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2)
人和人的相遇并不总是富有戏剧性的,至少我和她就不是。我们的相遇只是平凡生活中的点滴。这次相遇带来的光芒要等到很久以后才显现出来。
秋叶作为临时员工来到我们公司是在盂兰盆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那天非常热,但她还是穿着齐整的西装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将长发扎在脑后,戴着细框眼镜。
“这是仲西。”科长向大家介绍道。她边说“请多关照”边向大家行礼。
我只瞥了她一眼,视线就立刻落回记事本上。临时员工来我们公司并不罕见,而且我满脑子都是稍后的会议。必须给前几天出现的问题找个借口。
我供职的这家建筑公司位于日本桥。我的职位是第一事业总部电力一科主任[1],主要负责在电力系统出现故障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向现场负责人说明事态,向顾客道歉,接受上司训斥,并写出书面检查。
我们这一科除了科长有二十五人,秋叶来了以后就增至二十六人。我们公司的办公桌都是面对面并在一起的。秋叶的座位在我后面两排,从那里向左前方看,就能看到我的背影。我要是把椅子转个一百八十度,也能看见她。但她面前有个巨大的旧式电脑显示屏,要是她靠近显示屏,就只能看见她那戴着耳环的白嫩耳朵了。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来了好几天了。
为秋叶举行的欢迎会定在周末。这只是个借口,科长只是想和大家去喝酒。无论什么工作都是这样,位于中层的人比较喜欢这一套。
欢迎会在位于茅场町的居酒屋举行。大家都是常客,不看菜单也大致知道菜品。
秋叶坐在靠边的第二个座位上。她是主角,却尽量不让自己太显眼。我坐在她斜对面,想象她一定认为这场欢迎会真烦人。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看她。在那之前,她给我的印象只有戴眼镜这一点。
她三十一岁,但在我看来要年轻一些,鹅蛋脸小巧精致,鼻梁像用尺子画出来一般笔直。这样一张脸再戴上眼镜,不禁让我联想到奥特曼。
不过,她的确很有日式美人的味道。当一个女员工问她有没有男友时,我并不觉得奇怪。
秋叶微笑着低声答道我要是有男友,早就结婚了,也不会在这里了。”
正要喝啤酒的我不禁停下手来看了看她。她的回答单刀直入地表明了她的人生态度。
有人问:“那你想结婚吗?”她的回答是“当然想,”还说“我不会和不想结婚的人恋爱”。
身旁的同事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也难怪,已经三十一了啊”幸好她没有听到。
有人不能免俗地问她理想的对象是什么类型的,她略加思索后说道:“我不太清楚自己比较适合哪种人,也不清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能幸福,所以没什么理想的对象。”
“那反过来,哪种男人是绝对不行的呢?”
“我讨厌不能履行丈夫职责的人。会对其他女人动情的男人没有资格做丈夫。”秋叶立即答道。
“那要是丈夫出轨了呢?”
“杀了他。”她的回答非常明确。
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以这种形式亮相,男职员都会害怕的。
“到了那个年纪是该有结婚的意识,但如果老公出轨就要杀掉,这实在……而且她还挺认真的。这个女人过去一定经历过什么,说不定满怀被男人背叛的怨恨……”一个未婚同事说道。
我和她在工作上没有直接联系,所以我们几乎没说过话。但这种状况在某个晚上改变了。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我和三个久违的大学同学一起在新宿喝酒。我们都结了婚,包括我在内,有三个人有小孩。我们以前都是越野社的成员,但现在谁也不爬山了。
大学毕业已十年,我们的共同话题渐渐变少,聊的不外乎是对工作的牢骚,对老婆的不满,还有小孩的教育。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话题吗?”一个人说道。他姓古崎,平时不爱说话,属于人们常说的擅长倾听的人,可就连他都觉得无聊了。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好事,我们怎么可能有更好的话题。”新谷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我们的确净说些无聊的话。”黑泽抱着胳膊说。
“我们以前都说什么?”
“徒步旅行呗。”我说。
“那是上大学的时候。我不是指那么早,是指最近。我们应该不会一直这么无聊吧?”
我看着提高嗓门的黑泽,觉得他说得没错。我们并非一直在说上司无能、和老婆的亲戚打交道很厌烦或体检结果不乐观之类的话题,否则连酒都不好喝了。
于是我们开始回想原来的话题。
不久,黑泽嘟囔道:“女人。”
“什么?”我们看向他。
“我们以前挺热衷谈女人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谈话一时陷入了冷场。
“除此之外。”新谷紧锁双眉说道,“大家倒是想想除了女人以外谈什么比较开心啊。”
“只有这个话题吧。”黑泽有点生气,“除此以外就没了。以前不都是这样。你也最喜欢谈女人吧。只见过一面,就跑去问女孩子有没有兴趣开联谊会。”
我不禁哈哈大笑。黑泽说得没错。
“就算如此,在这儿旧事重谈也太没劲了。还是说我们以前谈女人谈得开心,所以现在想重温旧梦?我们当中谁还能谈女人?先说好,不谈老婆和女儿。她们都不算女人。对了,还要除去母亲。”新谷喋喋不休,语速很快。
他竟然在母亲之前把老婆和女儿从女人的范围里除名了,全世界的女人听了都会强烈抗议吧。但我无法责怪他,也没有觉得他说得不对。
“真想听听女人的话题啊……”古崎嘟囔道,“新谷颇为自负的搭讪还是很有意思的。”
“所以才让我搭讪?就为了取悦你们吗?”
“以前新谷你不是在这家店里跟我们打过赌吗?”我说,“赌能不能把吧台旁的女孩子叫到我们桌来。”
“没错没错。”黑泽和古崎都点头附和。
新谷转向我,重新坐好。“我说渡部啊,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我还没结婚。你觉得现在我能那么做吗?你们看,那里坐了个女孩子。”他指着吧台旁身着迷你裙的女孩子继续说道,“她长得很可爱,很对我胃口,但我就连盯着她看都不行。要是那么做,就会被误认为是变态大叔。在世人眼里我们都是大叔,连男人都不是。你们得明白这一点。”
“你说我不是男人?”
“你,我,还有这个和这个。”新谷依次把大家指了一遍,“我们都已经不是男人了。就像老婆已经不是女人一样,我们也不再是男人,而是老公、老爸和大叔。所以想聊女人也不行啦。”
新谷看起来醉得不厉害,但似乎想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一说完,他就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半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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