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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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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错,”傅错说,“他没有错,他一直在做他自己,是我把他想错了,我想他按我的期望做,他做不到而已……”到这里他的语气终于平静了一些,“这样也好,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早点认清了也好……”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隋轻驰拽着肩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感觉自己像在被凌迟,倒数着那最后一刀。

“……那些歌真的要重录吗?”谭思出声道,“歌迷那边……”

“重录吧,歌词我也会重写。”傅错说。

隋轻驰眼里蓄满愤怒和泪水,终于在那一刻飞快地转身离开,他脑子里传来“嘣”的一响,像是吉他上最后最粗的一根弦也断掉了。

周末的步行街到处是人,人们像幽灵样从身边穿过,偶尔他能听到情侣们说话的声音,有那么一句两句,曾经他和傅错也说过,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忍不住在心里恶毒地祝福这广场上所有的情侣有朝一日分手快乐。

不知何时又走到熟悉的隧道前,有一天晚上他和傅错步行穿过了这里,那时候他觉得他们是那样亲密,像一个子宫里的生命,当别的生命都在自相残杀,争抢着来这世界的唯一一个名额时,他们就已经相爱,分享所有的养分,共享每一寸空间,情愿孱弱瘦小营养不良,也要拥抱着彼此来到这个世界。那个时候是谁说要一辈子只给他一个人写歌?现在又是谁说要把所有他唱过的歌,写过的词删得干干净净?

走出隧道,前方是四个人走过多少次的大桥,海风迎面扑来,又冷又涩,冷风灌入他的肺,提醒他,他现在是孤独的生命了。

花了二十分钟走到大桥的中央,这里再也没有别人打扰,他从牛仔背心的衣兜里掏出房门钥匙,想抛出去,抬起手臂几次,最后还是没能做到。他真的很想知道傅错是怎么做到的。

站在桥边,垂首看着手指上挂着的那串钥匙,背景里,湍急的湾流在岩石上撞出一条条白浪:

“你够狠的……”

你他妈就只是想要个主唱,顺便和你谈谈恋爱而已!只要我待在乐队,你就是一辈子的完美恋人,一旦我退出乐队,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他妈连个前主唱,前男友都不配当了是吗?!!

你的曲可以重新填词,我的词怎么办?

它们现在都是垃圾了,是吗?

谭思走进员工洗手间,看见傅错洗完冷水脸,默默把水拧上。

“……你还好吧?”他轻声问。

傅错双手撑着洗手台,冷水不停从头发和脸颊滴下来:“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他竭力回想,想自己是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做了什么决定,说了什么话,引发了蝴蝶效应,才导致今天的局面。越想越觉得,每一句话都可以再推敲,每一件事都可以有更好的结果,每一个决定都可以再慎重,桩桩件件,一字一句,也许都是今日的导火索。

“你没错。”谭思握了握他的肩膀,“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别太苛责自己了。”

“那他错了吗?他也没错,”傅错抬头看着镜子,“归根到底是因为我没有办法达成他的梦想,我一直以为我再努力一点,就能让他看到一点希望,我觉得他那么值得我拼命!但是可能……我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达到他的目标,我以为他的目标在这里,但其实它遥不可及,我根本就看不到……他是应该走,他是天才,我只是个凡人。”

谭思看着傅错发红的眼圈,说“他那么值得我拼命”时他真的差一点就哭了,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记忆中上一次这么难过,还是外婆过世的时候。“其实,”他迟疑道,“做出这个决定,他应该也很难受。”

傅错低头,拿毛巾擦了擦被水溅湿的洗手台,疲惫地道:“再难受他也做了,可见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多重要,西风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我也不算什么。

那天来酒吧看演出的歌迷扫兴而归,甚至有人问他们隋轻驰是不是病了,三个人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傅错和ak回去后,谭思在酒吧兼职到凌晨一点,姚叔问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一点大家倒是都商量好了,谭思说:“先和歌迷说这事儿,该走的走,该留的留,然后我们再找新主唱。”

姚叔很感慨地摇头:“太可惜了……不过好在还有一张专辑可以留下来。”

说到这个谭思难免有些遗憾:“傅错看起来不想做这张专辑了。”

“他现在只是太伤心了,过段时间再劝劝他吧,”姚叔说,”我觉得以傅错的性格,他会尊重大家的意见的。”

傅错再次见到隋轻驰,是在隔天的晚上。这段时间他都住在谭思ak那儿,但衣物和生活用品还留在出租屋,本来ak说要帮他去拿,他担心ak撞见隋轻驰会冲动,还是自己去了。到公寓楼下,远远看见窗户是黑的,隋轻驰应该没在,他稍微松了口气,上楼开了门。

房间里的陈设还和走的那天一样,连窗帘拉开的幅度都没变,电脑桌旁的字纸篓里依然是他写废掉的谱子,那天他撕碎的合同没扔在里面。

傅错没有多看,收拾好衣服,又带走了u盘和抽屉里的曲谱,然后听见“咔”,身后开门的声音。

隋轻驰站在门口,看见他像是也有些意外,因为他不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有没有关灯了。

两个人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隋轻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拎着行李箱走到衣柜处,拉开后发现里面只剩下自己的衣服了,一语不发地全取了出来,柜子里最后只留下那件深蓝色大衣,隋轻驰盖上行李箱,说:“应该我搬出去,你就别有负担了。”

傅错才想起来他签约了大公司,应该是会给他安排不错的住处的,已经用不着自己瞎操心了。

隋轻驰提着行李箱走到玄关,拎起靠在门边的吉他包挎肩上,临走前,他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完了?”

傅错说不出话来,他和隋轻驰之间还有感情,可当他们不再是彼此的主唱和吉他手,各奔东西,南辕北辙,当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音乐和梦想的关联,还要怎么维系那么奢侈的爱情?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说。

“懂了,”隋轻驰点了下头,“咔”地扭开门,却又仿佛不甘心似的,回头说,“和西风比我算什么?”

傅错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从来没有把西风和隋轻驰分开来过:“你说什么?”

隋轻驰狠狠地道:“我问你和西风比我他妈算什么?!”

傅错看着他冷酷乖戾,仿佛换了一个人的模样,点点头:“我听清楚了,你一定要这么比吗?”

隋轻驰紧绷着下颚:“你敢比吗?”

“……我为什么不敢,”傅错看着他,逼自己说,“和西风比,你不算什么。”

隋轻驰眼睛一下就红了,但他忍住了,傅错不会再为他动容,那他眼红鼻酸痛哭流涕就什么意义都没有。最后他只说:“对我来说不一样,你记得。”

他用很低的声音压住了嗓音里的哽咽,说完转身走出去,再不回头。

傅错看见那扇门遮住隋轻驰的背影,他长这么大从没对谁说过这么狠的话,第一句,竟然是对最喜欢的人说的,不应该这样,不是那么喜欢的人吗,怎么会舍得?忽然他就后悔了,在屋子里愣了片刻,忍不住拉开门追下了楼。

跑到路边,并没有追上隋轻驰,却看见了被隋轻驰砸坏在路边的木吉他。

刚刚在楼上好像是听见咣的一声,他蹲下来捡起那把吉他,琴颈被他完全砸断了,断掉的吉他弦缠在他手指上,太难受了,居然流着泪笑了。

隋轻驰上了柳眉的车,柳眉见他神色颓然,也有些不忍:“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乐队,我可以帮你物色你自己的专属乐队,固定的鼓手,吉他手……”

听到“吉他手”三个字他就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心脏,冷声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够了,”望着窗外,颇自嘲地道,“吉他我自己也可以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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