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2)
一个月前, 天津下了一场雪, 那时候陈传家刚下火车,发现随行的妹妹身体不大好,在发高烧。于是他转头又将妹妹陈传宝送到了天津卫的最好的医院,并派人通知父亲陈总彪过来一趟。
迎着风雪, 老父亲陈总彪带领着他的随从们浩浩荡荡进了医院, 结果没想到一到医院里,看见的就是让他心碎的一幕:他的宝贝女儿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得打着针,旁边摆着一个明显使用过的轮椅,优秀的儿子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有些恍惚,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 背靠窗户, 身后是墨一般漆黑的雪夜与璀璨炸开的烟火。
陈总彪平日里是不会对孩子们发脾气的,此刻却怒火中烧,走上前去就一巴掌甩在陈传家的脸上!
‘啪’一声,打碎了陈传家在此之前所有诡谲魔障的阴谋。
帅气阴柔的陈大少爷脸偏向一旁,烟落在地上, 很快脸上浮现出一片红,但他没有伸手去摸,而是喊了一声:“爸。”
陈总彪看了一眼还在打针的女儿, 又看了一眼追过去应当将陈传宝安全带回来的儿子,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陈传家一眼, 声音里是极致地压抑:“跟我出来。”他不愿在这里和陈传家起争执,病人还需要安静。
陈传家跟着父亲出去,两人站在一间空着的病房里,前者一丝不苟地关上门,后者则走到窗边,‘唰’一下将窗户打开,让冷风灌入其中,好似这样就不会感到自己从心底散发出的凉意。
“说罢,发生什么了?”陈总彪年轻的时候很爱那个愿意下嫁给自己的姑娘,可惜姑娘死得早,留下两个孩子便离开了他,他为此一个大男人,一把屎一把尿将两个孩子拉扯大,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因此孩子们顽皮的时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的纵容绝不代表可以容许有人将他的宝贝们糟蹋成这样!
陈传家垂着眼帘,声音同样是压抑的悲愤,他说:“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传宝被人撞了,肇事的也判个刑,只可惜传宝的腿恐怕是……”凶多吉少。
“是谁?”陈老爷不愿意听下面的话,严肃地打断。
“京城顾家的三小姐顾金枝的司机。”陈传家抹去了顾葭和这个人的关系牵连。
可这没什么用,陈总彪一拳头砸在窗台上,眼里凝着报复的光:“判刑?真是笑话,不过是将一个司机捉进去,那算什么判刑?!你妹妹就这样被人欺负,欺负到头上拉屎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在哪里?!”
陈传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陪她。”
陈总彪见儿子恍恍惚惚,直接道:“陪有什么用?!准备一下,找人去京城把那个顾三小姐的腿也给我撞废,死了就给我救回来,一定要让她也尝尝我们传宝遭受这等祸事的滋味!”
“知道了。”陈传家并不在意这个。
“还有,我知道你那位朋友就是顾家的私生子,传宝去京城,也正是要去找顾家的那个小四爷吧?我陈总彪的孩子怎么一个二个都邪门了的非要吊死在姓顾的人身上?以后你不许再和那个什么顾葭有来往,也不要让传宝再去找那个什么顾无忌,按我说,从今往后顾家就是咱们的敌人,自从你和传宝认识了他们,一个个不学好,成天鬼迷了心窍!”陈总彪说道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些天,我老朋友给我介绍了苏将军,你不在,但苏将军带着他全家来这边住了几天,苏将军有个女儿,名叫苏梓,人家是正经的千金小姐,据说还是你学妹,曾经见过你,这次没有碰到你,很是失望,你抽空和人家多接触接触,你也老大不小了……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陈传家对婚姻也不在乎,他的思想和现在大多数公子哥们的思想差不多,婚姻是门当户对,应付了事,完了在外面该有的女朋友还是有,该谈的爱情还是要谈,只不过根据妻子本家的势力,相对应做出收敛与否的调整。
陈传家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摆放在他心里头的头等大事便是事业,为此就将那位苏梓小姐看作一番事业去对待,期间也腾开手来雇了一伙人去为妹妹陈传宝报仇,顺道密切关注了一下京城的新闻,从无数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他爱情流落他人手中的苗头。
那日他正在看报纸,买的是顾葭暗地投资的目击者报,一旁是穿着洋装,眼神不时飘向他的苏小姐。苏小姐为人十分泼辣骄纵,但在心上人学长的面前却又矜持害羞,苏小姐这几日被哄得晕头转向,恨不得自己让父亲找人先开口向陈家求婚,奈何她父亲骂了她一顿,她才作罢。
苏小姐和陈少爷在一起的几日,简直就像是做梦,即便陈传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和暧昧的举动,苏梓也万分相信自己应当就是学长未来的归宿,她可不管学长从前交过多少女朋友,再不羁的灵魂,也会有人拯救,苏小姐相信这个拯救陈传家的人,就是自己。
她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推销出去,因此很多话题也都是由苏小姐来打开,她好奇陈传家为何比较喜欢目击者报,她父亲苏将军就很讨厌这个近日来风头最盛的报纸,说这是‘哗众取宠’的东西,成天报道些破坏官民关系的恶劣报纸,是毒瘤!
苏梓想要知道,就这样问了,结果得来一个陈传家的微笑,陈少爷手指不动声色地抚摸报纸边缘,报纸是被熨烫过的,这样可以防止油污沾染在手上,可陈传家仿佛不在意,他说:“这报社的创办人是我的人,不支持他,我支持谁呢?”
可惜虽然陈传家嘴上这样呈强,缱绻地将顾葭划在‘我的人’里面,眼底的失落还是无法掩盖。他即便得到手下反馈回来,将顾金枝收拾了一番的消息,也没有办法开心,再加上傍晚接到了一个来自上海的电话,就更高兴不起来了。
电话的那头是即便还在养伤也兴高采烈同他说话的白可行,白二少的英勇事迹陈传家这等消息灵通之辈差不多都了解了,不过还是在听到白可行说自己同顾葭在一起的消息时,眼底阴郁铺天盖地弥漫出来。
白可行是打电话来求助的,在电话那头像个刚开荤的猴子,叽叽喳喳‘炫耀’自己获得的奖励,甚至还感谢陈传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鼓励。
陈大少爷在电话这头面无表情的恭喜,答应帮顾葭将家中的家具都搬去上海后,就将电话砸了个稀烂!发泄完毕,陈少爷优雅地拍了拍手掌,整理衣裳,轻描淡写地对下人说重装一个电话,便将此事揭过。
及至陈传家要带着顾葭的家具前往上海时,陈大少爷才又去见了被关禁闭的妹妹,妹妹陈传宝成日和老父亲作对,倒也过得快活,除了腿依旧走起来不好,在恢复训练的时候又哭又闹,但效果显著。陈传家很怀疑自己当初让那位医生做的事情,医生没有照办,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因为按照白可行的胜利来分析,用顾葭对妹妹的愧疚来达到他的目的这个法子,成效微乎其微。
妹妹陈传宝得知哥哥要去上海,先是不高兴,而后晚上又拿出一封信来,千叮万嘱要哥哥交给顾葭,里面写的什么,陈传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无非是妹妹现在又想要和顾葭重归于好,以此哄顾葭带着顾无忌来天津串门——她已经被禁足了。
从天津卫到上海,并不遥远,如今铁路铺得很多,其中好几项工程都有他们陈家的参与,每一条铁路代表的不是进步和世界接轨,而是数不清的真金白银。
他靠着关系,很容易就弄来了一整个车厢,把顾葭珍贵的西洋钟们依次摆放进去,其中他送的那个西洋钟被他特意放在最中间的位置,好像这个车厢便是顾葭的心脏,而他有幸成为中间最重要的东西。
同行的还有一名始终脖子上挎着相机的主编杜明君。这位戴着眼镜的斯文报社成员一上车便不卑不亢的和陈传家交谈,言语间很克制,仿佛生怕被陈传家认为是套近乎的人,显得有些清高。
他们也算旧识,但中间的桥梁是顾葭,因此也没有多做交流,只是刚巧杜明君去上海采访一位亲中的日本军官,在火车站遇见,就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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