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不敢(2/2)
他们走过大能讲学之地,又去观看了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的藏书之楼,还有已经被六国流民租住大半的客舍,遥想了曾经的人声鼎沸之景,然后一起鄙视了湣王愚蠢,苏秦奸诈。
就是这两个人,让强大的不可一世的齐国栽了个大跟头,到现在都没爬起来。
他们又走到昔日孟尝君的旧宅,这里已经被分给了其它田齐宗族,不见当年繁华之景,陛下高深莫测地看了一会,有些可惜地表示:惜未生在百年前。
那个时候,是天下四公子的时代,是苏秦张仪,白起范雎,魏冉廉颇,赵武灵王、齐宣燕昭的时代,不像如今。他拔剑四顾,骤然发现,这六国天下,一个能打的对手都没有。
简直寂寞如雪,还好有阿江陪伴。
“可是陛下,权势之毒,方是君王之大敌,无人能助,无人可解,”严江悠然道,“就比如田甲劫王,是湣王,还是孟尝君?”
陛下微微一凝,转头看他,这个话题,阿江是在触碰他们之间的一些底线啊。
“湣王当年也是贤王,只是古往今来,手握权柄者,无不为权柄反制。”严江半分不惧,淡然道:“所以,湣王如此、桓公如此、昭王如此、武灵王亦如此,世间权势迷人眼帘,久持能清醒者,少矣。”
陛下默然许久,竟生难以回答之感。
严江也不催促,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齐湣王当年继位时,也是明君之像,他几乎做到了秦王如今的大部分程度:发动垂沙之战,大败楚国,让楚割地称臣。函谷关之战,大败秦国,秦国十五年不敢东进。子之之乱,灭掉燕国。然后又吞并富有的宋国,自称东帝。
这个时候,燕王派出了有名的历史上最大腕的间谍——苏秦。
苏秦入齐不久,就发生一件大事,一个叫田甲的宗室,莫名带着一百家丁打入王宫,劫持齐湣王,然后被“平乱”了,虽然没有显示这事和丞相孟尝君有关,但所以人都觉得,除了孟尝君,无人能做到这点。
孟尝君当时百口莫辨,解释不解释都像是心虚,而就在这时,他的手下的几个门客向人们展示了什么叫猪队友。
那几个老先生用性命担保,这事和我们主公没关系——他们齐刷刷地跪于宫门,对来围观的群众大声宣称这田甲这事绝对不是孟尝君干的,然后一起自杀在齐王门口。
齐王大怒,立刻问孟尝君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这还在查呢,你急着是想说明什么?
下令着孟尝君问罪。
而后,孟尝君被迫逃出齐国,他的后半生,便是在与齐国敌对中进行的,甚至后来齐国被五国围攻时,他冷漠地“保持中立”。
等多国攻齐之时,齐湣王派大军迎敌,却在千里之、敌强我弱之时,外强令将领出营垒,而主动出击,然后当然就大败了,他逃出齐国,流落卫、鲁等小国之中,最后被楚将剥皮而杀,看得他儿子都吓傻了。
虽然后来齐国复国成功,但可强大的齐国就此消失于世间,只有一个面对魏楚攻打时抵抗一下的佛系国家,靠拉拢秦国勉强过日子。
齐湣王当年蠢吗?
都不是,只是他老了,担心权力,担心孟尝君势大,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他们是王,是寡人,不能错,亦不应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不错,权力能改变人的本性,而在六国一统之后,立下万世功业后,他还会允许别人质疑么?
必然是不会的。
沉默许久,陛下回过神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阿江可是真敢说。
严江撸着鸟毛,悠然道:“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他捏着鸟翅膀,提起陛下,轻轻一戳,眉梢眼角都是情意:“分手吗?”
“……”
陛下沉思片刻,亮出宛如利刃的爪子。
严江立刻温柔地抱起陛下:“是的,只有这个是我不敢的。”
他埋头吸了一口陛下蓬松舒服的颈部绒毛,保证道:“阿江最爱陛下了!”
陛下这才满意。
哄好陛下,严江正要回去,便被鸟儿戳了一下,他疑惑地低下头。
陛下淡然表示,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