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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猪山路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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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

清晨,乌鸫扇着翅膀,棚屋安静伫立着。地面升腾起浓重的冬雾,在墙上聚成一团,仿佛大捆的棉花。花了几周的贻贝钱,基娅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还煎了糖浆火腿、番茄肉酱,再配上酸奶油饼干和黑莓果酱。蔡斯喝速溶的麦斯威尔咖啡,她喝热的泰特莱红茶。他们在一起快一年了,虽然两人都没提这茬。蔡斯说着自己有多幸运,爸爸开了西部车行。“这样我们结婚的时候就能有一栋漂亮的房子。我会给你在沙滩上建一栋两层小楼,带一个全景阳台。或者任何你想要的房子,基娅。”

基娅几乎难以呼吸。他想要她进入自己的生活。不仅仅是暗示,而像是求婚。她将要属于某个人了,成为家庭的一分子。她挺直了脊背。

他继续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住镇上,否则对你来说跨度太大了。我们可以在郊区建个房子,靠近湿地。”

最近,基娅脑海里零星闪过一些和蔡斯结婚的想法,但她不敢深思。而如今,他自己说出来了。基娅小心翼翼地呼吸,她感到难以置信,同时脑子里在不停地理清细节。我可以做到的, 她想,如果我们离开人群居住,这事能成。

她低下头,问:“你的父母呢?你告诉他们了吗?”

“基娅,你得了解一点我父母的事。他们很爱我。如果我说我选择了你,那就成了。他们认识你后会爱上你的。”

她咬住嘴唇,想要相信。

“我会为你那些东西修一个工作室,”他继续说,“装上大大的玻璃窗,这样你就能看清所有那些要命的羽毛细节了。”

她不知道自己对蔡斯的感情是不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感情,但这一刻,她的心高高飘起,充满了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再也不用挖贻贝了。

她伸出手,触摸他喉咙下方挂着的贝壳项链。

“啊,对了,过几天我得开车去阿什维尔给店里买东西。我在想,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垂下眼,她说:“但是那个镇子很大,人很多,我没有合适的衣服,甚至不知道什么才是合适的衣服,而且……”

“基娅,基娅,听着,你会和我在一起。我知道所有事情。我们不用去那些豪华的地方。你能坐在车里看到北卡罗来纳州的很多地方——皮埃蒙特、大烟山。天哪。到那儿以后,我们就去免下车餐厅买汉堡。你有什么就穿什么。如果不想,就不用和任何人说话。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我去过很多次了,甚至去过亚特兰大,阿什维尔不算什么。你看,如果我们要结婚,你最好还是慢慢开始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展开你的翅膀。”

她点点头。不为别的,也该去看看大山。

他继续说:“这事得办两天,所以我们要在那里过夜,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宿。你知道,汽车旅馆。没事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哦,”她应道,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了。”

基娅从未有过开车上路的经历,所以几天后,当蔡斯的小卡车向西开出小镇时,她双手紧抓座椅,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公路蜿蜒穿过数英里的锯齿草和蒲葵丛,大海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窗外掠过基娅熟悉的草地和水道。她辨认出了湿地鹪鹩和白鹭,这安慰了她,仿佛她没有离家,而是携家同行。

突然间,从地表的某条线起,湿地草甸消失了,尘土飞扬的土地在他们眼前展开——被围成块状的耕地上布满一道道犁痕。成片的树桩立在伐木林里。挂着电线的杆子绵延向天边。当然,她知道海滨湿地并没有覆盖整个地球,但她从没有离开过湿地。人们对土地做了什么?房子都是同样的鞋盒形状,坐落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一群粉色火烈鸟在院子里觅食,但当基娅好奇地转过去细看时,发现那只是塑料模型。还有水泥浇筑的鹿。唯有画在邮箱上的鸭子在飞。

“令人难以置信,对吧?”蔡斯说。

“什么?”

“房子。你从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对吧?”

“对,我没见过。”

几小时后,在皮埃蒙特肥沃的土地上,她看到了阿巴拉契亚山脉在地平线上描绘的浅蓝色轮廓线。随着他们靠近,山峰在周围起伏,树木郁郁的山脉轻柔地绵延向远方,一直到她目力所及的尽头。

云朵在山的怀抱中游荡,然后翻腾向上,再飘向远方。一些卷须状的云拧成螺旋状,朝着温暖的山沟飘去,如同湿地的雾追踪潮湿的沼池。同样的物理游戏,不同的生物板块。

基娅来自低海拔的乡村,地势平坦,日月准时升落。而这里,地形混杂,太阳一时稳挂山峰,一时坠落山脊,车爬上另一个坡时又钻了出来。在山里,她注意到,太阳落山的时间取决于你站的位置。

她想知道祖父的土地在哪里。可能她的亲戚在一个风吹日晒、旁边有小溪的畜棚里养猪,就像她在一片草地上看到的那样。一个本该属于她的家庭曾在这片土地上辛勤劳动、欢笑和痛哭。有些家人可能还在这里,散在乡间。无名之辈。

道路变成了四车道的高速路。蔡斯的小卡车在其他快速行驶的车辆中间加速行驶。基娅抓紧车座。他们转上一条弯曲的道路。这条路神奇地升入空中,通向镇子。“这是四叶形立交出口。”他骄傲地说。

巨大的建筑,有八层或十层那么高,坐落在山脉的轮廓线旁。很多汽车在路上快速行驶,如同沙蟹。人行道上有如此多的行人。基娅紧贴车窗,搜寻着行人的脸,觉得爸爸和妈妈一定在他们之中。一个男孩,皮肤黝黑,深色头发,从人行道上跑过,有点像乔迪。她赶紧转身去看。她的哥哥现在应该长大了,当然了,但她一直看着那个男孩,直到他们转弯。

在镇子另一边,蔡斯在猪山路附近订了一家汽车旅馆。旅馆是一排棕色的房间,亮着蒲葵树形状以及其他各种形状的霓虹灯。

蔡斯打开门,她走进房间。屋里挺干净的,散发着清洁剂的味道,家具都是国产便宜货:假的镶板墙和装着投币按摩器的下陷的床。有一台黑白电视机,用巨大的链子和锁固定在桌上。柠檬绿的床罩,橙色的粗毛地毯。基娅的思绪飘回那些他们曾一起躺过的地方——潮水池边亮晶晶的沙滩,月光下漂浮的小船。而这里,床赫然是一切的中心,但整个房间看起来并不是爱情的样子。

她机警地站在门边。“这房间不是很好。”他说,把自己的粗呢背包放在椅子上。

他朝她走去。“是时候了,对吧,基娅?是时候了。”

当然了,这就是他的计划。但她也准备好了。她的身体已经渴望了好几个月,而谈到结婚之后,她的内心也放弃了抵抗。她点了点头。

他慢慢靠近,解开她的衬衫,然后轻柔地转过她,解开内衣,手指在她的胸部跳舞。基娅感到一股兴奋的热流从胸部涌向两腿之间。她被推倒在床上,沐浴在透过薄薄的窗帘倾泻进来的红绿色霓虹灯光中。她闭上了眼睛。之前,几近过线但最后被她喊停的那许多次,他游走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的某些部分恢复了生机,让她的身体向他拱起,让她渴望。但是现在,当蔡斯最终得到许可,一种急迫攫住了他,他不再顾虑她的需要,只是一味做下去。她感到一阵剧烈的撕裂感,痛得叫出了声,觉得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别怕。现在好一点了吧。”他很有权威地说。但她并没有感到任何好转。不一会儿,他就喘息着瘫倒在她身旁。

他睡着了。她出神地看着窗外闪烁的显示“有空房”的标牌。

几周后,在棚屋里吃完煎蛋和火腿粗玉米粉早餐,基娅和蔡斯一起坐在厨房餐桌旁。做完爱后,基娅舒服地把自己裹在一块毯子里。他们的性生活只比汽车旅馆里的第一次提高了一点点。每次她都不满足,但又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谈这件事。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觉得。或许这就是正常的。

蔡斯从桌旁站起来,手指挑起基娅的下巴,亲吻她,说:“接下来几天我没法经常过来。圣诞节要来了,事情很多,还有不少亲戚来拜访。”

基娅抬头看他,说:“我在想或许我可以……你知道,去参加一些派对,至少可以和你的家人一起吃一顿圣诞晚宴。”

蔡斯坐回椅子上。“基娅,你看,我一直想和你谈谈这件事。我想邀请你去参加埃尔克斯俱乐部舞会和类似的活动,但我知道你有多害羞,多不习惯去镇上露面。我知道在舞会上你会很惨,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合适的衣服。你会跳舞吗?那些都不是你会做的事。你懂吧?”

她看着地板,说:“是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必须开始适应你的一部分生活,展开我的翅膀,就像你说的。我觉得我应该弄几套合适的衣服,见见你的朋友们。”她抬起头,“你可以教我跳舞。”

“当然,我能教你跳舞,但在我心里,我们就是这里的我们。我热爱在这里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只有你和我。说真的,我有点厌倦那些无聊的舞会了,数年如一日,在高中体育馆里,大人、年轻人混在一起。还有同样沉闷的音乐。我已经准备好向前走了。你知道吗,结婚以后,我们不会做那些事情,所以干吗现在拉你进来做呢?毫无意义,对吧?”

她又看回地板。他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而且,天哪,说到和我家人一起吃圣诞晚宴,我的老阿姨要从佛罗里达州过来,她最爱喋喋不休了。我不想让任何人承受这个,特别是你。相信我,你没错过任何东西。”

她没说话。

“真的,基娅,我希望你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是任何人所能期待的最独特的时光。其他所有东西——”他向空中挥了挥手,“都很无聊。”

他伸出手,把她抱到腿上。她把头靠在他肩上。

“这里才是我们的地方,基娅,与其他任何东西都无关。”他吻住她,温暖,轻柔。然后他站起身,说:“好了,我该走了。”

基娅独自和海鸥们一起过了圣诞节,如同妈妈离开后的每一年。

圣诞节后两天过去了,蔡斯还是没有来。基娅打破了自己立下的再不等待的诺言,在潟湖边来回踱步,她把长发编成一条法式辫子,在唇上涂了妈妈的旧口红。

远处的湿地拢着棕灰色的冬日斗篷。绵延数英里的杂草,在成功散播种子后,投降般向水面低下了头。风呼啸着,肆虐着,吹动粗糙的草茎,发出一片嘈杂声。基娅解下头发,用手背擦去口红。

节后第四天一早,她独自坐在厨房,戳着盘子里的饼干和鸡蛋。“他说了那么多‘这里是我们两人的世界’,现在人呢?”她呸了一声。她想象着蔡斯正和朋友们玩橄榄球,在派对上跳舞。“那些他厌倦了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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