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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河畔的小径(波士顿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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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路线以一个叫霍普金顿的郊外小镇为,然后穿过漫长的绿色田园风光,跑过潇洒的高级住宅区,右转九十度,越过传说中的撕心裂肺坡(当然并非真的撕心裂肺,仅仅是令人难熬罢了),很快便进入波士顿市区,在距离起跑点二十六英里多的闹市区摩天大楼前戏剧性地结束赛程。春天的马萨诸塞景致固然美丽,不过实话实说,倒也并非美得无以言表。风景更加美丽的场所在别处也有的是。

尽管如此,这二十六英里的比赛路线中似乎还是有某种东西勾魂摄魄,将我们的心灵深深诱入眼前循序展开的风景。我跑过纽约城市马拉松,也跑过火奴鲁鲁马拉松,这些比赛路线也各有各的美,令人印象深刻,然而我觉得,波士顿马拉松沿途的风景似乎有其他赛事无从得见的独到之处。那究竟是什么?每当奔跑在比赛路线上,我总会思考:“这情景之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对我们来说竟如此特别?”于是有一次,我陡然想到:这情景之中——用这么复杂的词实在抱歉——无疑有一种类似“概念设定”的东西。这样说不太好懂。该怎么说呢?倘若用英语来表达,deteration一词可能比较接近。也就是说,从这种情景中,可以清楚无误地感受到一种明确的决定,这便是我们心中的马拉松。

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如此决定的,我当然不得而知。但是,那东西的的确确就在那里 。而我们这些跑者能在那种确定的概念中,一边奔跑,一边使感情同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无论怎么说,还是得承认它有某种特别之处。

也许你会说:“哼,不就是一场马拉松赛嘛,居然还有什么‘痛下决心’的概念 ,叫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心情,我也并非不能理解。不过这个赛事拥有的这种派头,在某种意义上,与新英格兰这个地方拥有的派头是重叠交融的。我以为这些风景与决心,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总之都是表里一体的,已经到了不可分离的地步。这大约是历经百年的漫长岁月,由芸芸众生的温情呵护、认定“越旧越好”的波士顿人特有的顽冥,潜移默化、扎扎实实打造出来的决心。总之,我至今仍然能在心里依照顺序回忆起沿途的景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里有那个,这里有这个”,就像历历在目地回忆起生平第一次与恋人约会走过的路线。

跑完比赛,便直接赶到卡普利广场的legal sea foods海鲜餐馆,先喝一杯山姆·亚当斯啤酒,然后吃清蒸小圆蛤。看到我脖子上挂着的完赛奖牌,女服务员便说:“oh,you are one of those crazy people,aren’tyou?”哦,你也是那群疯子中的一个嘛。对,我也是其中之一,谢谢。直到此时,真实感方才涌上心头:“啊,今年的波士顿马拉松也跑完啦!”

在跑波士顿马拉松的作者,迄今为止一共参加了六次

不过真正精彩的,也许该算跑完后的第二天。第二天早晨,我一如平素,从家里跑到查尔斯河畔。当然,拜赛事所赐,腿疼痛难耐,既跑不快也跑不远,总之姑且跑到河边,然后眺望着河水,沿着平日的漫步道优哉游哉地、仿佛抚慰身体一般慢跑。不必匆匆忙忙,反正关键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固然成绩欠佳,也并非全无遗憾,又没有人来表扬我。在旁人看来,我无非只是那群疯子中的一个罢了。但总而言之,我这一年间健健康康地每天早晨坚持跑步,作为结论之一,在这里跑完了波士顿马拉松全程。这难道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吗?尽管微不足道,但不是也可以称为一项成就吗?

我将春天的空气满满地吸入胸膛(幸亏我没有花粉过敏症),目睹樱花鼓起花蕾。在波士顿,樱花要到五月初才绽满枝头。云彩平静徐缓地流动。性情温顺的鸭子高声叫着,穿过桥洞顺流而下,就像玩得尽兴的小孩子。很快,从前方跑来了同样拖拽着腿脚、略显蹒跚的中年慢跑者。交臂而过时,我们浮出微笑,彼此微微地举手致意。

然后,我们大概已经在思考明年春天的事了。

〈追记〉

毋庸置疑,二○一三年发生的“波士顿马拉松爆炸事件”给全世界的人们,尤其是跑步的市民巨大的冲击。马拉松赛场是人们以最不设防的状态相聚一堂的场所。为什么袭击者非要将如此和平的场所当作恐怖袭击的目标呢?我祈愿波士顿马拉松能超越悲哀与愤怒,绝不放弃那独特的友好氛围,永永远远地存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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