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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方先主动的?我认为是他主动的,但他那边的说法可能又会不同吧。我自认为没有主动引诱他,但他可能会觉得我的某些举动是在引诱他。如果他这么说的话,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是我太轻率了。
我原本只想那样做一次就完了,当作大人之间一时冲动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但是昌明先生好像并不那么想,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我。因为在店铺经营方面挺受他照顾的,也不好断然拒绝。
话虽这么说,但接触得也并没有那么频繁。两个人单独见面,这一年也就五六回吧……不,或许更少。
当然,我觉得很对不起万智子。她在我心里一直是地位很重要的好友,所以我心里才更煎熬。其实我早就想断掉这段关系,实际上我最近也确实没再和他见过面。
难道,这就是她的动机?所以万智子才想杀了我?
可是这样又说不过去。因为她平常都在跟我说她对丈夫已经不剩什么爱情了。还说和丈夫已经好几年没有性生活了,以后不再有性生活也没关系。想在外边解决的话就随他去吧。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非杀了我不可呢?
[曾野万智子的供述]
高一的时候,我和由里被分到了一个班。初中时不在一个班。开学的第一周,我就开始观察班里的同学,然后觉得要格外小心贝塚由里这个人。因为我发现她会是这个班里的关键人物。
初中的时候,我们班里有非常严重的校园暴力的事件。虽然被欺负的对象不是我,但稍有不慎,我就会被牵连进去。但仔细一看,其实恶霸同学的群体里也有等级制度。那时候我就明白了,看清楚谁站在这个群体的顶端操控着大家,很重要。
在高中班里,这个人就是贝塚由里。第一点根据是她的姿容。她的脸长得很精致,体形也非常好,穿着制服显得很漂亮。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很引人注目,看起来充满了自信。
另一个根据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实际能闻到的味道,而是给人的气场和感觉。虽然讲不清具体是种什么味道,但是初中时主导校园暴力事件的那个女生身上也有同样的味道。
拥有这种嗅觉能力的不只我一个人。是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这种能力吧。很多女孩子都想和由里成为朋友,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或许都是这种味道在作祟。虽然男人可能察觉不到。
和由里成为朋友,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虽说没到欺负别人的地步,但固执己见、为自己的利益绝不相让这种事随时会发生。像出现和她敌对的群体、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经常有。但是站在由里这边,最终绝对会是胜利的一方。虽然常常被人说木村万智子是贝塚由里的小跟班、跟屁虫什么的,但我全然不在意。没有由里那样的美貌,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我这样的人想要在学校过上顺心顺意的生活,依靠有能力的人是最轻松的办法了。
实际上很要强?我吗?哈哈,怎么可能。有谁说过那种话吗?
怀孕的朋友?啊啊,那件事啊。她怎么了吗?
我拿了钱?别开玩笑了。说五万块少了的确实是我。但把那个大学生叫出来,说要榨取更多钱的是由里。实际上,都是她去和人交涉的。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由里隐晦地威胁那个大学生,说自己认识黑社会的混混,我当时佩服得不得了,太厉害了。
车?让他把车卖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我只是跟怀孕的朋友说,他不是有车吗?所以应该会有钱吧。由里听到了,才说“那你把车卖了赔钱吧”。
十万日元手续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没印象。总之,关于那件事……对,就连那件事也是由里主导的。不管什么事,我都只是个小跟班。
高中毕业后,我和由里继续保持着联系。得知她要去东京我很高兴。因为我时不时也想去东京玩,在东京有熟人心里还是有底气些。
由里进那一行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惊讶。不如说我觉得那种工作还挺适合她的。听她跟我说店里的故事很有意思。有时候还会有名人来店里。她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挺自豪的。
是的,我是六年前来东京的。因为丈夫的工作调动。虽然是时隔很久才见到由里,但听她说在六本木自己开了一家店时,还是很惊讶。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有男人资助她,替她出钱开了店。但现在那个男人想要分手,所以正在考虑要找他拿多少分手费。由里总跟我说这些,我听完觉得她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比起吃惊,更多的还是佩服。
嗯嗯,是的。她来我家是两年前。买了公寓的三个月后吧。说是为我们庆祝乔迁之喜,带了观赏盆栽过来。但说实话,我觉得她是在给我添麻烦。那种东西,真是不知道放哪儿才好。但是我还是说了谢谢。
现在回头想想,那次是我马虎了。什么马虎了?让由里见到了我丈夫啊。我完全忘了她就是喜欢抢别人东西的性格。没想到这次会是我丈夫……真相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开始怀疑丈夫出轨,是去年秋天。我丈夫一个同事的太太,我们很熟,我从她那儿听到了些让我怀疑的事情。
她问我曾野先生每周一基本都会准时下班,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丈夫周一也从来没有早回家过。
在那之后,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丈夫的一举一动。一观察才发现确实有很多可疑的地方。比如偶尔回家后格外亲热,话也比平时多,但那天绝对是周一。另外,丈夫在问我最近有什么安排的时候,也特别注意我周一的行动安排。还有,他周一的时候会比平常更注意打扮,我对丈夫的出轨,从怀疑变成了确信。
想要找到证据,检查手机是最快的办法。当然,手机是上了锁的,但丈夫设置了指纹解锁。有天晚上,趁丈夫睡熟之后,我拿他的手指解开了手机,检查里面的信息。我完全没有罪恶感。他做出令我怀疑的事情才应该有罪恶感。况且,手机上锁这种事本身就很奇怪。
但是短信也好,邮箱也好,都没有发现出轨的证据。只是有时丈夫会给一个名为y的联系人发一些很怪异的信件。不是文章,是一串只有四位的数字。用日历查了一下发件日期,我吓了一跳。每条都是周一,而且时间都是下午五点半左右。
y是谁?在联系人名册里查了查,但显示的信件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是我不认识的。
这些奇妙的四位数字到底是什么?我好奇得寝食难安,于是在某个周一下午五点左右,我去了丈夫的公司,计划跟踪他,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刚过五点不久,丈夫就从公司大门出来了。我隔着一段距离,一直跟着。心想要是他坐出租车走可就糟糕了,幸好,他只是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丈夫坐的是和回家方向完全相反的地铁。我一边想着他究竟打算去哪儿,一边远远地望着他的侧脸。他好像也没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
不久,丈夫在一个应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站下车了,我自然也追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然后,我知道了他要去的地方。
东京柯尔特西亚酒店。
我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前台办理了入住,终于理解了那些四位数字的含义,是酒店的房间号。应该是先办理入住的丈夫用信息告诉那个女人房间号,然后她再来房间。
从那天起,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内心的苦闷,整天什么事也不想干,感觉自己快神经衰弱了。
但我也从没想过质问我丈夫,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想离婚。这把年纪离了婚,连自己生活下去都成困难。就算得到离婚抚恤金,也不够吃几年。而且儿子还这么小,无法依靠。所以如果不想离婚,夫妻之间就不要起什么波澜。如果家里气氛不好,男人会更想逃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做一个看似愚钝的妻子,让他今后也继续养着我和儿子,就是对我来说最有意义的对丈夫的惩罚。
虽然很在意他出轨的对象是谁,但这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不让事情闹大却能让丈夫停止出轨。不管我怎么想都没想到好的办法。
正是那个时候,我知道英太偷拍了那种照片。
那种照片……对,就是之前提到的偷拍的照片。
我很吃惊。有段日子,他几乎都不怎么开口说话,从学校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当时还觉得,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沉迷到那种事中。知道丈夫出轨已经够惨了,这下感觉连儿子也背叛了自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正当我感叹的时候,英太开始给自己找些奇怪的借口。说是偷窥的房间里有个女人一动不动,说不定已经死了,是不是报警比较好。就算事情真是这样,儿子偷拍这种事情,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啊。我让英太找找有没有隐藏身份报警的办法,结果找到了匿名举报热线。
不久就听到了杀人案的消息,而我多多少少也有些兴趣。于是和儿子一起调查了很多,然后找到了一个叫“森泽医院”的网页。
我想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如果这个叫森泽光留的人真是杀人犯的话,那儿子就立了大功了。
但是我却开始往完全不同的方向想。匿名报警很简单,但这样做我们得不到任何好处。这么重要的信息,是不是会有其他更有意义的用途呢?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由里的脸。她怎么样?
像她那么狡猾的人,绝对不会轻轻松松报警了事。我想,她会把这个信息高价卖给想买的人。而那个人,必定是森泽光留本人。
于是决定找她商量一下。我确信,由里听到这件事情,一定会咬住不放的。这种交易,我做不来,却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我联系上由里,我们时隔很久又再次见面了。随便聊了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我一边给她看英太拍的照片和“森泽医院”的网页,一边跟她解释事情的经过。由里听完,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我反问她,如果是由里的话,会怎么做?
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瞳孔里放着光。然后,她说出了我预料中的答案——找到森泽光留本人,向其索要封口费。
真的没问题吗?当我表达出不安时,由里点头说:“没问题,交给我的话,绝对没问题。”
之后,我们俩便开始商量对策。不对,这么说不是很准确。确切地说,是由里制订策略,我在一旁洗耳恭听。提出不要用信或者信件,而是直接打电话的也是由里。说她大胆也好、有魄力也好,反正在这一点上,我再次觉得真是甘拜下风。
当她提出“假面之夜”这个计划时,真是对她狡猾到可怕的聪明瞠目结舌。在不让对方知道我们是谁的前提下拿到现金,这种事情有可能办到吗?虽然我有些怀疑,但利用“假面之夜”这个舞会的精心设计,仿佛觉得又有些可能。
但是听着听着,我开始注意到一些事情。舞会的地点,正是那个东京柯尔特西亚酒店。我想这一定是偶然,但这个酒店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于是有天晚上,我给英太看了之前那个y的电话号码,让他开着免提打过去,问对方是不是山本。儿子虽然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但还是照做了。电话接通了,对方回答了一句“不是的”。
“不是的”,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已经足够了。那是由里的声音。
我呆住了。被丈夫和好朋友背叛,这种不甘心简直让我头晕目眩。想起几个小时前刚刚见到的由里的样子,我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她神采奕奕地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经常住那个酒店,然后那个酒店举办的新年倒计时晚会是如何如何适合这次的计划,现在想起来,她就是在跟自己私通的男人的妻子炫耀他们出轨的地点。
想想她当时的表情,我更加确信她对我没抱有一丝罪恶感。
倒不如说她还挺享受这件事情。将愚蠢的妻子叫到他们私通的地方,一起做坏事,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种心理的背后,当然还有对我的藐视。所以当我说出自己的担心,不知道计划能不能顺利成功时,她才会这样回答我。
“没事,你就像平时一样,照我的意思行事就好了——”
回想起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内心对她的憎恨更加膨胀了。由里才不是什么朋友,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她用起来顺手的工具而已。
我后悔了。假设这个计划成功,我们顺利拿到了一大笔钱,即便这样,因为是共犯,我这一辈子都和由里撇不清关系了。去跟她兴师问罪和我丈夫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吧。她甚至可能会说:“要是你想把自己老公外遇的事搞得人尽皆知,那请便。”万一做得不好,反倒可能被她威胁。因为她知道我丈夫出轨、儿子偷拍,现在手里又有了我想要恐吓别人的把柄。
由里并没有在意我这些情绪,仔细地进行着计划。她告诉了森泽光留在“假面之夜”进行交易的方案,森泽也接受了。
我很害怕,但事已至此也回不了头了。更何况,让掌握主动权的由里停止计划更是不可能。
给我灵感的,不是别人,正是由里。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能让森泽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因为那样一来我们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样说来确实如此。
我下定决心给森泽打了个电话。因为隐藏了手机号码,森泽以为还是由里打过去的。
我向他说明了我是这次交易的同伙,告诉他这次交易其实是个陷阱,主谋的那个女人算计着在拿到钱的时候就通知警察,然后逮捕他。
森泽觉得很疑惑,可能是因为不知道我这样做有何目的吧。他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我这样做又是想得到什么。
我回答:“我想要你杀了那个主谋。如果你能够替我杀了她,我就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你。钱我一分也不要,之前那些照片我也会销毁。之后也决不会再联系你。”
森泽说给他一天时间考虑。于是那天我们先挂了电话,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再次联系。
森泽让我给出我想杀的人就是这次威胁他的主谋的证据。说是怕我利用他杀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结果再把他给举报了。无论我怎么解释我没撒谎,那个人绝对就是主谋,他都不相信。我一时间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令人意外的是,反倒是森泽给我提了建议。
听完他的提议,我惊呆了。他的建议正好是由里提出来的“假面之夜”计划的计中计,原本的计划是森泽将装好现金的包藏好,让由里去取包并确认现金。而森泽的提议是,在那里埋伏好,等由里到达时将其杀害。
森泽开始说更详细的计划。他表达流畅,说的内容也井井有条,绝不是随便一想。在计划的周到、缜密度方面,由里都远不是他的对手。听着听着,我更加坚信在这场博弈中,赢的一方会是他。我想,把事情交给他应该是没问题的。
之后我们俩也沟通了很多次。十二月三十日在酒店入住后,我们也偷偷地联系过,森泽好像也来到了酒店,但我并没有见到他。
三十一日,由里入住了酒店。晚餐时,我们假装在餐厅偶遇。由里倒是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但丈夫的表现明显很不自然。这也难怪,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情妇出现了,这种场合还怎么待得下去。
所以,当我告诉丈夫公寓管理公司有电话打来时,他虽然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但还是赶紧慌慌张张离开了酒店。
是的,说有电话打来是假的,只是找个幌子把丈夫从酒店支开。因为想到一旦案发,警方可能会要求在酒店的所有人都留下来,为了不让丈夫受到牵连被怀疑,我才这么做的。
晚上十一点,我和由里到了“假面之夜”的晚会会场。我穿着自己买的衣服,戴着从酒店租的面具。由里戴着小丑的面具。一想到她就要这副样子被杀了,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