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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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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ohaa 一cha ”哈德拜小声地说,使用印地语“好”字的重复形式,意思是对,对或好,好。“你的有趣观点让我想问,坚强从哪里来?”“坚强?”马基德低声说,“每个人都知道那是……嗯……你说什么来着?” “没事,老兄。只是说,人的坚强不是有一部分来自受苦?受苦不是会让人更坚强?没有碰过真正困难,受过真正苦的人,不可能有受过许多苦难的人的那种坚强,不是吗?如果没错,那不就表示你的论点和说人软弱才会受苦,人受苦才会坚强,因此人要软弱才会坚强,没有两样?”“是的,”马基德微笑认同,“或许有一部分是对的,或许你说的有部分对。但我仍然认为那是坚强与软弱的问题。”

“马基德兄所说的,我完全无法认同。”埃杜尔·迎尼插话,“但我同意,在苦上面,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能控制。这点我想你不能否认。”

“人从哪里得到这控制能力,又如何得到?”哈德拜问。

“我要说这是因人而异,但当人长大成熟,走过幼稚爱哭的年少岁月,成为大人时,我们就拥有那种控制能力。我认为,懂得控制苦是成长的一部分。人长大,懂得快乐难寻且转眼即逝时,即是理想幻灭而觉得难过之时。人苦到什么程度,正表明人幻灭而受伤到什么程度。要知道,苦是一种愤怒。人为自己的命运悲惨,为受到的不公不义而愤怒。而你要知道,这种激烈的愤恨,这种愤怒,就是我们所谓的苦。也是促使人走上英雄诅咒的东西,我要这么说。”

“英雄诅咒!我受够了你的英雄诅咒!不管谈什么,你都要扯到这上面。”马基德咆哮道,一脸怒容,和他那胖朋友得意的笑,真是配绝。

“埃杜尔有个宝贝理论,林,”神情抑郁的巴勒斯坦人哈雷德说,“他认为有些人天生不幸具备某些特质,例如过人的勇气,使他们做出孤注一掷的事。他称那是英雄诅咒,促使他们带领别人走上杀戮、混乱之路的东西。我想他或许对,但他把这理论一讲再讲,就让我们每个人抓狂。”

“不谈那个,埃杜尔,”哈德拜坚持道,“针对你所说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想,人所受的苦和带给他人的苦,有没有差别?”“当然有。你怎么这么问,哈德汗?”“我只是想说,如果有至少两种苦,差异相当大的两种苦,一种是人自己感受到的苦,一种是人让别人感受到的苦,那么就很难把它们两种都说成是你所谓的愤怒,是不是?哪一个才是,你倒说说看?”“为什么……哈!”埃杜尔·巡尼大笑。“着了你的道,哈德,你这只老狐狸!你总是知道我什么时候是只为发表意见而发表意见,na ?而且也知道,就在我觉得自己真是高明的时候戳破我!但你放心,我会再好好想想,再找你辩个清楚。”他从桌上盘子抓起一块巴菲糕点,咬了一日,津津有味地咀嚼,看起来很开心。他向右手边的男子示意,用他的肥手指夹住那块糕点。

“哈雷德,你呢?你对林的主题有什么看法?”“我知道苦是千真万确的事,”哈雷德轻声说。紧咬着牙,“我知道苦是鞭子尖锐的一端,苦不是钝的一端,不是主人握在手上那一端。”

“哈雷德老哥,”埃杜尔·巡尼抱怨道,“你比我年轻十几岁,我把你当成亲弟弟般看待,但我得告诉你,这是最叫人扫兴的看法,我们从这上好大麻胶得到的好兴致,就要被你给毁了。”

“你如果生在巴勒斯坦,长在巴勒斯坦,就会知道有些人天生要来受苦,而且对那些人而言,苦无休无止,一刻都不停止。你会知道真正的苦难来自哪里。那是诞生爱、自由、骄傲的地方,也是那些感觉与理想死亡的地方。那些苦难无休无止,我们只能假装已停止,只能告诉自己已停止,好让小孩不再于睡梦中抽泣。”他低头看着自己粗大的双手,怒目看着它们,仿佛在盯着两个可鄙、落败而乞求他饶恕的敌人。现场气氛变得愈来愈沉重而寂静,我们本能地望向哈德拜。他盘腿而坐,背挺得很直,身子缓缓摇摆,似乎在思索该怎么给予礼貌的评价。最后,他向法里德点头,请他讲话。

“我想在某方面来说,哈雷德兄说得没错。”法里德轻声开口说,几乎是羞搬。他把他大大的深褐色眼睛转向哈德拜。年纪更长的哈德拜兴致盎然地点了点头,法里德受到鼓励,继续说道:“我认为快乐是千真万确、真实存在的东西,但也是让人发狂的东西。快乐是非常奇怪又有力的东西,因此让人生病,犹如细菌之类的东西,而苦是治愈那病的药方,是治愈过度快乐的药方。有个词叫bharivazan ,你们英语怎么说?” “负担”,哈德拜替他翻译。法里德把这印地短语说得很快,哈德拜则用非常优美动人的英语解释给我们听。在吸了大麻的恍惚之中,我这才知道他的英语,比我与他初见时他给我的印象,还要好得多。“快乐的负担只能靠苦的慰藉来减轻。”“对,对,那就是我要说的。没有苦,快乐会把我们压扁。”

“法里德,这个看法很有意思。”哈德拜说,这个年轻的马哈拉什特拉人受到称赞,脸上泛着喜悦。

我感到一丝嫉妒。哈德拜那慈祥笑容所予人的幸福感受,就和刚刚通过水烟筒吸食的混合麻醉物一样叫人陶醉。我心里涌起难以压抑的冲动,想成为阿布德尔·哈德汗的儿子,想赢得他赞美的赐福。我心中那个空荡荡的角落,那个原本或许住着父亲、本该住着父爱的角落,出现他身形的轮廓,出现他的五官。那高高的颧骨和修得极短的银白胡子,那肉感的双唇和深陷的唬拍色眼睛,成为完美父亲的脸孔。那时候,如果问我愿不愿意如儿子侍奉父亲般侍奉他,甚至爱他,我会欣然答应。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又很笃定。如今回想起来,我很纳闷那个感觉有多大成分来自他在这城市(他的城市)的呼风唤雨,大权在握。那时候,跟他在一块,给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世上任何地方都未曾觉得那么安全。那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在他的生命之河里洗掉气味,躲过猎犬的追捕。多年来我问了自己无数次,如果他没钱又无势,我还会那么快、那么强烈地爱他吗?

坐在那圆顶房间里,在哈德拜向法里德微笑、称赞法里德而我生起妒意时,我知道哈德拜虽曾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提到要认我为义子,但其实是我认他为义父。身边的人继续在讨论,我却以念祈祷文和咒语的方式,在心里,非常清楚地默念着……父亲,父亲,我的父亲,·一“我们讲英语讲得这么开心,索布罕大叔你怎么闷不吭声呢?”哈德拜对他右手边的男人说。那人年纪比他还大,头发花白,一脸凶狠。“对不起,让我来替你回答。我知道你会说,可兰经告诉我们,罪恶与犯错是受苦的根源,对不对?”索布罕·马赫穆德摇头表示同意,成簇灰色眉毛底下的双眼闪现笑意。哈德拜代他发表对这问题的看法,他似乎颇开心。

“你会说,好穆斯林只要遵守正道,遵照可兰经的教谕,就不会受苦,就会在生命结束之后进入天堂,享受不尽的天堂之乐。”

“大家都知道索布罕大叔的想法。”埃杜尔·巡尼急急插嘴,“这位大叔,你的观点,我们没有人会反对,但我不得不说你有点流于极端,na ?我记得很清楚,小马赫穆德的妈妈死时,他哭了,你却用竹条抽他。没错,我们不该质疑阿拉的旨意,但在这咋事情上,有点同情心不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管那是对是错,我感兴趣的是哈德你的看法。请说说你对苦的看法?”没人讲话,没人动。哈德拜整理思绪时,大家一阵沉默,我感觉到每个人逐渐聚精会神。每个人各有主张,表达也有一定的程度,但在我印象中,哈德拜的发言通常是定论。我意识到他的回应将会替这场讨论定调,甚至如果有人再度问起在座者有关苦的问题,他们会拿哈德拜的回应作答。

他脸上没有表情,目光谦逊地往下,但他如此睿智,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令别人生起的敬畏。我想他一样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因而不可避免会为此而醉酸然乐在心里。后来更了解他,我发现他对别人怎么看他总是很感兴趣,总是意识到自己的领袖魅力和那魅力对周遭之人的影响,我还发现他讲的每句话,对真主以外的侮个人所讲的话,都带有表演成分。他是个雄心勃勃、想一举改造世界的人。他所说或所做的,甚至那时候他对我们讲话时低沉嗓音所暗暗蕴含的谦逊,全都不是偶然或巧合,而是他精心算计的一部分。

“我要先提出纲要性的看法,再更详细阐释,各位看这样可不可以?很好。那么,就纲要性的看法来说,我认为苦是对爱的考验。每一次受苦,不管多微不足道或多让人无法承受,在某方面来说,都是对爱的考验。大部分时候,苦也是在考验我们对真主的爱。这是我的第一个主张。在我继续谈之前,有没有人想就这点发表意见?” 我环视在座每个人的脸孔。有的人微笑以示欣赏,有的人点头表示认同,也有人皱眉专注在思索。所有人似乎都迫切希望哈德拜继续讲下去。

“很好,那我就更详细阐释我的观点。可兰经告诉我们,世间万物全都彼此相关,就连相对立的事物,也在某方面统合为一。我认为,关于苦,有两点是我们必须谨记在,乙的,而且那两点和愉快及疼痛有关。第一点:疼痛和苦相关,但两者不同。感受到疼痛时,不一定觉得苦,不觉疼痛时,仍可能觉得苦,各位赞不赞同?”他扫视每个专注而期待的脸孔,看到众皆同意。

“我想其中的差异,在于人从疼痛所学到的东西,例如被火烧伤而知道火很危险,向来是个人的,只为自己的,但从苦所学到的东西,却能将众人合为一体。如果疼痛不让人觉得苦,那么人永远无法了解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不觉苦的疼痛,就像未经搏斗得来的胜利。从那种疼痛,人不可能了解是什么让自己更坚强或更好或更接近真主。”

其他人面面相对,彼此摇头表示同意。

“那另一个部分,愉快的部分呢?”埃杜尔·迪尼问。在座一些人轻声笑,在迎尼日光扫过来时,对他咧嘴而笑。他回以大笑,“怎样?怎样?难道人不能对愉快抱持健康、客观的兴趣?”“呢,”哈德拜继续说,“我想那有点类似林先生所说的,那个叫萨普娜的家伙和j 用基督教圣经字句的方式,颠倒呈现。苦和乐完全一样,但彼此相反。两者互为对方的镜像,没有对方,自己就没有真正的意义或存在可言。”

“对不起,我不懂。”法里德温顺地说,目光瞥向其他人,不好意思地胀红了脸。“能不能解释一!钾”

“那就像是这样,”哈德拜轻声说,“拿我的手来打比方。我如果像这样打开手,张开手指,把手掌给你看,或者我如果打开手,放在你肩膀上,手指张开像这样——·那是快乐,或者为了眼前解释的需要,我们不妨称那是快乐。而如果我收起手指,紧握成拳,就像这样,我们不妨称之为苦。这两个动作在意义与力量上相反,两者在外观仁和功能上截然不同,但做出动作的手是同一只手。苦即是乐,一体两面。”接着,在座每个人再度轮流发言,讨论在正反意见中进行了两小时之久,每个观点或得到进一步的发挥,或遭到扬弃。大家又抽了大麻胶,茶又上了两次。埃杜尔·迎尼把一小粒黑鸦片掺进他的茶里,摆出他常摆的怪脸,喝下。

马基德修正了自己的主张,同意苦不必然是软弱的表征,但坚持人靠着坚强的意志,可以将苦视为无物;坚强的意志来自严格的自律,来自某种自己加诸自己的苦。法里德回忆朋友遭遇的事故,为他的苦观补充说明,认为苦是解快乐之毒的抗毒素。老索布罕用乌尔都语细声说了几句,哈德拜把那新观点翻译给我们听:世上有些事是人永远无法理解的,只有真主才能理解,苦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凯基·多拉布吉表示,世界,一如那些抱持帕西人信仰者所认为的,乃是明与暗、热与冷、苦与乐等对立事物的斗争过程。没有对立物存在,任何事物,便都不可能存在。拉朱拜补充,苦是心未开悟的状态,心被困在业力的轮回中。虽然埃杜尔·迎尼一再催促哈雷德,他仍旧不再发言。埃杜尔·迪尼对他又椰榆、又哄了数次,最终还是罢手,对他顽固不领情着实火大。

就埃杜尔·巡尼自己来说,他是在座发言最强势且最讨人喜欢的。哈雷德引人好奇,但他怀着怒气,或许是太多怒气。马基德原在伊朗当职业军人,他似乎勇敢而直率,但对世界和世人的观点流于过度简化。索布罕·马赫穆德信教虔诚毋庸置疑,但隐隐给人不知变通的宗教洁癖味。年轻的法里德坦率、自谦,但我觉得似乎太容易被人牵着走。凯基阴郁、冷淡,拉朱拜似乎对我心存猜忌,几乎到了不客气的地步。在座诸人中,只有埃杜尔·迎尼显得诙谐,只有他出声大笑。他跟年轻人或长者都一样熟捻。他摊开四肢懒散坐着,其他人盘腿而坐。他不时打断别人的话或插话,全看自己高兴,房间里就属他吃得最多、喝得最多、抽得最多。他和哈德拜互动特别亲切,显然两人交情很深。

哈德拜发问、探究、评论别人的看法,但从不为自己的主张再置一词。我保持沉默,心思飘移、疲倦,庆幸于没人逼我讲话。

哈德拜终于宣布休会,陪我走到面临纳比拉清真寺旁街道的门口,伸手轻轻搭住我的前臂,把我拦住。他说很高兴我来参加,还说希望我这次聚会愉快。然后他邀我隔天再来,因为我能帮他一个忙,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很意外,受宠若惊,当下答应隔天早上在同一个地方见他。我走出屋子,步入夜色,几乎把那事抛出脑海。走回家的长路上,我随意回想刚刚听到的众多看法,那群学者似的作奸犯科之徒所提出的看法。我想起我在狱中和狱友的讨论,类似的讨论。我在狱中认识的许多人,虽然普遍未受过正规教育,或许正因为未受过正规教育,而非常热衷于思想探讨。他们不把那称作哲学,或甚至不认为那是哲学,但他们交谈的内容往往就是哲学:关于伦理与道德、意义与目的的抽象问题。

这一天真是漫长,这一夜更是漫一长。周夫人的照片在我臀部的口袋里,脚下的鞋子很不合脚,那是卡拉为了让死去的情人穿着入土的鞋子。我脑海里满是苦的各种定义。我走在愈来愈冷清的街头,想起澳大利亚监狱里的一间囚室,那些我称之为朋友的杀人犯和偷窃犯,常聚在那间囚室,激动地辩论真理、爱与美德。我在想他们是否偶尔会想起我。我自问,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我是个白日梦,自由与逃脱的白日梦?这个问题,什么是苦?他们会怎么回答?

我知道。哈德拜见解的非凡,表达见解的高明,叫我们叹服。“苦即是乐,事后看来”的解释鞭辟入里,足以勾起我的回忆。但人生之苦的真实意涵,不在哈德拜那晚高明的措辞里,而源自真实人生体验,来自枯燥乏味、带着惊恐的一番话。那番话出自巴勒斯坦人哈雷德·安萨里之口。他对苦所下的定义,才是盘旋我脑海的定义。他的话简单,朴实无华,却清楚表达了所有囚犯和活得够久的其他人深切领悟的真谛——不管是哪种苦,都来自失去曾拥有的东西。年轻时,我们觉得苦是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年纪更大之后,当钢门砰然关上——人们知道真正的苦乃是要从自己被夺走什么东西来衡量。

我觉得自己渺小、孤单而寂寞,凭着记忆和摸索,走过贫民窟里一条条无灯黑暗的小巷。转进我空荡荡小屋所在的最后一条小巷时,我看见灯光。一名男子站着我房门 前不远处,手里提着灯,旁边有个小女孩,头发上系了花结,逆梳且蓬松隆起。走近之后,我发现提灯的男子是约瑟夫,就是打老婆的那个酒鬼,还有普拉巴克也在那里,但站在暗处。

“怎么了?”我低声说,“很晚了。”

“哈罗,林巴巴,你穿在身上的衣服很棒。”普拉巴克微笑,圆脸漂浮在黄光中。“你的鞋子,我喜欢,这么干净,这么亮。你回来得正好,约瑟夫正在做好事。他出钱,让每个人门上有好运符。自从不再发酒疯,他一直加班工作,然后用他多赚的一部分钱买来这个,让我们每个人有好运。”

“好运符?”

“对,看看这个小孩,看她的手。”他抓起小女孩的手腕,露出她的双手。灯光微弱,要我看的东西,我看不清楚。“看这里,她只有四根指头。看!只有四根。会带来大大的好运,这东西。”

我看到了。女孩双手各有两根手指连在一块,食指、中指连成一根粗指,连得很自然,叫人察觉不出异样。她的手掌是蓝色的。约瑟夫捧着一盘蓝色颜料,小女孩用手掌蘸蓝色的颜料,挨家挨户在门上印上手印,以保护屋里的人免遭“邪眼”( evil eye )带来的许多灾难伤害。迷信的贫民窟居民似乎认为她特别具有福惠,因为她天生异察,双手各只有四根指头。我看着小女孩把小手贴上我薄弱的门。约瑟夫向我匆匆严肃点了个头,随即带小女孩到下一个小屋。

“我在帮那个过去打老婆、发酒疯的家伙,那个约瑟夫。”普拉巴克说,做出偷偷告诉我的模样,音量却大得连二十米外都听得到。“我走之前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没有,谢谢。晚安,普拉布。”

“shuba ratri ,林。”他咧嘴而笑。晚安。“祝你有个好梦,是吧?”他转身要离开,但我叫住了他。

“嘿,普拉布。”

“是,林?”

“我问你什么是苦?你怎么想?人受苦,那是什么意思?”普拉巴克的目光往林立破烂小屋的黑巷另一头飘去,瞥了一眼约瑟夫手上如萤火虫浮在空中的灯,然后回头望我。我们两个站得很近,但我只看得到他的眼睛和牙齿。“你没事吧,林?”“很好啊。”我笑。

“你今晚喝了达鲁酒,像那个发酒疯的约瑟夫?”“不是,真的不是,我很好。快,你碰上什么东西都爱给我来个定义。我们今晚谈苦,我很想知道你对苦的看法。”

“还不简单,苦就是渴求,不是吗?渴求,不管是渴求哪种东西,带来苦。不渴求东西,就没有苦。但每个人都知道这道理。”

“对,我想每个人都知道。晚安,普拉布。”

“晚安,林。”

他唱着歌走开,他知道陋屋里沉睡的人,没有人会不高兴。他知道如果真有人醒来,会聆听片刻,然后带着微笑继续睡,因为他在唱有关爱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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