻驰曾是摇滚乐队西风的吉他手和主唱,后隋轻驰单飞,西风解散,但两人显然缘分未尽,隋轻驰第四张,也是此前唯一一张入围金曲奖最佳专辑的专辑,其中所有作品都是西风的旧作,而他们终于能有机会再次合作,奉献出这张令人惊喜不已的作品。这张专辑线上线下都已发行,但我强烈建议歌迷买一张cd回来听,从第一首听到最后一首,你会被一个音乐人的一生吸引,总之这是一张不适宜拆开听的作品。
……
——《乐潮》第118期
八月仲夏,钟岛又去了一次富山山庄,隋轻驰第六张专辑发行不到三个月,线下销量已经破百万,这在实体唱片式微的今天是个很难以想象的事。6月30日是中文金曲奖的报名最后截止时间,洛雪自作主张地为《young &a》做了参赛报名。昨天下午工作室收到了金曲奖组委会发来的信函,这张专辑顺利入围了年度最佳专辑奖,同时入围的还有年度最佳作曲和年度最佳歌手。
但隋轻驰对金曲奖没有什么好印象,他每年都是表演嘉宾,在金曲奖的颁奖典礼上从新人唱成了天王,年年都被提名过最佳歌手,然而都是陪跑,最佳歌曲最佳专辑更是与他无缘,好像逗他玩似的。第四张专辑时终于被提名了最佳专辑兼最佳歌手,公众想着两项都入围了,怎么也得颁一个吧,然而最终两项大奖花落别家。媒体很乐意看隋轻驰被组委会耍着玩,每次颁奖典礼结束记者们都争先恐后地逮他,被问及“好不容易提名了两项奖,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你现在是什么感想”时,隋轻驰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绕开记者,但只走了几步又被记者团团围住,保镖上前挡住记者,记者还在冲他大声发问,麦克风见缝插针地凑到他跟前,隋轻驰拿手挡开,有一只话筒“砰”一声撞他胸口上,直接从记者手里脱手掉了下去。隋轻驰低头理了一下胸口的衬衣,仿若耳聋般被三名保镖护在人群中,缓慢地朝保姆车走。
第五张专辑他没有再报名金曲奖,组委会还是给他寄来了邀请函,他也没有去,不少人笑他玩不起。人们甚至拿金曲奖来嘲笑过他,说金曲奖应该颁给隋天王一个终身陪跑奖。
钟岛主动提出来通知隋轻驰这个消息,却不知道隋轻驰是不是真的想听到这个消息。
山林中蝉鸣阵阵,但头顶都是树荫,十分阴凉,他推了一下大门,发现还是没关,很是无语,这要不是富山山庄安保做得好,恐怕早就出事了。
走下那一坡石板台阶,就望见前面闪闪发亮的泳池,看来已经清理过了,他边喊着“老师”边走下来,然后看见红色的飞盘从半空划过,落在泳池里,接着是“砰”的一声入水声,白色的大狗激情四射地跳进了泳池。
他来到泳池前,看见隋轻驰站在露台,穿着一件白色v领t恤,深灰色牛仔裤,不知道在想什么,狗东西玩得很开心,但他并没有。
狗东西衔着飞盘哗啦哗啦往回游,上来后甩着一身狗毛,水珠四溅,隋轻驰弯腰捡起那枚飞盘,拿在手里甩去上面的水,对钟岛说:“既然你来了,你陪它玩一会儿吧。”
飞盘冷不丁抛到他怀里,钟岛看着期待地跑到他跟前的狗东西,只得抛出了飞盘。
陪狗东西玩了一会儿飞盘,其间隋轻驰独自一人坐在露台的一把皮靠椅上,身体倦怠地向后靠着,眯着眼跳舞别墅下方葱郁的山林。
狗东西玩了几个回合,还是要把飞盘放到隋轻驰脚边,隋轻驰收回视线看着它,认命地坐起来,弯腰捡起飞盘,然后冷不丁一愣。
拖鞋上布着一层黑红的血,脚踝隐隐作痛,他提起裤脚,才看见脚踝处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血淋淋的,可能和他上午下楼时摔的那一跤有关。
钟岛见状走过来,看见隋轻驰脚上的血迹,有些惊讶,因为隋轻驰看起来好像对这个伤口即不在意又很茫然。
“屋里有药箱吧?”他问,“有止血绷带吗?”
隋轻驰把裤脚放下去,点了点头。
钟岛提来药箱,隋轻驰拧开一瓶消毒酒精直接倒在伤口上,钟岛吓了一跳,那伤口在酒精下冒着泡,一看就很疼。
隋轻驰用医用棉布擦了两下伤口,撕了片创可贴贴那儿,就坐起来没管它了。
钟岛注意到药箱里还放着两瓶维生素b族,拿起来挺沉,像是还没开封。
“你看什么?”隋轻驰见他手里拿着那只药瓶,皱眉问。
钟岛耸耸肩,说:“再不吃得过期了。”
隋轻驰把药从他手里拿过来,扫了眼保质期,的确再三个月就过期了。
钟岛也不知道隋轻驰是想到了什么,他拧开了瓶盖,手指戳破了封口,倒了几粒药出来,然后愣住了。
钟岛不解地看着隋轻驰把药片一股脑倒进手心,很大一把黄色药片被他抓在手里,然后忽然问:“这是什么药?”
“维生素b族啊。”钟岛说。
“维b的药片都长这个样吗?”
“我吃过别的牌子,也是这样,黄色的,圆圆的,可能都差不多吧。”
隋轻驰整个人僵住了,一股骇然感抓住了他,他知道傅错在吃这个牌子的维b,但只见过药瓶,他从来没有怀疑,也没有打开看过,只有一次,下楼时他随意一瞥,看见傅错将药片倒出来几粒又放了回去,那药根本不是这个颜色。
你吃的到底是什么……
女子注意到坐在咖啡馆外遮阳棚下的年轻亚裔男子,九月阳光依然灿烂,照着他憔悴但英俊的脸。她记得有一段时间他每周都会来,然后突然整个夏天都没再见到他。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毕竟这儿靠近癌症中心,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会光顾她的咖啡馆的病患,但可能因为同为东方人,因为他忧郁的气质,还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她对他的印象比其他人都深刻。
今天再次见到他,她几乎有些开心,他还是很憔悴,只是眼睛里还有精神。这天是周四,咖啡馆里没什么人,男子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后,便独自坐在门外,别着入耳式的耳机,他曾经肯定非常英俊,对生活充满过热情。
女子推门走出去,送了一盘小点心给他,又指了指耳朵,用嘴型问:“你在听歌吗?”
男子说是,把手机放在桌面,她瞥见手机上的封面,有些惊喜,说:“隋轻驰,你喜欢他啊?你是中国人吗?”
男子微笑点头。
她一时没明白这个点头是对哪一个问题点头,笑着问:“是中国人?还是喜欢隋轻驰?”
男子用中文说:“都是。”
女子也愉悦地说起了中文:“我以为都是女生喜欢他呢。”
男子垂眸看着专辑封面:“他长得像我男朋友。”
她没忍住露出讶异的表情。
“吓到你了?”对方问。
“没有,我就是有点意外……”她低头看那张封面,虽然封面上没有隋轻驰出镜,但他们都知道隋轻驰长什么样,她不禁喃道,“那你男朋友得多好看啊……”
男子微笑中带着一抹赧色,说:“听着好像在吹牛是吧。”
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得到对方点头后坐下了,然后说:“我能听听吗?我其实没怎么听过他的歌。”
男子扯下耳机线,打开了手机音量。
歌声飘荡在街道一角。
“……真好听,不过好像很难唱,”她苦笑,“我都跟不上调。”
“节拍有一点难。”男子说,神情里有一点点她读不懂的歉意,“给他写太容易唱的歌,有点太浪费他的嗓子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忍不住又问:“我看你都是一个人来这儿,他没陪着你吗?你男朋友?”
“我没告诉他我病了。”
这回答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她诧异地问:“你没告诉他,你自己走了?”
“对。”
“……为什么?”
“我以前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他不知道。我就回忆我们当初认识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年轻,我打篮球,玩音乐,能打出13个水漂,吸引了他的是那个时候的我,也只有那个时候的我配得上他那么疯狂地喜欢一个人的样子。我很怕这个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不会的,他真的爱你不会介意你变成什么样子。”
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傅错心想:“他不会介意,介意的人是我,而且我不想等我闭上眼,他就要跟我一起闭上。”
小圆桌的对面,女子无言了,良久才唏嘘感慨:“那他一定很爱你,你也一定很爱他。”
专辑播放到了尽头,午后的街道又安静下来。
“不过我觉得,”女子斟酌着再次开了口,“就算爱得很深,也不会真的一个人走了,另一个就活不下去的,毕竟我们都有家人,朋友,身边还有爱我们的人。……如果,”她转头望了望冷清的街道,阳光从这头照到那头,“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那一个人了,那他走了,我可能也会想和他一起走吧,那样的话,也许一起走也不是一件坏事了,毕竟活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生还那么长,怎么知道就没有意义了,怎么知道以后就没有好的事发生呢?”傅错说,“如果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他要怎么做,我都不会拦他的。”
女老板想了想,又笑了笑:“你让我想起我老家一个阿姨,以前是我们邻居,她一直单身,听我妈说年轻时男友死于空难,她现在都没结婚,还是一个人。”
傅错问:“她现在过得好吗?”
“还不错吧,”女老板说,“她一直经营他男友留下的酒吧,每年都出去旅行,去年还来看过我。”说着拿出手机,翻到两人的合影,“就是她,四十八岁了,看不出来吧。”
傅错凑过去看那张照片,拍摄时节在夏季,背景是这间咖啡馆,窗外的马路上阳光炽热,合照中的女子一头短卷发,把墨镜别在额头,一只手臂揽着女老板,笑得很开怀,看上去顶多三十岁出头,原本在一家咖啡馆,但似乎是被她的气质感染,看着就像在热闹的酒吧。
“她偶尔还会提起她男友,比她大7岁,以前是民航飞行员,后来出了一场车祸视力受损,就开了一家飞行员酒吧。”女老板收回手机,看着照片笑着说,“还是很神奇的,明明爱人都不在了,但是爱情好像还一直陪着她。”
傅错忽然记起唐杜的一首歌,叫《爱比悲伤更持久》,这首歌他没听过,曾经只看歌名都郁闷到他,看起来就是一首在世人眼中充满人生哲学,对摇滚人来说却只充斥着无趣的唐式抒情歌谣。但他现在有点好奇这首歌,想为那位女士点这首歌。
失去所爱之人的悲痛一定巨大沉重,刻骨铭心,但最后爱情还是会胜利,因为爱会比悲伤更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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