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2)
太监一对上来人的脸,和那双沉冷的眼睛,心就咯噔一声,掉进了冰窟窿里。
再一看,当今天子跟在解雪时身后,也踱进了暖阁里。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赵株倒是饶有兴致,顺手从桌上摸了方骨牌,转头问解雪时:“太傅,这些奴才夜里快活得紧,倒做起赌钱的勾当来了。”
他还有心思学着那几个烂赌鬼,将骨牌一掂,盲摸起了牌面。
解雪时沉声道:“陛下,慎行!”
赵株悻悻然,将牌一搭,又转头四下里看了一番。
这暖阁本就是宗室罪人的寝居之处,设了张牙床,垂着青纱帐,隐约能看到有个背对着人的身影,裹着薄被,蜷在床上。
“赵椟睡下了?”赵株道,伸手一扯帐子。
几个内侍面色大变,哪里阻拦得及?
只见薄被鼓鼓囊囊的,那人伸着一条腿,一手支在被面上,指间吊着根长烟枪,一股扑鼻的烟气跟蛰伏已久的长蛇似的,立时冲了出来。
那人长长地抽了一口,又“嗬”一声,从破风箱似的喉底摄进了鼻腔里。
赵株避之不及,那淡巴菰的烟臭味扑面而来,解雪时当即拦了他一把,将他挡在了纱帘后。
一时间,罗帐之内,只有潮而闷的烟火味。
解雪时一手按在对方肩上,一扳。
那人立时翻过身来,鼻歪口斜,浑身抽搐,分明是个烟瘾上头的太监!
这太监瞳仁震颤,连人都不认得了,不知道躲在主子的床上,抽了多久的烟了,只会嘿嘿地傻笑。
解雪时霍然回头,问:“废太子呢?”
帘外的内侍早已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解大人,这……废太子他怔忡之疾又犯了,不等用膳,便又跑出去了。”
“几时出去的?”
“晚膳时候,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夜里风寒,这哪能找得着啊!”
解雪时冷冷道:“富英,你玩忽职守,轻侮犯上,好大的胆子!”
“这……解大人冤枉啊,废太子发起狂来,力大如牛,奴才哪里拦得住?”
解雪时也不说话,只是走到窗边,一手扶在窗框上,逼视着这一地的奴才。
跪在最后头的小太监眼神一动,紧盯着他的手指,似有惊慌之色。
解雪时立时推开窗来。
这是内牢院临湖一侧,最为阴森,又有假山荫蔽着,寒气栗烈,结出了尺把厚的冰面。
一眼望去,冰面森寒如铁,冷冷地泛着镜面似的光。一个人背对着他,披着单衣,半伏在冰面上,正在捡几十粒银子儿。
他两手冻得肿胀,关节青青红红,显然是难以屈伸。那些银子儿扔得刁钻,在滑溜溜的冰面上乱滚。
那些内侍占了暖阁,倒将筹码作猴戏似的,倾倒出去,遣他去冰面上拣。
赵椟早年的那些恶名,怕是早已随着那杯毒酒下肚,化作一场凄凉的笑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