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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场屠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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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的确是在油锅里。

秦轩文粗重地喘着气,痛苦随着呼吸一口一口从肺里涌出,竟带着血腥。

耳畔回荡着“柏先生不要你了”,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有着锋利的刀片,横冲直撞,将他割得遍体鳞伤。

这句话是他的死刑,是他的万劫不复。

眼前一片血红,火光四溅,他像头杀红了眼的凶兽,将努兰从油锅里提了出来,用那只被不小心割破的手死死掐着努兰的脖子。

睚眦欲裂,邪火蓬勃。

他要将这个不停说着“柏先生不要你了”的恶魔掐死!

灶上的火仍然在熊熊燃烧,努兰双脚悬空,双手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臂,死命挣扎。而他手上的伤口迸裂,血从皮肉上绽开,顺着他的手臂与努兰的脖颈一道一道往下滑。

他咬牙切齿,全然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手指不断收紧,空气中已然响起骨骼扭曲错位的异响。

他的力气足以捏碎强壮雇佣兵的腕骨,拧断一个娇弱少爷的脖颈又岂有难处?

努兰面部肿胀,脸色灰紫,眼球与舌头向外突出,额头爆出狰狞的青筋,美貌已经荡然无存。

颈骨弯曲到了极致,下一瞬,垂死挣扎的人就将彻底断气!

不久前的尖叫终于引来了救兵,千钧一发,就在那一声脆响即将响起之时,明久火速赶来,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努兰。

厨房一时间涌进许多人,有侍者,也有雇佣兵,还有努兰的随从,以及闻讯前来的医生。

生煎已经黑如焦炭,其中许多被努兰的后背压得爆裂。

灶上的大火终于被关掉了,周围变得极为安静,又极为喧嚣。

秦轩文双眼失焦,满脸是泪,怔愣地站在一地狼藉中,手臂颤抖不已,划满了从伤口流出来的血。

可手指,竟然还保持着掐人脖颈的姿势。

努兰捡回一条命,背部却被大面积烫伤,喉咙几乎被绞碎,趴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

明久感到大事不妙,着急地喊道:“轩文,轩文!”

他听不见,眼前的一切都失了声,像是突然被抛入了大海深处,海水灌入耳中,隔绝了一切声响。

周围明明很嘈杂,充斥着哭声与喊叫,可他木然地转动眼珠,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哭声。

他机械地抹了把脸,满手的血,满手的泪。

他在海底吐出肺中的空气,咕哝震响,那一串泡沫飞速向上浮去,继而炸开,消逝于无光的海水。

扭曲的视野里,他看到了柏先生。

柏先生来了!

人群散开,主动让出一条道。

努兰像是盼到了救星,哭得更加嚎啕。

这一幕煞是精彩,所有人都成了舞台上的角色。

唯有秦轩文呆呆地站立着,脸上是血是泪,是哀是殇,视线在捕捉到柏先生的一刻,由浑浊变得清亮,又由清亮变得黯然失色。

“怎么回事?”柏云孤问。

此话一出,空气顷刻变得黏稠,像被煮融的膏脂一般覆盖在众人的皮肤上。

秦轩文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突兀的“我”。

倒是努兰哭喊起来,“柏先生!他要杀死我!他差一点就杀了我!”

努兰的美已经不见了,背上全是狰狞的伤,颈部是触目惊心的掐痕,脸色诡异,连五官都因为方才的紧勒而扭曲起来,显得可怖又丑陋。

但柏云孤似乎并不介意,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平静道:“谁想杀死你?”

如得到了鼓励一般,努兰怒目瞪向秦轩文。

秦轩文仍是站在原地,眼中已经有了焦距。

他凝视着柏先生,周身都在颤抖,明明强大到单手就能结果一个人的生命,此时却显得无助又可怜。

柏先生也在看他,眸色如以往一般黑沉,像与海水相接的无星夜空。

夜空掠过一缕风,海面就涌起汹涌的浪。他在巨浪中颠簸着,挣扎着,无声地喊叫着。

柏先生越过努兰,向他走来。

他僵得几乎要变形的手指终于卸了力,右脚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头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喉中挤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柏先生。”

这一句近乎哀求,跌落在地,被铿锵的足音踩得粉碎。

熟悉的人近在眼前,那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场瞬间将他包裹。

他想要靠近,畏惧却令他再退一步。

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努兰,血液在短暂的沸腾之后迅速冷却。

他毁了那个娇艳如花的美人。

他一记裹着风的拳头,撕裂了美人的脸,又将美人按在滚烫的油锅之中,甚至单手将美人拧起来,几乎掐断了美人的脖子。

那是柏先生宠爱的人。

他整个胸腔都在震撼,恐惧如潮,漫过了他的胸膛,又漫过了他的鼻梁。

忽然,柏先生伸出手,扣住了他的头顶。

“你躲什么?”柏先生声音很冷,冰针一般扎在他身上。

那一道自头顶倾泻的力,让他无法动弹,更无法后退。

柏先生眼里仍是他看不懂的沉肃,可柏先生压在他头上的手正在加重力道。

他害怕了。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柏先生在生气。

气他毁掉了努兰。

气他不知分寸。

气他不懂惜香怜玉。

可是……

他望着柏先生的眼,心中一个声音喊道——可是他逼我,他说您不要我了!

内心最深的阴霾被人堂而皇之地嘲笑,浑身最重的一块伤疤被人面目可憎地揭开,暴怒之下,他真的无法忍耐。

恶人正在放声大哭,而他哭不出声,只余下安静淌出的泪,与不知所措的眼神。

他想说,柏先生,您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说不出口。

柏先生手指更加用力,加上了一个向后的力道。

他不得不扬起面,抿着的唇颤而又颤。

“躲什么?”柏先生又问。

“我……我犯了错。”他终于开口,眼睛似要淌出血来,“柏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他是!”努兰撕心裂肺地吼道:“他将我按在油锅里!他掐我的脖子!他想杀死我!”

“不是,不是这样……”他脸上没有血色,苍白将血迹衬托得更加触目惊心。

“那是怎样?”柏先生淡淡地问。

痛苦冲击着他的神经,眼泪将他的视线剪成碎片。

像是最后一口气都被抽走了,他轻轻哽咽,轻轻诉说:“他说您把我赶走了,您不要我了。”

声音越来越轻,像旭日初升前的霜露,像即将落入手心的雪花,分秒间就将消逝无踪。

这话像是从灵魂里挤出,没有斤两,也许只有近在咫尺的柏先生听到了,也许连柏先生都没有听到。

他胸膛的震颤停了下来,像是心脏停止了跳动。

按在头上的手太有力,他挣脱不了,但他知道,柏先生不久就会将他放开。

到那时候,他就将跌落在地。

“他说您不要我了。”

他笑着低喃,眼中闪烁着泪,“您不要我了。”

头顶上的力果然松了,他惨淡一叹,身子下顷,像是要跌进万丈深渊。

下一瞬,却被熟悉的臂膀接住,然后被按向熟悉的胸膛。

他感到背脊正在被抚摸,手掌的温度从他的后颈一路烫到腰椎。

他听见柏先生温柔地哄:“没事了。我在,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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