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2)(2/2)
“不,我要自己起”决明翻着齐先生留给他的那本医术古籍。
柳蕴任由他想得愁眉苦脸,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了,决明愤愤然地阖上书籍,“我觉着还是人参好”
冬葵笑了“不若等你弟弟大了些,让他自己选择。”
决明耷拉着脑袋“好吧。”
日子一晃而过,小公子三岁了,整日板着张小脸,决明逗他,他就说,“哥哥再胡闹,我叫爹爹了”
决明不再逗他,问,“人参这个名字好听么”
小公子摇头,“不好听,我不喜欢这个。”
决明“为什么人参很金贵的”
小公子“金贵我也不喜欢。”
决明失望“可是我很喜欢啊”
小公子皱巴着脸,好像思考了很久,妥协了,“那我还叫人参吧”
从这以后,小公子再也没有提过名字的事情。
后来,这个名字挂在照壁金榜第一上,众学子议论纷纷。
多少年后,小公子一脚踏进内阁,全天下都晓得当今首辅生得风光霁月,烨然若神人,但偏偏有个配不上他这张脸的名字。
现在,决明还想不了那么远,高兴地往小公子脸上亲一口,小公子赶紧推开他,“哥哥,我们该读书了。”
和决明不同,小公子识字读书都是一板一眼的,像个小大人,冬葵好奇地问柳蕴,“莫非你小时是这样的”
柳蕴笑了一声,“是,我和我哥小时便是这个性子,但后来长大了,家里人都说我长歪了,我哥倒是丝毫没变,实则家里人大都这个性子,就我出格些。”
过于肃正严谨,这么说来,小公子身上都是柳家人的影子,冬葵想象了一下小公子长大的样子,该不会有一天和自己严肃地说,“娘亲,你这是不对的。”吧
冬葵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柳蕴叹了口气,“他还小,又有你在旁,不会长成那个样子的,放心吧。”
冬葵这才安心。
哪知道小公子长到四岁,这般的性子更明显了,决明在书房里教他写字,墨汁滴到脸上,惹得他自己哈哈大笑,小公子有些冷脸,颇为气恼地把他脸上的墨迹擦干净,“你再胡闹,我告诉爹爹娘亲去。”
决明只好老老实实教他识字,他学得飞快,且不说冬葵与柳蕴,就连宋平水他们都暗暗称奇,小公子学习能力太强了
冬葵问柳蕴,“你小时也这样”
柳蕴笑了一声,“算是吧,只是我不若他爱学。”
小公子聪明好学很快在京中出了名,随着大人出门,好多人都会看他,他偏偏冷着脸,视若无物,真是一副镇定自如的模样。
冬葵逗他,“大家都在瞧你,你要不要和他们打招呼若不给他们做首诗”
“娘亲,当众炫耀是不对的。”
冬葵“”
昔日的想象终于实现了。
冬葵哭笑不得,回了家与柳蕴一提,柳蕴拧起眉头,这次换冬葵安抚他了,“他这样也很好,你若怕他长大过于肃正刚直,我们平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便是。”
柳蕴只得同意。
转眼又是一年。
冬雪已融,春日到来,柳蕴终于寻得机会带冬葵回归化一趟,决明与小公子都未跟着,两人将他们送到宫里交予幼帝顾蔺照顾。
临走前,柳蕴突然想起一事,与顾蔺单独处了一会儿,“前阵子百官上折子提的事,陛下如何想”
顾蔺快二十岁了,百官操心得很,认为他们的陛下是时候为皇室绵延子嗣了,纷纷上折子请求顾蔺择妃立后,顾蔺烦得不行,但也深知这是帝王的责任,“等舅舅回来,此事由舅舅来办吧。”
“应该交予礼部,你若还想拖会儿,便等我回来吧。”
“好。”
出了宫,柳蕴与冬葵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京中,两人相携看遍沿途风景,及至归化,原野青翠,一望无际,一如当年。
归化再不是当年那个穷乡僻壤了,街道热闹起来,铺子一间挨着一间,曾经的萧条落败都变成了熙攘兴盛,唯独当年两人住的那条旧巷子还留着。
这是当地县令不敢动的。
两人悄然而来,谁也不曾惊动,没成想在旧巷子遇到了杜三娘,她与胡明志回来探亲,思及过往,来这巷子瞧一瞧,几人见面,在茶楼叙了许久的话。
茶楼里时不时有人瞥来,杜三娘同冬葵低语,“你可不知道,如今你在这县里都成传说了,那说书的整日说你与大人的神仙姻缘,搞得年轻姑娘都像给你雕个像拜一拜了。”
冬葵只是笑了一声,旁人只看到了她如今享着风光无限,京中亦有人常年艳羡她,说她命好福气多,哪怕是当今天子,都格外看重她,却不知她与柳蕴也曾有过许多难处,这些不提也罢。
眼看时间不早了,胡明志说,“旧巷子已不能住人了,我在这里还有一栋宅子,还算干净,也有仆人候着,大人若不嫌弃,就住下吧。”
柳蕴颔首。
胡明志起身,“那我便去安排安排。”
几人出了茶楼,冬葵目送杜三娘坐上马车离开,回身正了正色,“我心中有一疑问。”
柳蕴挑眉,“是何”
“当年你到底与胡明志说了什么,才让他翻供”
“原来是这。”柳蕴牵了她的手边走边说,“当年,我入狱了,才想起胡明志到底是谁,约莫他父亲在京中不露头,我印象不深,但也隐隐约约记起他父亲犯过事。”
“你威胁他”
柳蕴理所当然,“自然。”
他那时在京中玩得开,消息也知得多,京中官员那点事,他知了大半,就连西北安王曾抛却发妻这等丑事,他也耳闻过,这才能逼得安王狼狈离京。
春风拂柳,两人离了街道,往原野上去,黄昏时分,晚霞铺满天际,田埂上都是匆匆归家的人。
冬葵呼吸着新鲜空气,脸颊上传来温凉的触觉,她侧头瞧见柳蕴的面容,抬袖握着柳蕴的手,让男人的掌心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柳蕴凝视着她,当年一切,恍若昨日,只是他带回家的小姑娘都这么大了,冬葵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是啊,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两人在胡明志安排的宅子里住了十来日。
这一日,冬葵无端晕了一下,柳蕴大为紧张,喊了大夫过来,那大夫隔着帷帐把了脉,眉梢飞出喜意,“恭喜恭喜,夫人有喜了”
柳蕴眼尾含笑。
冬葵在帷帐里亦抿唇笑了笑。
夜半私语。
冬葵笑道“决明和人参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柳蕴拥她入怀,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一刻,心潮翻涌,难以抑制,“柳冬葵,我很抱歉,这十来年来,不能护你周全。”
“不要这么说,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柳蕴在她眼里,永远都是浑身发着光的带她回家的英雄。
冬葵紧贴着柳蕴的身体,像是要和他融合到一起,“夫君,不要总沉湎于过去,我们这一生还剩很长,你能陪我慢慢过完么”
“能。”柳蕴抱着心头至宝答。
十几年如白驹过隙。
往后的每一天,有他与孩子们在,冬葵都会极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