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假如真有时光机 > 棒球、鲸鱼和甜甜圈(波士顿2)

棒球、鲸鱼和甜甜圈(波士顿2)(1/2)

目录

经过一段岁月之后,再以旅行者的身份去拜访一个曾作为居民生活过的场所,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在那里,你好几年的人生被切割下来,好好保存着,就像退潮后的沙滩上一串长长的脚印,十分清晰。

比如在那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在那里的所见所闻,当时流行的音乐,呼吸的空气,邂逅的人,交谈的话语。当然也可能有一些无趣的体验、悲哀的感受。然而开心的事情也好,不太圆满的事情也罢,一切都被时间这张柔软的包装纸包裹起来,和香包一起,收进了你意识的抽屉。

我生活过的地方,其实是与波士顿隔着一条查尔斯河的剑桥市,而这两个城市的生活圈几乎是融为一体的。实际上,到了冬天,河流结冰,有些地方甚至可以徒步过去——话虽如此,我可是怎么也鼓不起劲儿走过河的。

波士顿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城市。规模既不太大,也不太小。虽然历史悠久,却并不陈旧苍老。过去与现在巧妙地和平共处。尽管没有纽约那般的活力、多样性的文化与丰富的文娱活动,也没有旧金山那种蔚为壮观的雄姿,却有唯独在波士顿才能欣赏到的景致与文化,就像波士顿交响乐团能演奏出与其他交响乐团迥然不同的音乐一样——这么说来,我住在这里时,小泽征尔正担任该乐团的音乐总监。

在波士顿,太阳的光照情况多少有些不同,时间流逝的方式也别具一格。看上去,这里的光线似乎带着些许偏斜,时间的流逝也仿佛有些不规范……

十分惶恐,我要说一个不太美好的故事:我在波士顿红袜队的主场芬威球场近旁的球迷吧里喝生啤(当然是山姆·亚当斯牌啦),去上厕所时,发现小便器里放着印有纽约洋基队标志的塑胶除臭剂。那意思是:“请对准这里小便!”(我不由自主地照做了。)就是这样一种地方特色。专门做出这种除臭剂来,还堂而皇之地在市场上公开销售,我越想越觉得厉害。为此,人们把这一带称作“红袜国”。走在路上的行人,几乎个个都头戴红袜队的棒球帽,简直像宣示信仰一般。一到夜晚,市内所有酒吧都在播放红袜队的比赛实况,人们大呼小叫,时而高兴时而忧心。

波士顿红袜队的主场芬威球场

那么在纽约,人们是否会冲着红袜队的标志小便呢?我觉得大概不会。他们并不像波士顿市民那样,把洋基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特别在意红袜队。其中有相当大的心理落差。对于纽约人来说,波士顿不过是纽约以外的“许多城市之一”。然而对于波士顿市民而言,纽约洋基队嘛……可能相当于阪神老虎队与读卖巨人队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样,想了解波士顿——或者了解重要的那一部分,你就应该光临芬威球场。如果运气好的话,大概能弄到一张票。遗憾的是,芬威球场几乎所有比赛的球票都是售罄状态。虽然还有网上购票这个办法,但价格都被炒到很高。总之这是个人气很旺的球场。尤其是对战洋基队时,票价会贵得让人目瞪口呆。我有一位不错的朋友,手头竟然有好几张全年球票,我常常叨扰他。实在是太走运啦。

现场观看球赛也许很难,但参观球场却简单得多。我觉得仅仅是闻一闻这座球场的气味,也值得报名参加游览。要知道这是目前全美国最古老、最具渊源的球场。这座球场落成、举办第一场棒球大联盟比赛要上溯到一百多年前,一九一二年四月二十日那一天。然而不幸的是,就在几天前,豪华游轮泰坦尼克号遇难沉没了。因为这场悲剧,这场值得纪念的开幕大战在报纸上的待遇,就变成了一篇极小的报道。原本应该是大张旗鼓地占据头版头条的重大新闻……红袜队人士为此垂头丧气,打那以来都过去一个世纪了,他们还为此义愤填膺:干吗非得选择这么特别的日子,特地去撞那座倒霉的冰山!

倒霉的冰山。

只消亲眼看看就会明白,芬威球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一座非同寻常、风格古怪的球场。由于是在大都市正中央的狭小公园里勉强建起来的棒球场,总而言之建造得左支右绌。那歪歪斜斜的形状,拜其所赐诞生的绿色怪物 1 ,老式的钢架(在观众席上制造出了许多死角),球场内好几处防护墙上的凹陷(当然产生过许许多多的违规反弹球),让有恐高症的人后背发凉、如悬崖绝壁般陡峭的二楼观众席,会被飞来的界外球直接命中的危险的内场观众席(除了后方防护网之外,几乎无遮无拦,球会直接飞进观众席)。与这种不拘细节的硬件相比,软件方面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相当别出心裁。比如第八局后半场全场观众开开心心合唱的尼尔·戴蒙德那支古老(而莫名其妙)的走红金曲,形状扁平的热狗,像美式足球四分卫般精准地将一袋袋薯片从远处抛给观众的售货员。然而一旦习惯了球场这副模样,你反而会觉得其他球场索然无味,真是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卖啤酒的柜台。芬威没有兜售啤酒的售货员,所以你想喝上一口的话——心痒难忍,就想喝点儿啤酒——就得自己走到啤酒柜台去买。那里出售冰镇的山姆·亚当斯鲜啤。手捧着它,小心翼翼地别洒出来,再走回座位。然而每次都要求出示身份证。我觉得像我这种人,怎么看也不像没满二十一岁,但还是不行。我的一位熟人,经常一起去看球的比尔,已经七十高龄了(并且脑袋已经秃得干干净净),往这座球场都跑了半个世纪了,跟卖啤酒的人也很要好,互相以名字称呼对方,可每次仍然要勤勤恳恳地掏出身份证给他们看。

“这是为什么?”我问比尔。他摇摇头:“呃,搞不懂啊,反正打从前起就是这样。”听他这么一说,再仔细想一想,在波士顿,像这类“搞不懂啊,反正打从前起就是这样”的事情似乎还挺多。说不定这种地方也是波士顿这座城市的本色之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