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1/2)
周六的某个下午,我和妻子发生了争吵,然后出了门,沿着社区外的河边走。行走了大约两公里,我已经记不起是因为什么而争吵。当时是下午,阳光刺眼,在细细密密的树叶缝隙里,我觉得既恍惚,又燥热。道路旁的草丛里还有干瘪的狗屎,晒得热烘烘,草也流出深黄的颜色,像发了霉。
这时我看到了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停在路边。路过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黑色的座椅被炙烤出的酷热。摩托车上污泥斑斑,甚至还有鲜红的斑点。
我在一家出版学前儿童读物的出版社工作。我所做的工作就是,去国外的网站上找些科普用的连环画和文字极其简单的小故事,或者有教育意义的小文章,然后重新组接一遍。我手底下有具体负责整理文稿和连环画的助手。
我每天会穿得干干净净,把衬衫扎进裤腰里。妻子为此跟我争吵,她说这像一个快死了的老土鳖。我觉得扎进裤腰里会更精神,我还有专梳眉毛的小刷子。所以我看到那有辆摩托车,好像没有锁的样子,就想把它骑走。我总想占点小便宜,在家的时候从不喝水,到了办公室我就站在饮水机旁,瞄着助手工作,喝口水。我这个职位的前任在出车祸之后,我曾拎着水果去看望他。他对我说:“你找一个地方站着,喝几口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当然除了喝水,我还得去看看和挑选其他助手们的成果。比如最近在做的是一个关于认识水果的系列图画书,教育妈妈给小孩吃苹果要削皮。一个助手问我为什么这篇稿子可以通过,苹果明明可以不削皮。我笑了笑,喝了口水。
办公室的纸杯、a4纸、签字笔,我经常拿回家。有一次我看到在打印机的盖子上,有一个金属条的装饰物,看起来沉甸甸的,我也拆下来拿回家。占点便宜总让我觉得很高兴,所以我想骑走这辆摩托。我在心里盘算着,这辆摩托回去刷个油漆可以自己用,或者推去修车铺卖掉,都挺好。
天气很热,我在摩托车附近观察了下,就慢慢朝一个小超市走去,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当我从冰柜里取了两罐啤酒,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一个很瘦很高的男人,他说:“李方!”
是啊,听起来像在叫一个女人,可就是在叫我。我站住,回头看他,虽然我内心困惑但还是面露笑容,我说:“是你啊。”
“没怎么变样啊你。”瘦高的男人说。
我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也许想得更多的是不远处的摩托车,会不会是他的呢?
我说:“变什么呢,褶子多了。”
他笑了笑。这个笑让我知道我跟他认识的时候大约是在二十岁以前。
“你还记得我不?”他说
我提了提裤腰带,说:“当然记得,你以前挺黑的。”既然是上学时认识的,这些年一定是变白了些,人在年纪小的时候总喜欢待在室外,之后才会想找个天花板常年窝在下面。
他点了点头,但好像看出我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也许他没看出来,他说:“我是孙晓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不知所以地动了动,但没出声。他说:“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他取过我手中的啤酒,去结了账,说:“找地儿坐会儿。”
他看也没看我,就把我的不情愿给忽略过去了。
出了超市,我在一个能看到摩托的地方,坐了下来,孙晓强并没有要往远走的意思。
他说:“你现在做什么,还写东西吗?”
我说:“不写了,在一破出版社当编辑。”
孙晓强说:“厉害啊。”
他显然也不知道厉害在哪。
我说:“你呢?”
孙晓强:“啊?”
他好像又没听清我说了什么,我怀疑他听力似乎有点问题。我又重复一遍,说:“你呢?”
孙晓强夸张地哦了一声。他说:“失业了。”
我可以继续问他,装作关心的样子,他也可以装作关心的样子问我两句,然后大家说个五十句话。只是我好像突然对他有了点印象,他跟我在一个初中读书,不过读到第二年转走了,但我想不起他为什么会转走。
“之前我在一家心理诊所,你可能接触不多,我们这的工作跟陪聊差不多,但还是能治点病的。”孙晓强说。
“治什么病?”我随口说了句。我仍然看着远处的摩托车。
孙晓强困惑地看着我,我用手比画了一下。
“你是不是压力特别大?”孙晓强皱着眉毛问。
我笑了起来:“你这么说人人都有病。”
孙晓强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你肯定经常跟家人吵架,应该还没孩子吧?你也克制不了自己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比如呢?”
“不信我说的话?”孙晓强说,“我刚看到你拿了超市一个火机。”
我有点尴尬,那个火机确实还在我口袋里,是刚才我悄悄放进口袋里的。
我说:“你抢着结账,我就忘了,你观察还真仔细,哈哈。”
孙晓强冲我笑笑。我忙说:“你怎么失业了?”
孙晓强忧郁地说:“耳朵不太好了,听不清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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