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2/2)
“我想这很可能。”菲利普说。
“你怎么能这样冷酷无情呢?”
“你可以每天上这儿来干事嘛,这样的话,他需要什么,就有你在他身边。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菲利普冷冰冰地问道。
“我?亲爱的老兄,我只能在我熟悉的环境里工作,再说我经常要外出交际。”
看到菲利普把克朗肖接到自己的住处,厄普约翰也有一点儿不高兴。
“我倒希望你让他仍旧住在索霍,”他挥舞着两只又长又瘦的手,说,“那个肮脏的阁楼还有点儿浪漫色彩。如果换成了沃平或肖尔迪奇,我也能够容忍,可就是受不了体面的肯宁顿!这真是一个诗人归天的糟糕的地方!”
克朗肖时常气冲冲的,菲利普始终牢记克朗肖的烦躁心情是他疾病的症状,只能靠此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厄普约翰有时赶在菲利普回家之前来看望克朗肖,那会儿,克朗肖就狠狠地发泄一通自己对菲利普的怨气。厄普约翰则在一旁怡然自得地听着。
“问题是凯里没有美感,”他笑着说,“他具有中产阶级的思想。”
厄普约翰对菲利普总是话里带刺,菲利普在跟他打交道时则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可是,一天黄昏,菲利普终于忍不住了。那天他在医院忙乎了一天,回来后已疲惫不堪。正当他在厨房里沏茶时,伦纳德·厄普约翰走了进来,告诉菲利普说克朗肖对他执意要请医生前来诊视颇有怨言。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享有一种非常罕见、非常微妙的特权吗?当然啰,你应该竭尽全力来表明你高尚的品德是足以信赖的。”
“这种罕见的、微妙的特权,我可担当不起呀。”菲利普说。
每当提到钱的问题,伦纳德·厄普约翰总是露出一点鄙夷不屑的神气,而且,他那敏感的天性总是变得激愤起来。
“克朗肖的看法中本来还有些优美的东西,但在你的纠缠不休下都给搅乱了。你应该给你所体会不到的微妙的想象留些余地嘛。”
菲利普的脸沉了下来。
“咱们一起去找克朗肖讲讲清楚。”菲利普冷冷地说。
那位诗人正仰卧在床上看书,嘴里叼着烟斗。房间里的空气有一股霉味。尽管菲利普常来收拾整理,但房间里仍然显得很脏。看来无论克朗肖去哪儿,哪儿就不会干净。看到他们俩走进房间,克朗肖摘下了眼镜。这时候,菲利普已经变得怒不可遏。
“厄普约翰说你埋怨我老是催你去请医生来看病。”菲利普说,“我要你去请医生来看病,是因为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况且,如果你一直不去找医生看病,那我就领不到死亡证明。到时候,我就会受到传讯,还会为没请医生而受到指责。”
“这一点我倒没有想到。我原以为你要我去看病,是为了我而不是为了你自身。那好吧,你想什么时候请医生来,我就什么时候看病。”
菲利普没有回答,只是以难以觉察的动作耸了耸肩膀。眼睛一直看着菲利普的克朗肖咯咯地笑起来。
“别这么生气,亲爱的。我很清楚,你想为我做你所能做到的一切。咱们就去见见你找的医生吧。说不定他真能给我一点儿帮助。至少,这样可以使你心里得到安慰。”接着,他把目光转向厄普约翰,“你真是个十足的傻瓜,伦纳德。你为什么要引得他发愁呢?为了迁就我,他已经够费事的了。除了在我死后为我写篇漂亮的文章外,你什么也不会为我做的。我了解你这个人。”
第二天,菲利普跑去找蒂雷尔大夫。他觉得只要他把克朗肖的病情一讲,蒂雷尔大夫那样的人一定会感兴趣。果然蒂雷尔大夫一下班,就陪同菲利普来到肯宁顿。他只能同意菲利普早先讲的那番话。病人已经无法医治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他收进医院。”他对菲利普说,“他可以住一间小病房。”
“说什么他也不会肯的。”
“要知道,他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要不,很可能还会再生肺炎。”
菲利普点了点头。蒂雷尔大夫又提出一两个建议,并答应在菲利普需要他的时候就会赶来。他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当菲利普回到克朗肖的身边时,发觉他正默默地看着书,甚至都不屑问一下医生说了些什么。
“亲爱的老弟,现在你满意了吧?”他问道。
“我想,说什么你也不会照蒂雷尔大夫的嘱咐去做的,对吧?”
“那当然啰。”克朗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