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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冷酷仙境(食欲、失意、列宁格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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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女孩时,我做了简单的晚饭。拿研钵将梅干弄碎,用来做了色拉调味汁,炸了沙丁鱼、豆腐和一些山芋片,还煮了洋芹菜和牛肉。效果均不坏。由于还有时间,我一边喝啤酒,一边用水煮襄荷做了凉拌菜,又做了个芝麻拌扁豆。然后歪在床头,欣赏劳贝尔·卡萨顿什弹奏的莫扎特的协奏曲,这是张旧唱片。我觉得莫扎特的音乐还是用旧唱片听起来更令人心旷神怡。当然这很可能是偏见。

时过7点,窗外完全黑了下来。她仍然没有出现。结果我从头到尾听完了第23号和24号钢琴协奏曲。或许她改变主意不来我这里也未可知。果真如此,我也无从责备她。无论怎么看,还是不来更地道。

不料,当我正找下一张唱片之时,门铃响了。从猫儿眼一望,见图书馆参考文献室那个女孩抱书站在走廊。我打开依然连着铁链的门,问走廊有无其他人。

“谁也没有呀。”她说。

我卸掉铁链,开门让她送来,她刚进门,我赶紧把门关死锁上。

“好香的味道!”她一下下抽着鼻子说,“看看厨房可以么?”

“请。不过,公寓大门口有可疑的人么?比如道路施工的,或坐在停车场车里的?”

“都没有。”说着,她把两本书随手放在餐桌上,一个个揭开煤气炉上的锅盖,“都是你做的?”

“是的。”我说,“要是肚子饿了,招待就是。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里,我顶喜欢不过。”

我把东西摆上餐桌,心悦诚服地看着她一一发起进攻。见她吃得如此动情,我深感这餐饭做得值得。我往一只大杯里加冰调了o牌威士忌,把厚牛肉排用强火大致一烤,撒上刚切好的生姜末,作为下酒菜喝起威士忌来。女孩一言不发,只顾闷头进食。我劝她喝酒,她说不要。

“那厚牛排,能给我一点?”

我把剩下的一半推到她面前,自己只喝威士忌。

“需要的话,还有米饭和梅干,大酱汤也可马上弄好。”我试着询问,以防她吃不尽兴。

“那好极了!”

于是我用干松鱼简单调味,加裙带菜和鲜葱做了个大酱汤,连同米饭和梅干端上桌来。她转眼间一扫而光,桌面只剩下梅子核。全部消灭之后,她这才总算满足地吁了口气,说:

“多谢招待。太好吃了。”

如此窈窕淑女吃东西竟这般狼吞虎咽,这光景我还是初次目睹,说是动人也算动人。直到她完全吃罢,我仍在半是钦佩半是惊愕地看着她的脸出神。

“喂,你总是这么能吃不成?”我咬咬牙问。

“嗯,是啊,总是这样的。”女孩神态自若地说。

“可看上去根本不胖。”

“胃扩张。”她说,“所以吃多少都胖不起来。”

“嗬,伙食上怕是开销不小吧?”实际她一个人已把我明天午间那份都吃了进去。

“那是够可观的。”她说,“在外面吃的时候,一般都得连吃两家。先用面条或饺子什么的垫垫底,然后再正正规规吃一顿。工资差不多都填到伙食费里去了。”

我再次问她喝不喝酒,她说想喝啤酒。我从电冰箱拿出啤酒,又试着抓了两大把香肠,用平底锅炒了。原以为她已鸣金收兵,不料除了我吃的两根以外,其余又被她劫掠一空。食欲真可谓锐不可挡,如用机关炮摧毁小仓房一般。我作为一周用量买来的食品眼看着就锐减下去。我本打算用这种猪牛肉混合香肠做一盘美味佳肴来着。

我端出现成的马铃薯色拉和裙带菜拌金枪鱼,她又连同第二瓶啤酒席卷而去。

“跟你说,我十分幸福!”她对我说。

我却是几乎什么也没进肚,只喝了三杯冰镇威士忌。看她吃看得呆了,全然上不来食欲。

“可以的话,还有甜食和巧克力蛋糕。”我提议。

不用说,这个她也吃了。光是看着我都觉得食物直顶嗓子眼。我是喜欢做吃的东西,但总的说来,饭量却不大。

或许由于这个缘故,我未能像样地挺起。精神全都集中在胃上了。应该挺起之时居然垂头丧气,自东京奥林匹克以来还是头一遭。这以前我对自己这方面的身体功能可以说始终怀有绝对的自信,因此这对我委实是不小的打击。

“喂,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安慰道。

长头发、胃扩张的女孩。图书馆参考文献室负责借阅的女孩。我们吃完甜点心,边喝威士忌喝啤酒边听唱片。听了两三张,然后上床躺倒。迄今为止我可谓同各种各样的女孩睡过,但同图书馆员还是初次,而且如此轻而易举地同对方进入性关系也是第一回。大概因为我招待了晚饭。可惜终归如上面说过的,我全然无能为力。胃膨胀得犹如海豚肚子,小腹无论如何也运不上力气。

女孩赤条条地紧贴在我身旁,用中指在我胸口正中划了几次,几次都划了十多厘米。

“这种情况嘛,谁都会偶尔碰上的,不必过于烦恼。”

然而她越是好言抚慰,不争气这一事实越是伴随着分外具体的现实感沉沉压在我心头。

我想起读过的一本书。书中有一段说古代认为较之勃起的阳物,不勃起的更富于美感。但这也没给我以多少慰藉。

“这以前和女孩困觉是什么时候?”她问。

我打开记忆之箱的封盖,在里面窸窸窣窣摸索了半天。“两周前吧,大约。”

“那时可一气呵成来着?”

“当然。”我说。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似乎每天都有人问起我的性生活。或许是眼下世间正流行的把戏。

“和谁?”

“应召女郎。打电话叫的。”

“和那种女人困觉,对了,当时没有负罪感什么的?”

“不是女人,”我纠正道,“是女孩,20或21岁。谈不上什么负罪感,干脆利落,义无反顾。况且又不是第一次找应召女郎。”

“之后手淫来着?”

“没有。”我说。之后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今天还找不出时间去洗衣店取那件心爱的西装,更何况什么手淫之类。

听我这么一说,女孩领悟似的点点头:

“肯定因为这个。”

“因为没有手淫?”

“傻瓜,何至于!”她说,“因为工作嘛。不是忙得昏天黑地么?”

“是啊,前天足有26个小时没睡。”

“什么工作?”

“电脑方面的。”我回答。每当问到工作,我往往如此应对,一来基本上不算说谎,二来因为世上大多数人对电脑业务不具备很深的专门知识,不至于寻根问底。

“笃定长时间用脑,疲劳越积越多,所以才一时不听使唤的,常有之事。”

我“嗯”了一声。也许真是这样。筋疲力尽,加上两天来接二连三总是碰上别扭事弄得多少有点神经质,况且又目睹了摧枯拉朽般的进食场面,性功能难免一时败下阵去。大有可能。

可是我又觉得问题没这么简单,不是如此三言两语解释得尽的。此外还可能有某种因素。以前即使同样疲劳同样神经质时,也都把性功能发挥到了相当淋漓尽致的地步。这次可能起缘于她身上的某种特殊性。

特殊性。

胃扩张,长发,图书馆……

“喂,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说着,女孩把毛巾被蹬到脚下。

她的身子十分动人,珠滑玉润,颀长苗条,多余的肉一片都没有。我顺从地将耳朵贴在她rx房同肚脐之间如画布一样平坦的部位。尽管填充了那么一堆食物,肚子却全然没有鼓起,的确堪称奇迹,俨然哈勃·马科思那件贪婪地吞掉所有东西的大衣。女孩的皮肤又薄又软,十分温煦。

“嗯,听到什么了?”她问。

我屏息谛听。除了心脏缓缓地跳动,不闻任何声息。使人恍惚觉得躺在静悄悄的森林里,侧耳倾听远方传来的伐木的斧声。

“什么也听不到。”

“没听到胃的动静?”她说,“就是消化食物的声响。”

“具体我倒不清楚,不过我想恐怕不至于弄出声响,只是用胃液催化而已。当然,蠕动多少是有的,但不会有明晰的动静。”

“可我总感觉自己的胃在拼命动个不停,感觉非常明显。再好好听听!”

我按原来的姿势把精神集中到耳朵上,茫然地注视着她的小腹及其下面蓬蓬隆起的毛丛。然而还是全然听不见类似胃动的声响。听到的只有按一定间隔跳动的心音。《眼下之敌》中似乎有这样的镜头。在我全神贯注的耳朵下面,她巨大的胃宛如克尔特·尤尔根斯乘坐的u形艇一样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消化活动。

我一阵气馁,把脸从她身上移开,枕在枕头上伸手搂过女孩的肩。她头发的气味扑鼻而来。

“有汽水?”她问。

“电冰箱。”

“想喝对伏特加的汽水,可以么?”

“当然。”

“你也喝点什么?”

“同样。”

她光身下床,去厨房调制伏特加汽水。这时间里,我把收有《今晚告诉你》的约尼·玛蒂丝的唱片放在唱机上,折回床小声跟着哼唱。我,我垂头丧气的阳物,约尼·玛蒂丝。

“天空是一块巨大的黑板……”

正唱着,她用关于独角兽那本书代替托盘托着两杯饮料进来。我们边听约尼·玛蒂丝,边一小口一小口呷着浓烈的伏特加汽水。

“你多少岁?”她问。

“35。”我回答。准确而简洁的事实是世上最受欢迎的节目之一。“离婚很久了,现在单身。无小孩,无恋人。”

“我29。再过5个月30。”

我重新端详她的脸。怎么也看不出有这么大年纪。至多22或23。臀部完美地隆起,无一道皱纹。我觉得自己判断女性年龄的能力正迅速土崩瓦解。

“看上去年轻,真29了。”她说,“你其实是棒球选手什么的吧?”

我惊得险些把喝了几口的伏特加汽水洒在胸口。

“哪里。”我说,“棒球那玩艺儿有15年没打了。为什么想到这个?”

“在电视上好像看到过你。我看电视只看棒球转播和新闻。或者,莫不是在新闻中看到的?”

“我没上过新闻。”

“广告?”

“更谈不上。”

“那么肯定是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过,怎么看你都不像搞电脑工作的。”她说,“张口进化如何,闭口独角兽,衣袋里还有弹簧刀。”

她指了指我掉在地板上的裤子。果然后裤袋有刀探出头来。

“我在处理有关生物学的数据。这是一种生物工程学,牵扯到企业利润,因此才很小心。抢夺数据最近也闹得沸沸扬扬。”

“唔。”她一副难以信服的神情。

“你也在操作电脑,可看起来也绝对不像电脑工作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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