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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黑暗黎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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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道章“既然不为报仇,你为何还要他的命?”

旼焰嗤笑一声,突然恶毒起来章

“你娘的仇你不肯报,那是你忘恩负义。”

见沈珏一下绷起的眼神,他继续道章“我可要替我妹妹讨债。”

他明明白白的字字诛心。沈珏一时怔住,看他都陌生两分。

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沈珏只好重复章“可他已不是许明世。”

旼焰回的也爽利章“他死后魂归地府,看到三生石就是了。”

“你不是还要传道授业,做个正经的妖么?”沈珏质问道章“这样趁火打劫的事做出来岂不失德失信?”

旼焰听着觉得十分好笑,亦觉得他这外甥傻的可怜,便笑出了声。

“有什么可笑?”

“那些浑话不过是我劝自己的混账话,”旼焰歪了歪头章“我用这话开解自己这么多年,说的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偶尔也就当了真。倒是你,认识我才多久,我说的话,你都当真的么?你可真是傻。”

他们看彼此,都以为对方是天底下少有的傻子,一时也理不清究竟是谁更傻一点,只好四目相对。沈珏想他为自己娘亲的死耿耿于怀那么多年,甚至不惜找来许多理由哄骗自己,哄的时间长了,竟然拿那些借口理由当了真,做了许多许多年的“正经的妖”,实在是傻的可以。旼焰望着沈珏,思量着他也算吃过些苦头,遇到不少人事,却如此愚蠢单纯,倒是和自己妹妹一模一样了,都傻的异想天开。

他们各执一词又沉默对峙,跪在地上的程老爷听的半懂不懂,况且夫人和腹中胎儿命在旦夕,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们的事,趁着两人僵局,上前一把夺了那纸文书就要签字画押,沈珏醒过神连忙要阻止,又被旼焰牵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签了契约,押了血印。

画押完毕,那张文书又闪过一道红光,消失不见了。

旼焰道章“你的命是我的了。”

沈珏还要再拦,反被程老爷一把拖住,求他道章“让他救我妻儿罢,你别添乱了。”

“许明世。”沈珏急急摇头,恨不能咬他两口让他清醒过来,骂道章“你真是个糊涂虫!”

“我不是你说的劳什子许明世。”

程老爷见旼焰消失在门后,反倒松了心,竟淡淡笑了一下章“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许明世,我是程翰之,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懂,兴许是我上辈子的事,可上辈子与我程翰之又有何干。我活这一世,便做这一世的人。”

沈珏已料到他会这样说,亲耳听见却依然惊异,看着那张分明许明世的脸,仿佛又看到那年找到的小将军季玖,一遍遍告诉他们,他不是沈清轩,上辈子的事与他季玖无干。

孟婆汤饮下,他只能是季玖,一如许明世只能是程翰之。

沈珏叹了一声,问他章“王家小姐本是在地府里哭哭啼啼等了你百年的小兔子精,你原该偿她的情,现在反而推了她的婚事,也不悔么?”

“我悔什么?”程老爷怪异地望着他章“我都不曾见过她一面,倒是她爹,因我退婚的事,伙结了张、李两家酒庄四处挤压我,几次讹的我险些倾家荡产。”说着想起这些年的不顺遂,咬牙切齿地道章“她那老爹实在不是东西,将女儿嫁给李家酒庄,又让小儿子同张家订了姻亲,这些年三家伙同起来挤压我家,我爹娘在世时他们还顾及情面,做的隐晦,后来我爹娘死了,他们行事愈发嚣张,这几年占了我家不少铺子。我就是退了婚又怎样,有这样的爹,能养出什么好女儿!”

他表现的如此激愤,仿佛与王家不共戴天。沈珏再无话可说。

倒是程老爷,停顿片刻稳了情绪,想起他们之前说的话,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章“我听那红衣人的意思,我上辈子真杀了你娘?”

沈珏点点头。

听闻自己上辈子伤了旁人性命,这感觉着实怪异,明明与自己无干的事,好像又落在自己头上,程老爷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只好说章“那你确实该杀我。你上辈子没杀我么?”

“没有。”

程老爷更觉莫名其妙,杀亲之仇不共戴天,眼前年青人一身玄黑,仪表堂堂的模样,还是个妖怪,如何就没有在上辈子了结这些恩怨?

沈珏看出他的意思,说道章“内情太复杂,一时也说不清。”

程老爷点点头,想了片刻说道章

“虽然是我上辈子的事,我也并不明朗内情。只是以我来说,若有人杀了我娘,我必然要血债血还。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任何道理也抵不过天道。”

沈珏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同这俗世里的“许明世”讲解清楚,他们之间那些恩恩怨怨,岂能轻易说清。

程翰之还在说章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当日事当日了。你上辈子该杀了我,省的我这辈子受你们连累。”

沈珏只好点点头章

“我只盼你三生石前回顾往事,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就不再与他纠缠,抱起已经熟睡在脚边的阿离,等旼焰从门后出来。

旼焰进去的快,出来的更快,不过半柱香功夫便拉开门扉,程老爷立即冲了进去。榻上夫人已经苏醒,先前那些血迹都不见了,褥子上一片干净。仿佛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也不曾险些一尸两命。

然而程夫人什么都没忘,一切都记得明明白白,夫妇俩四目相对,妇人家无语泪先流。

“你莫要哭。”他们成婚十六年,始终融洽一如新婚,从来没有让程夫人掉过一滴眼泪。这还是头一遭看到她哭,程老爷手慌脚乱地哄着她道章“可不要哭了,你可从来没哭过。你再哭下去,你爹都要从坟里爬出来剁我了,千万莫要哭了。”

程夫人听他提起父亲,想起之前听那红衣妖怪相骨时说的事,哭的愈发收不住,抽噎着道章“你娶错我了,你本该娶王家小姐,却偏要娶我。我爹要我留在家里招赘,给张家留个后人,结果我叫你娶走了,让我爹伤心死了,你还敢提我爹,我爹一辈子只为给张家争口气,结果张家在我们父女手上绝了后,你怎么好意思提我爹!你怎么对得起我爹!”

程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消受不住,岳父死的那天是他儿女的满月酒,喜事变了丧事。

他一直知道自己绝了张家的户,这桩事成了他多少年的暗疾,尤其是有了儿女之后,更能体味岳丈的心思——传了多少代的潼水张屠再也后继无人,他翻新的大宅将来会成为无主之屋,荒草蔓生,被官家收回;埋葬了历代张屠的祖坟再无后人祭拜,一个个都成了游魂野鬼,这一切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现实,荒凉景象怎么不叫人悲苦。

那场满月酒,他的岳丈张屠抱着一双新生婴儿,生出多少心灰意冷犹未可知,只是在回家路上一头栽倒,再也不肯起来。

程翰之知道自己懂的太晚,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并无法挽回,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好生对待妻子,他疼她宠她,一直只有她一个,从来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即使年少气盛,有许多纳妾娶小的机会,也从不曾动过心思,不仅仅为了妻儿,更为了每年给岳丈祭拜时,告诉他一声,虽然我娶了你家女儿让你绝了后,但是我待她很好,也算对得住你。

这是他多少年的一桩心病,往日里藏着掩着从不流露。

今日却叫他疼了十几年的枕边人给捅了个鲜血淋漓,一时疼的他都傻了。

程夫人还在哭,哭着道章

“我对不起我爹,你也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张家。”

程翰之只觉头晕目眩,耳畔炸裂出火花噼啪作响,胸口仿佛被掏了个窟窿,冷风来回穿梭,终于忍不住,怒叱一句章“真是混账婆娘!”

“我为你得罪多少人,挨过打受过多少罪,连命都可以不要,你还有脸说这忘恩负义的话。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是我程家的夫人,是我程家人,遇到事不想着帮我解难,不与我同心同德,反要跟我计较程家张家,那就分了去,你这般无情寡义的妇人,也是我当年瞎了眼,真真娶错了人!”

他们夫妻十六年,这才是头一回吵架,一吵便戳了个对方心血淋漓,一时间空气都冷了下来,静寂中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话已说尽,再无话可说。

窗外传来一声清脆鸟啼,天终于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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