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无人知晓(2/2)
莫匆勉强笑了笑:“我爸他也是个倔脾气,您别往心里去。”
许老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他低着头,把杂志放在膝头上翻开,慢慢地打开到一页,指着上面的标题:“谁说不是呢,争什么争,有什么好争的?好,这回把一个争到下边去了,也都消停了。”
安捷皱起眉去看许老翻开的那页,顺着老人的手指,在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小角落里看见一行标题《上古传说与时间错觉》。他小声征得了许老的同意,把杂志接过来,细细地读。
这篇论文并没有登全,看样子应该是长篇大论里面截出来的几段,篇幅不大,编者大概也没怎么重视。莫燕南列举了赤松子彭祖等等人物的民间神话,在下面分析了古代民间对长生不老的追求。
安捷从头看到尾,也没推敲出这篇正经八百的民俗文化分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看看许老,深切地体会到文化水平低的缺陷,决定不懂就问:“请问,许老师,这篇文章和古城有什么关系?”
许老叹了口气:“杂志只刊登到了这里,还是看在他当时导师的面子上,后边那些无稽之谈被掐掉了。听说过三皇五帝么?”
安捷点点头。
“现在对于这一时期历史的认识存在很多争议,但是这一时期中国处于原始社会基本上是没有争议的。由于对这一历史时期现存的资料大多和神话传说纠缠在一起,许多事情很难判断真伪。当时有彭祖活八百岁的说法,而之后的种种文献中,彭祖被当成长寿的象征。”许老摇摇头,“人怎么会长生不老呢?可是我们人类的各种文化中,偏偏都有对长生不老的执着,当时老莫的研究课题就是这个。”
安捷听见“长生不老”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扯淡,是人就肯定有一死,衰老然后走向死亡是自然规律,可是他突然想到了古城,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身体,又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我们学历史的,应该永远抱着客观的态度……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老莫的研究方向好像出了问题。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他居然真的相信那些古人传说中的话。他说空穴不可能来风,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根据,民间为什么会有那些传说?历史上那么多绝顶的人物,又为什么坚定不移地追寻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呢?”
许老顿了顿:“还有秦始皇的时候,徐福被派出带着千名童男童女出东海寻找长生不老药,后来杳无音讯,而这些人也消失无踪了。”
“我听说是去了日本,之后的日本人就是徐福的后代。不是日本还有什么什么文献的……”醉蛇插了一句。
“那是野史。”许老被他这没水准的打断弄得有点没好气,“日本这个民族的形成要比徐福的年代早得多,不过日本国内倒是有些东西和徐福相关,可是所谓徐福墓数量太多,好像杨贵妃墓,前前后后十多座,疑点太多。谁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但是研究看来,徐福似乎只有日本那么一个地方好去,如果不在日本,他又会到哪里了呢?但是当时的航海技术,真能让这‘千名童男童女’漂洋过海么?”
许老看来已经进入授课模式了,安捷赶紧打断他:“等等,许老师,您说这徐福什么的,和莫教授的研究有什么关系?”
许老半晌没说话,缓慢地卷着旧杂志的边角:“他认为徐福隐居到了一个地方……并且真的找到了长生不老的办法。而那些跟随他的人……应该在大秦王国的版图之外,找到了一个蛮夷之地,居住了下来,甚至很有可能像古楼兰那样,形成自己的文化。”
安捷、醉蛇和莫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想不明白老人家那颗不走寻常路的脑子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许老似乎很遗憾地说:“他说他找到了证据,当时得意洋洋地要拿来给我看,可是在那之前,我突然出了一场事故——”许老枯槁的手指伸向自己的腿,他把裤脚掀起来,底下居然是一条假肢。
安捷眉间一跳,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要比那些不知所云的考证什么的来得熟悉得多。
“许老当年出了场车祸,九死一生,肇事司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旁边的保姆低低地补充了一句,“这么多年行动一直受限制,身边离不开人。”
“我在医院足足躺了两年多。”许老放下裤脚,“出来以后,就什么都变了,老莫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年轻的时候那么张扬,那么锋芒毕露,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那些研究也都不了了之……”
“那也就是说,莫教授到底研究了什么,您也不完全知道么?”安捷想了想,又问,“那么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关注过莫教授的研究?”
“他当时的导师,贾老先生。”许老不假思索地说,可是还没等几个人表现一下对新线索的热忱,老人家又一瓢冷水浇下来,“过世很多年了,好像还是我出车祸时候的事情……”
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被赶尽杀绝……真是李的风格。安捷叹了口气,后背重重地靠在沙发垫子上。
他寻思起古城那些错乱一样的时空,突然觉得这一切解释居然合情合理。如果不是有那么一群活得像妖怪一样长的人,谁会建造出那跨越了那么多朝代,光怪陆离的一个古怪地方?
号称天镜——
许老走一直坐到了晚上,拉着莫匆絮絮叨叨了很久,可就在他走之前,原本对专业之外的东西都显得有些迷糊的老人家突然一把抓住莫匆的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严肃,他对莫匆说了一句让人觉得意味深长的话:“有些秘密,还是不要去探究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才知道,有时候什么都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被被蒙在鼓里,反而是件幸事。所以,我活着……贾老先生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