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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相思未相负(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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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传上来。

楼下的人起哄似的往楼上喊:“侗文?你几时下来啊?我们都饿着呢。”

“你给个回话就是,大家都是明白人。要一个时辰呢,先让庆项烧点东西吃,要是两个时辰,我们就去长三堂子了,明日再谈。”

傅侗文对女人呵护的名声在外,可这些人真没见过他说着正事,就能这么走了?上楼了?三更半夜的撂下一屋子大男人在楼下候着?都是胡闹惯了的男人,平日的混账都摆在台面上,笑着,非要逼他露面。

“你快些去。”沈奚推他。

他懒得搭理他们:“这样一喊,我倒真不下去了。”

“你不下去,他们要把房掀了,”她着急,“都三十几岁的男人了,怎么全没分寸?”

“这是嫌三哥了?”他低声问。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沈奚闷不做声。

偏他逗她上瘾:“我们这帮人,从来都不是正经的男人,央央是今日才晓得?还是往日里装着糊涂?”

“……我说不过你。”

她要起身,被他一手按下去:“这是生气了?”

楼梯上有脚步声,沈奚一惊:“都上来了……”

“怕什么,锁上了。”他笑。

真是不晓得过去这帮人在外能胡闹到什么程度。沈奚提心吊胆,听着凌乱脚步声,生怕再下一步就是敲门了。

“我说你们几个饿了该和我说,去找傅侗文有用吗?人家傅三公子连剥个蒜都不会。”谭庆项在说话。

还是谭先生好,沈奚松口气。

岂料下一句就是:“侗文,我尽量拖着他们,一小时,至多是一小时,西洋时间,不是一个时辰,你可要算好了。”

……

本就是在逗闷子,也不是要真来敲门叫人。谭庆项既然给了大伙台阶下,他们也不闹了,都乖乖回去等吃宵夜。全是十点钟被傅侗文电话叫过来的,往常去吃酒,到这时间也会有宵夜伺候。所以大家说饿,是真饿。

厨房间和一楼里热闹着,却再和他们无关了。

他把矮柜上的无线电扭开,滋啦啦地,调到有了声,是昼夜不休的戏曲。咿咿呀呀听不清唱词,人有时是别扭的,越是听不清的,越是能吸引人注意。

沈奚被引着,努力找调子,辨唱词。

“开这个,可不是让你听的。”他取笑她。

说完,他自己却听得入了神。

沈奚思绪溜着:“三哥?”

“怎么?”他把她挤着,偎在沙发里。

两人身子挤着身子,腿粘着腿。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听这个的?”对他的过去,她所知甚少。

更深露重时,竟生出了“我生君已老”的惆怅。

他回忆:“说不清楚,幼时是厌烦的。”

“为什么会厌烦。”

他道:“那时陪着家里长辈听,陪贵客听,还有两回入宫听,都要规规矩矩坐着,自然厌烦。那时候别说是小孩子,大人也受不住。那些朝廷官大多是大烟成瘾的人,坐不住,在慈禧面前也不敢动,都只好几万几万的赏银给太监,悄悄来口烟续命。”

沈奚想想,觉得有趣,不晓得他孩童时端坐着看戏是什么模样。

傅侗文两手垫在脑后,感叹着:“在京城时,也没机会带你多去看看八大胡同。”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逛青楼?

沈奚被他挤得无处可躺,只好在他身上趴着,又怕压坏他个娇贵少爷、病秧的身子,于是乎,挪来动去地找着力点。

“去看戏班子。北京有句老话,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傅侗文停下,一手去搂她的腰,低声笑,“趴着也不老实,乱动什么?”

“我怕压疼你……”

“你个女孩子能有多重?”他问,“真当三哥是泥娃娃了?”

“嗯,”她小声说,“我只要想到你,能记起来的全是你在生病,还不如泥娃娃……”

他两指扯着了下衬衫领子:“这一年好多了,从年初到现在病了没几回。”

“现在才春天,你说病了没几回?我从去年到现在,连伤寒都没有过。”

“那三哥是比不上你,”他感慨,“你还年轻。”

“……你也不老。”她抗辩。

傅侗文笑着。

无线电里的戏是《四郎探母》,正是到:“我好比弹打雁失群飞散,我好比离山虎落在平川……思老母不由儿肝肠痛断……”

他的心事正中了戏词,自然入戏。

前两日傅侗文到医院里探望老父,母亲何尝不是泪满腮,珠泪洒。身处在母亲那里看,大家族散了,亲生的两个儿子反目为仇,原配的夫婿即将归西。母亲拉着他的手是,除却哭再说不出半个字来,来来去去也是那句“侗文啊……”

傅家如今只有他还有权势,他对别房的兄弟姐妹都是安排妥当,唯独对大哥围追堵杀,毫不留情。“侗文啊,娘想见一见你大哥……”

老母亲的话,是在锥他的心。

傅侗文渐觉气闷,扯自己的领口。

他留意到沈奚瞅着自己。

他问:“怎么了?”

她说:“你方才的话没说完。”

“是那句,”他醒过神,“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现如今的角大都从八大胡同出来的,比方说,梅老板和谭老板。”

还有这等渊源?沈奚和他像两个世界的人,尤其对于吃喝享乐。不过上海这里也常有戏院请名角唱戏,她的病人们常会说起。

她问:“我听说谭老板的出场费很高,八日就有八千的酬劳?可是真的?”

“那是两三年前的价了,”他笑,“如今更高。”

一日一千还只是前两年的价?

“谭老板是大家了,这价钱还算公道,”他道解释,“能熬成名角的没几人,自然是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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