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2)
十六年前——
京师北门陶家酥饼重新开张。
从店内向门口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城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老百姓几乎齐聚这里,到此一游。
真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
幸亏他有先见,天没亮就拿了牌子派队。
实在没法克制心中的得意,韩朗不再维持自己符合身份的沉稳,捧着新出炉酥饼,大口大口啃着,黑色的眼瞳溜来转去,不停地瞟店里摊上于琳琅满目饼录,盘算着还有多少种类没进自己的肚子。
煽诱啊,煽诱。
百姓多,闲话就会多。
闲话多,说白了就是唠家常。东家一长,西家一短,家家不顺心的事,往往最后会归结在朝廷、官府上。
“这年头哪里为民做主的官哦。”
“我可以帮你做主啊,我就是官。”韩朗满嘴的饼,含糊地插话。声音不大,却顷刻弄得满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信这位看着非常养眼的少年,会是官……
“你真的是官?”原来招呼韩朗的伙计很怀疑地问。
“新中三甲,榜眼,如假包换。”。韩朗不知道什么时候,金印已经拿在手上,就是那么一晃。
“小兄……”
又位搭讪的人开说,但见韩朗扫来的寒光,忙将最后“弟”字缩了回去,却仍然好心地提醒:“这年头官官相护,你小小年纪想当清官,可不那么容易啊……”
“谁告诉你,我要当清官?你们也不想想,如果我没贿银进帐,怎么打通官脉?”
韩朗抬眉,略带不满地打断那人的说辞,又看看天色后,招呼店家结帐。
“这点小意思,笑纳。”店老板是个聪明人,压根没收韩朗的银子,反而倒贴了韩朗十两碎银。
有前途!是贿银,韩朗当然照收,手掂了掂,微笑道:“放心,大家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带钱找我。” 百姓叹息,京城又多了个小贪官,不过要真能帮上忙,说上话,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韩朗大步走出店门,走到拐角,见巷口的乞丐,随手一抛,将五两的碎银丢进那要饭的破碗里。“今儿,小爷高兴,你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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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爷王府边墙。
有人在焦急地等待,见了韩朗忙冲来迎接:“我的祖宗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侯爷和皇上已经进去了。”
“官服呢?快帮我换上。”韩朗开始脱下袍服,换上绯色官衣。好朝服,他纵身往墙头一跃,将手上那剩余的碎银抛下。“干的好,打赏。”
没在意小厮是怎么道谢,韩朗已经翻越过墙,真是神算!边缘角落果然没什么人把守。
韩朗刚想快步飞奔,到前厅。只听得最后有人叫唤:“小榜眼,喂!小榜眼,叫你呢。”
韩朗懊恼地整了整自己官帽,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早知道自己该中探花,叫起来好听多了。
韩朗无奈地转身,首先看到的是个大肚子。
“老王爷好!”恭敬作揖。就算韩朗不认识人,也认识这个大肚子。所幸来的除了老王爷外,似乎没其他人跟来。也确实该佩服这位王爷,当今圣上携美眷,与重臣共同来王府游园,他这个地主也能独自安然脱身。真是厉害!
“好说好说,你把这个抱下。”肥硕的大手,将个软绵绵的东西塞进韩朗的怀里。
“王爷这个是——”这回轮到韩朗无措了。
“好好抱着啊,老夫内急,回见!”老王爷说着话,脚底一溜烟地跑了。
“老王爷!”韩朗大骇,世上其实还是有不合逻辑出牌的人。
“啊——啊咿”软软的超大包裹居然会发声音。
韩朗低头,只见——
秃秃的脑袋,柔柔的胎毛,黑亮的眼睛,刚长了没几颗牙的娃娃,正对他笑,小手粉嫩粉嫩的,在不停挥动。
然后,小手开始拉扯他的,还不时地将无耻的口水蹭在他新官袍上。
韩朗即使注意到裹着娃娃的披风是皇家专用的颜色,也不客气地威胁道:“再弄脏我的袍子,我就把你丢在地上。”
“本宫的皇儿哪里得罪你了?”一女子的声音从韩朗的侧面传来,语气相当柔和,倒没听出任何不悦。
韩朗转目,忙抱着着孩子,跪下施礼:“皇后娘娘千岁!”
来的那一群人,为首正是新立的姚皇后。
“你就是韩家的小公子,新中科举的榜眼?”皇后问。
“是。”韩朗装着万分恭敬地回答。
半柱香后,老王爷一身轻松地出现了,拍着韩朗的肩。
“小榜眼,我回来了。”
“老王爷好!”
“小娃娃呢!”老王爷这才注意到韩朗手上少了点什么。
韩朗眨眼:“什么娃娃?”
“我刚交给你,让你代抱下的娃娃呀。”老王爷有点着急了。前面这里有个人,现在这里还是站着一个人,难道不是同一个?
“王爷什么时候交给我娃娃了?”韩朗依然莫名。
“就刚刚,我交给这样颜色官服的人!”
韩朗微顿,狐疑地问:“王爷确定是我,还是确定这官服的颜色?”
老王爷倏地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喃喃:“这小孩可丢不起啊。”
韩朗皱眉,咬了下唇追忆道:“我前面好象是见到个娃娃,只是……”他将话适当地停下。
“你哪里看见了!”老王爷急了。
韩朗偷笑,早就传闻这位王爷记性大不如前,原来当真如此。
“王爷,如果下官愿意替王爷分忧,突然想起了那娃娃的去处。不知王爷是否能推荐我做刑部侍郎?”
老王爷呆愣了半天,终于咬牙:“你个小王八羔子,胆子也忒大了!”
……
祥安八年,新科榜眼韩朗,年十六,破例入阁,由三朝元老护国公保荐,圣君钦点,任刑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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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夏夜,满月。
韩朗贪杯大醉,干脆脱了外袍,赤着上身,睡在房顶的琉璃瓦上纳凉。
朦胧中,有人推耸。
韩朗掀了下眼皮,居然是他大哥韩焉,坐在他身旁。
“还睡呢?你找人代替你罚跪祖宗牌位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韩焉似笑非笑。
韩朗应了声翻身,继续睡。
“刚去哪里了,弄得一身酒气?”
“赌坊赢来的银子,不花可惜。”韩朗撇嘴道。
“你就不知道十赌九输的道理?”韩焉算是很尽职地规劝。
“让我输钱的赌坊都被我下令封查了。”似乎酒已经醒了个大半,韩朗惺忪地揉眼。
“你这两年真收了不少贿赂?”韩焉狐疑地问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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