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2)
玄关大门一开,混血大狗就站那儿冲隋轻驰摇尾巴了,隋轻驰一进门它就绕着隋轻驰脚边不停地打着转。
傅错跟在隋轻驰后脱了鞋进来,狗狗看见他也只是乖巧地摇尾巴,他随口说了一句:“这狗挺不认生的。”
隋轻驰把大衣腰带松开,往后脱下衣服,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高领毛衣,走到冰箱前取了一罐啤酒:“狗鼻子那么灵,我睡过的人它大概也闻得出来吧。”
说着也不管傅错是什么脸色,带着一脸解气的表情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那罐啤酒往茶几上“咚”一摆,掰开时有多爽快,掰开后大厅安静下来就有多尴尬。他自己也像是有些尴尬,酒只喝了一口就放下起身,说:“我去给你拿药。”
傅错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那罐啤酒和沙发旁好奇地歪头打量他的乡土萨摩耶,上手揉了揉狗脑瓜,张开嘴无声地说:“你鼻子不可能那么灵的。”
隋轻驰不知在哪儿打电话给他的生活助理,傅错能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正在问:“……药都放哪儿的,我怎么找不到?”
傅错听得无语,生活助理大概是问他是不是生病了,隋轻驰就说:“没病,给狗吃的。”
傅错:“……”
隋轻驰在那堵玻璃墙后窸窸窣窣翻了一阵,接着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走过来把药和水放茶几上,说:“我看过适应症了,也没过期,放心吃吧。”
傅错说了声“谢谢”掰开吃了一粒。
隋轻驰坐下来,看着他喝了水放下水杯,说:“这盒药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傅错心情有些复杂,没答应也没说不,只问:“你想和我谈什么?”
隋轻驰看向他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茶几下方拿了一包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傅错皱眉:“有事说事,我不是来看你抽烟喝酒的。”
隋轻驰把打火机放回去,无动于衷地道:“我抽烟是为了让自己冷静,免得你觉得我不好好和你说话。”
傅错终于憋不住了:“……你是歌手,你知不知道嗓子对你来说多重要?”
“我比你清楚。”隋轻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到我这个位置,就会知道不抽烟根本不可能。”
傅错看着隋轻驰我行我素地深吸了那口烟,知道现在的自己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白搭。
“《beautiful》的新编曲是你做的吧。”隋轻驰说。
这不是问句,是个陈述句。傅错有些意外:“你去过彩排现场了?”
隋轻驰冷笑了一声,没回答,他倾身把茶几上那只只喝了两口的啤酒罐拖过来,烟灰直接抖进了里面,才低声问:“为什么?”
“我不帮他就没人帮他了。”傅错说。
隋轻驰身子也没抬,左手胳膊一直拄在腿上,而那只烟一直杵在易拉罐的罐口,燃起的烟灰一点点往里滴,他盯着它,想起了什么,不想去想,然后说:“那你知道他现场唱成什么样吗?”
“……不会很烂的。”
隋轻驰笑起来:“你现在要求可真低啊……”
“我不是他演唱方面的导师。”傅错说,心说你才是,“你找我过来就是想问我这个吗?”
隋轻驰抬起身,夹烟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这首歌也是你让他选的吗?”
“不是,他自己选的,”傅错说,“如果我有机会建议,我会建议他别唱这首。”
隋轻驰的样子像是被噎了一下,他往里咬嘴唇就是表示他不舒服,但又他妈的无法反驳。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傅错问。
“有。”隋轻驰侧头看着他,挑衅地挑高眉毛,语气中不无讽刺,“你为什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傅错深吸一口气:“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那你就可以滚了。”
傅错点点头,来这儿一趟好像为的就是等这句话,他站起来,隋轻驰没有也不可能挽留,只是不知今天这场对话,结果会不会又由无辜的钟岛买单,起身时他忍不住说:“……你不觉得他很像你吗?”
别墅里登时静得落针可闻。
傅错不愿去看隋轻驰的表情,害怕那一眼就会泄露了什么,也许根本不该多此一举,可是……算了吧。
“就这样吧。”他转身离开,却没能真的跨出去。
隋轻驰的腿突然挡住他去路。
傅错低头看着那条伸长一迈就拦在他面前的长腿,多少年前也有这样一幕,只是是完全不同的场景,和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隋轻驰的声音压抑又隐忍:“……他到底哪点儿像我?”
傅错几乎可以料到他后面要说什么,适时别墅外起了风,他望着外面树木摇晃的影子,雨点一滴一滴落在玻璃上,这房子隔音效果当真好得出奇,竟然一点都听不到暴风雨的声音……他只能听见隋轻驰的声音,用本该拿来唱歌的天籁之音吐露着愤怒。
“都被人骂成那样了,还能装乌龟似的过日子,这像我吗?”隋轻驰抬手指着自己额头,“我可是能跟人干架的!”
傅错心想我真是傻了,我一定要被他用腿挡在这里听他发泄吗?
“你改编的《beautiful》,主歌最后一句需要升半音,副歌所有需要降半音的地方他都傻不拉几按原调唱,这像我吗?!”
傅错惊了一下,扭头看向隋轻驰。
隋轻驰也看着他,眼神凌厉。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隋轻驰问他,“你怎么都没有教他怎么唱?那个人不是我,不可能靠听的就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
傅错喉结拉扯了一下:“……你让我滚,我能滚了吗?”
说完不等隋轻驰回话,径直跨过了隋轻驰挡在前面的脚,隋轻驰在那一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傅错猝不及防低头看向隋轻驰,隋轻驰也抬头睨着他,样子有些气,大概气他真的迈了过去,害他不得不用手弥补。他手上的力道很重,绞索一般握紧他的手臂把他往下拽。
在他俯视之下的隋轻驰,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就像镜头下的天体,他的美和气候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而他自己像是那颗被拉扯到洛希极限的卫星。
“我人在这儿,傅错,你搞清楚,那个人不是我。”
然后他是如何抓住他的,就又如何放开了他,那力道像弹簧一样抽打在他身上,又飞速离去。
半小时后,隋轻驰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外面雨还在下着,没有多少人会见证这场雨,第二天是周末,还是个大晴天,无数人一觉醒来,也许连地上一点淋湿的痕迹都不会注意,这场雨只存在于梦与现实的分野里。
——我不帮他就没人帮他了。
他脑子里一直在意这句话,它将时钟又拨回那个遥远的夏天,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中二天王隋轻驰,也没有西风的吉他手和队长傅错,只有两个和他们同名的少年,他们可以擦肩而过,一辈子没有交集,也可以狠狠碰撞,一番伤筋动骨后再各自远去,可是似乎没有第三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