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晨曦(1/2)
冯丰踩着最后的一抹夕阳回家。
金色的夕阳柔和地洒满玫瑰园。这不是别墅前的玫瑰园,而是公共区域的玫瑰园,这里,甚至还没有走过吱嘎吱嘎的木桥。
小王子喜欢坐在死火山旁边看日落,有一天,他看了四十三次日落。他喜欢夕阳沉落的温柔晚景。他说,一个人非常忧伤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日落,因为,某一天,他和他的玫瑰闹了小小的别扭。
夕阳悄然落幕,越是美不胜收的东西,越是短暂,坠落得越是快。冯丰久久地坐在外面的长长的木椅上,看对面的尖顶的房子,窗前种着天竺葵,房顶上停着鸽子,唧唧咕咕的叫声,悦耳、安宁。
最近,她总是以查资料为借口,很晚才回去,吃过晚饭才回去。
她不想不愿不敢往屋子里走,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往往在吃饭,“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她不敢在叶嘉面前流露出惊惶的心事,从来不敢,因为,她怕自己令他受“夹板气”——叶嘉,叶嘉似乎不应该面对寻常男人会面对的这些充满烟火和世俗的烦恼。
以前她一直渴望叶嘉少进实验室,多在外面吧,自己才能天天看到他。可是,不知从哪天起,她却那么强烈地渴望叶嘉待在实验室里,一直一直不要出来。因为,从心理上,他还是自己的,保留着一份安全的幻想,而不是随时都有被人夺走的危险。就如一个乞丐,突然得到一份珠宝,完全不知该保存在什么地方,或者用什么方式来长期保存。
她想起那些武侠小说里,天下人争夺割鹿的宝刀,过手的人,一般都会死得很惨,大家争来夺去,最后,本领最大的人据之——叫做“能者居之”!
而自己,何曾又是那个本事最大的人呢?
她起身,脚踩在嘎吱作响的木桥上边,走得两步,又掉头。她想,再出去逛逛吧,等她们休息了再回去吧。叶嘉就在书房里,不是伴着他母亲和林佳妮的那幅令人刺心的“天伦之图”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就像一个轻量级拳手,老是遭到来自重量级拳手的挑战。先是柯然,凭借她出众的美貌,然后是林佳妮,凭着她雄厚的家世和叶夫人的喜爱。更致命的是,林佳妮并不是柯然这样的高手,她温柔善良如小白兔,完全是无招胜有招。自己甚至不敢稍稍露出张牙舞爪——以免在她面前像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哪个灰姑娘在这两种武器下,还能底气十足面不改色的?
已经走出老远了,天色也全部黑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看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然后,是叶嘉微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小丰,等你吃晚饭……”
她声音平静,还带了笑意:“叶嘉,我忘了给你说,今晚珠珠有事,我要去陪她一晚,我不回来了。”
冯丰住到这里后,还从来不曾不回家过夜。对面片刻的沉默,然后,叶嘉说:“好吧。”
她说珠珠有事,倒不是谎言——珠珠的婆婆生日,可是,是明天。自己要去打扰珠珠,也得是明天。
她走过草坪,走过那道木栅门,眼泪流了下来,去住一晚旅馆吧。
饭桌上,叶夫人面对满桌的菜肴赞不绝口,心情愉快——今天,冯丰终于不回“家”了。这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家嘛。
她想兵不刃血,更不愿和儿子正面冲突,冯丰能自己节节败退,那是最理想的结果。这种穷女人,要对付她们,只有用钱。
餐桌上还摆放着一瓶新鲜的插花,那是林佳妮弄的,充满了浓浓的温馨的家的气息。餐桌上,换上了崭新的银质餐具,上好的水晶杯子,配着花色俱佳的“盐焗大虾”,叶夫人看看儿子和林佳妮,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环境,才协调嘛。
“叶哥哥,你吃这个……”林佳妮热情地给他夹大虾。
叶嘉微笑着将碗里的大虾拨在一边:“佳妮,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喜欢吃大虾。以后,你不必麻烦再做这个了。”
林佳妮的笑容僵住,叶夫人急忙笑着圆场:“儿子,你怎能辜负佳妮一番好手艺?吃一个吧……”
“不,我不喜欢吃。”
水晶盘里的大虾开始张牙舞爪得不那么好看了。
叶嘉看看满桌的菜肴,面上的笑容一点也没有改变:“我想起好久没吃过小丰做的排骨绿豆汤了。佳妮,你下次来做客时,我叫小丰做给你吃。你就不要辛苦动手了,毕竟上门是客,应该主人招待你的。这些日子,小丰反而闲着,越来越偷懒啦,呵呵,我可不愿自己的妻子以后变成一个懒虫……”
林佳妮强笑着点点头,说自己很期待呢。
叶夫人恨得几乎要吐血,仿佛是第一次,发现儿子温和的外表下,竟然和他父亲一样刻薄而无情。
这一餐饭,尽管叶夫人极尽活跃之能事,也无法让气氛好转。饭后,林佳妮出去打了一通电话,林家的司机不一会儿就赶来,她说自己家里有事,叶夫人挽留不得,只好眼睁睁看她走了。
第二天冯丰不去学校,一早就蹿到珠珠家里。
婆婆的生日是小型聚会,一家人团聚,并未大操大办,老两口一早就出去买了许多鸡鸭鱼肉,准备煮大餐吃。
珠珠怀孕后闲在家里,刚刚才起床,她的婆婆给她端来丰盛的早点,又拿出特意为她挑选的新鲜水果,冯丰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珠珠整个被伺候得跟慈禧太后似的。
她一边分享珠珠的早点,一边抱怨:“珠珠,我真嫉妒你。”
“嫉妒我干什么?叶嘉的母亲又为难你了?”
她叹一口气,何止是为难,叶夫人巴不得自己消失在地球上。
珠珠笑她,有得必有失,选择刘永康,保证他的母亲对你好得很,可是,你舍得叶嘉吗?她摇头,这是实话,舍不得。
两人闲话,婆婆进来坐着,几次欲言又止。
珠珠看婆婆神色,笑她:“妈,你到底想说什么?想给冯丰介绍男朋友?”
老太太也笑起来,摇摇头,看着冯丰,拿出一个大大的红包:“妹儿,这红包太大了,我实在有愧……”
原来是这样。老太太拿了个超级大红包,一直不安。
冯丰拉住她胖胖的手:“嬢嬢,我都没费心去选礼物,你喜欢什么自己买什么。我还在不好意思呢。”
老太太还要说什么,珠珠笑她:“冯丰给你的,你就收下嘛。”
老太太这才出去了。
冯丰心里十分感慨,叶夫人这等人从来觉得天下普通人都贪图钱财,可是,同样是女人,还是普通女人,老太太连别人多给了礼金都会不安。
珠珠眨眨眼睛:“我嫁到这个家里,从来没有后悔过。”
冯丰瞪她一眼:“拜托,不要再显示自己的幸福了好不好?哼。”
她拿了水果猫起吃,结果很快就将一篮青枣吃得精光,忽然闻到外面老头儿做饭的鱼肉香味,才哀叹一声:“惨了,中午我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珠珠笑得捂住肚子。
从珠珠家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经历了这样温馨的家庭生活,冯丰更不愿回自己的“家”。
桌子上,叶嘉母子一起吃饭。
叶夫人刚刚接到电话,叶霈明日要回家,所以饭后就要回去了。
她看儿子默不做声地吃饭,笑道:“佳妮今天没来,没人做盐焗大虾,可真闷啊。”
叶嘉头也不抬:“我不喜欢吃大虾,母亲,这些日子,您没发现啊?”
叶夫人笑得不太自然了,没话找话:“哦,今晚冯丰还不回来?她天天都在忙什么啊?每天都很晚才回来?这两天还干脆就不回来了!你那么辛苦,她应该在家好好照顾你的。这些日子,我还从没见她怎么照顾过你……”
叶嘉淡淡地道:“她比我更辛苦,她大概更不喜欢吃什么盐焗大虾吧。”
叶夫人收敛了笑容:“你父亲明天就回来了,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让他伤心失望。”
叶嘉抬头看着母亲:“你为什么那么不满意冯丰?”
“她对你说我不满意她?”
“她从来没说过任何一个字。可是,这还需要说吗?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家里天天多了一个女孩子?而且,你的意图那么明显,连我都看出来了,何况小丰……”他心里有些悲哀,冯丰,她不敢说,不敢开口,她每晚每晚都迟迟而归,因为,没人等她吃饭,也没人会欢迎她。她们巴不得她不要回来。她在自己的家里完全像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可是,她都忍着,因为,那人是自己的母亲。而自己也一直忍着,连为她说一句话也没有,因为,那是自己的母亲。
他其实是明白的,很早就明白她为什么会晚归的。
叶夫人站起身,冷然道:“儿子,既然你说开了,我也不蒙着了,这女人就是贪你的钱……”
“她怎么贪我钱了?”
“她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花你的钱?这样一个女人,你不仅不提防,还把自己的财产都交给她管,你……”
叶嘉笑起来:“那,她要怎样才算不贪我的钱?就是我吃香的辣的,她住破房子吃糠咽菜,一分钱也不要动我的,跟我界线分明,这样就是很高尚的爱情?母亲,我记得你是教徒,教堂里的婚礼,不是说伴侣之间要分享一切吗?她花我的钱,我心甘情愿,我所有东西,都愿意和她共享。”
“她还并不是你的妻子!妻子才享有这个权利。”
“我早就视她为我的妻子了!只要她愿意,我随时会和她结婚。”
“儿子,你完全被这个贪财的女人蒙蔽了,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什么?她会卷了我的钱跑了?”
叶夫人一时无话可说。
儿子的固执是天生的,叶夫人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女人一无是处,你要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母亲,我要找什么样的女人,并不是为了讨父亲的欢心。而且,在我看来,小丰聪明漂亮,跟我情投意合,好得不得了。我喜欢清静一点的日子,不喜欢宾客盈门,更不喜欢吃什么盐焗大虾。母亲,请您原谅……”
叶夫人从未听儿子这样说话,气得胖胖的脖子都有点儿抖动:“佳妮至少不是贪图你的钱才喜欢你的,她是真心真意,是纯真的女孩子,教养良好,没有外面那些女人的深沉的心计。”
“有钱人和穷人在一起,就叫贪财。有钱人和有钱人在一起就叫门当户对。呵,母亲,林家的财力和叶家不相上下,对吧?且只有一个独生女。我即便得到叶家的一份财产,也不过五分之一,还是及不上林佳妮的身家,对吧?也许,他们该说我贪图佳妮的嫁妆了!”
叶夫人的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儿子从小自立,十来岁就出国念书,然后,很少在家里,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她爱儿子,不过本着天下母亲的习惯:希望儿子有好的事业,好的婚姻。可是,她并不了解这个儿子,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儿子——事实上,做父母的,很少有了解子女的。
她甚至不敢太过责骂他,她又挂记着丈夫明天要回家,丈夫才是家里的天。而且,在这里待了十来天,若不是有林佳妮伴着,她早已腻烦了,早已在怀念自己那干麻将老友了。她转身就走:“你大了,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向你父亲交代吧。”
“对不起,母亲。我想,我并不需要向父亲交代什么。”
叶嘉送母亲走过木桥,叶家的司机已经等在木桥前面,叶夫人上车,车开走,偌大的花园、草地,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冯丰沿着街道慢慢走,看两岸的橱窗,看那些漂亮的衣服,却并不进去。前面是一家酒店,她脚也走疼了,心想,就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再说吧。
她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下,看看时间,才八点多,也不想去登记,随便拿了本杂志翻着,又没什么意思,只不住打量来来往往的客人,偶尔看见一些客人奇怪的目光,她有些明白过来,不要被人家当成“流莺”了吧。现在,一些酒店已不流行穿着暴露的惹火女郎了,而是投客人所好,打扮成清纯的“学生妹”,也许生意更好。
九点多了,还是去要个房间,进去看电视算了。她拿出身份证正要去登记,手机响起,是叶嘉:“小丰,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鼻子一酸,她有些惭愧,自己也许为叶嘉想得太少了,他的母亲不过来住了十来天,林佳妮来也不是他的错——自己就借口离家出走,让他担心。
她吸吸鼻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八仙桌旁的老九了:“叶嘉,你不用接我,我马上回来。”
今晚,居然有罕见的月光,在夏日的天空清冷地高挂,既不圆也不明亮,模模糊糊的,谈不上任何的诗情画意。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木桥的这端。是叶嘉,叶嘉等着自己。
她飞奔过去,扑在他的怀里,所有的惊惶似乎都消失了,一下觉得那么踏实。如果每次回头,都有一个人在那里,自己又何必还要掉头离开?
她小小声的,有些不好意思:“叶嘉,伯母她们睡了吗?”
“我父亲回来了,她们回家了。”
她意外,却没有多说什么。
“小丰,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我不喜欢吃什么盐焗大虾,我只喜欢你的排骨绿豆汤。而且,这里是你的家,其他人,都只能是客人!”
冯丰抓住他的手,原来,他一直知道,一直知道自己的小心眼。
叶嘉搂住她的腰,大手上下移动,热气在她的耳边痒痒地散发:“小丰,我好久没有做过‘皇帝’了……”
她忽然挣开他的手,在前面飞奔,踩得木桥咯吱咯吱响:“我数三声,你追上我就答应你,一二三……呵呵……”
他像敏捷的豹子,飞奔上去抱住她就往房间里走……
叶嘉这次只进实验室两天。虽然他不在家,可是,回家依旧回复成了往日的期待和快乐。冯丰跟个学生似的,每天五点就准时回家。
她蹑手蹑脚的,叶嘉今天很早就回家了,估计正在睡觉呢。
她悄然往楼上的卧室走,走了几步却停下。激烈的争吵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
“那个畜生还不肯回家,躲在女人裤裆下吃软饭?他不回家,跟我说了今天来你这里谈判,可为什么不来?”
“爸,您何必管那么多?我看芬妮也挺好的……”
“芬妮好?她好得很。我的一帮老友哪一个没睡过她?他们连她身上有几根毛都数得清清楚楚,连她每次陪他们的姿势都讲得津津乐道。这几天,许多人给我打电话,说那个畜生,玩玩就可以,为什么要穿那么多叔叔伯伯穿过的旧鞋……那个畜生,把我一生的脸面都丢光了……”
“儿子,下个月是你爸六十大寿,你可不能让他失望……”
是叶夫人的声音,她只是提醒:提醒儿子在家族的重要场合,身边要带着什么样的女人……
然后,是叶嘉冷冷的反驳。
三个人激烈地争吵……冯丰几乎要夺路而逃。她悄悄地退出去,再退出去。退到最偏角的玫瑰园。
天色已经黑得看不见玫瑰的芬芳了,五月正是玫瑰盛放的季节,可是,没有芬芳,只有嘤嘤嗡嗡的草蚊飞过的声音。
冯丰拿出一本书来扇着,茫然不知该去向何方。今日是芬妮,明日,自己又将以何种方式被驱逐?
她躲在角落里,看见一个老头气冲冲地出来,叶夫人亦步亦趋。
这老头,她见过,居然是上次来找“叶医生”的那个倔犟老头。原来,他是来“微服私访”的。
有钱人的花样,真是多啊。女人要嫁入豪门,得一个一个去被“x”光透视,看你爱的是人还是爱的钱。
有钱的人才有尊严和权利。如果有人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那他一定是还没有钱。
她躲着,更是不敢出去。然后,她看见二人走过木桥,然后,是车子开动的声音,周围,慢慢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许久,她才悄然从玫瑰园走出去,若无其事地“回家”。
叶嘉坐在书房里,脸色十分难看。
冯丰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你不开心吗?”
叶嘉强笑:“小丰,没有,我没事。”他顿了顿,又开口,“小丰,我真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人人都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冯丰但笑不语,不是管闲事的问题,是人人都觉得这些事情和自己有关——哪怕别人娶老婆也会伤害他们的面子——他们认为,他们是在管自己该管的事,而不是闲事。这些,大半生时光都在实验室里的叶嘉是不会明白的,他以为,人人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第一次,两人都没有心思再做“皇帝”或者“女王”了,心里只是压抑,难以言喻的压抑。
那项研究正式进入紧张阶段,叶嘉还没多少心思郁闷,就彻底投入到了实验室。冯丰一个人在外面,也真正开始努力地念书,仿佛高考前夕,认准了目标,要一往无前。
周三的黄昏,她听见自己手机里很陌生的女声,柔美,如绵绵的花糖,即便她自己是女人,也有些心醉的恍惚:“冯小姐,你好,今晚有没有空?”
竟是芬妮。
两人在c大外面的一间酒吧坐下,很安静的位置,绿森森的花木。旁边放着各种报刊杂志,其中一本红红绿绿的,大标题赫然是:
大家长表态,芬妮嫁入豪门困难重重。
冯丰随手将杂志翻到背面,没让芬妮看见。
芬妮取下墨镜,洗尽铅华的面上依旧是慑人的妩媚。冯丰盯着她看,表情有点呆,生平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并不是只有男人才为她着迷的。
“冯小姐,你好。”
她笑起来,话不对题:“芬妮,你真漂亮,比屏幕上更漂亮。”
“谢谢。冯小姐……嗯,我可以叫你小丰吧?”
她点头,两个女人忽然觉得彼此很亲近。如果她们都能如愿,也许就是妯娌的关系。人生真是奇妙。芬妮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慢慢地,就有些微醺了。
“小丰,我听晓波说,他母亲在叶嘉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她是个好相处的人吗?”
她并不转弯抹角,是来打探情况的。冯丰看她的眉眼,隐隐的憔悴和忧虑,想必,这些日子和叶晓波的日子过得并不很轻松。冯丰也不伪饰,叶晓波的母亲何止是不好相处,她简直恨不得将自己和芬妮这样的穷女人或者“狐狸精”赶出地球,撵到火星上去。
芬妮默不做声,取一支烟,看向冯丰。冯丰摇头,表示自己毫不介意。她点火、拿烟,手指修长,姿势熟练而习惯,又无比优雅,将一个寂寞女人的心事在烟雾里缭绕得云山雾海的。竟带了几分憔悴。
这些日子,她和叶晓波的摩擦也越来越深,起因是李欢比赛期间很忙碌,不能全心看股票,叫叶晓波暂时停一段时间。可是,前期股市的利润太刺激了,叶晓波不仅拿了自己的全部资金,更力劝芬妮大力投入。
二人和李欢商量,李欢要芬妮慎重,可是,叶晓波兴致勃勃,说自己的一个朋友有内幕消息,于是,芬妮听了他的,重金投入,没想到,不几天就大跌,甚至连续两个跌停盘。
只有李欢操盘的那部分股票看好,但是,由于少,利润根本不足以弥补这边的损失。
再过三周就是他父亲的六十大寿,他原本想通过股票,在家族面前露一下脸,这次搞砸了,心里憋闷着,脾气越来越坏,芬妮稍有违逆他的意思,两人就会争吵起来。前天,二人又因为股票投资的问题发生了严重的争执,叶晓波甚至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他不眠不休地要力争扭转乾坤,捞回损失,可是,那个朋友却避而不见。他再去找其他朋友,想借点钱再搏一把,东山再起,可是,往日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一个个都似乎人间蒸发了,偶尔找到一两个,每个人也都有合情合理的借口推辞。
冯丰听了芬妮的叙述,才发现,叶晓波,真的是个幼稚的富家公子。男人的落魄,要归结到女人身上的话,那真是可怕的一件事情。
芬妮,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倾诉,所以,只能找同病相怜的冯丰。
“他叫我和他一起回叶家,他当然是在赌气,可是,小丰,你想,我怎么能和他一起回去?他的家人只怕要将我当众赶出去……”
不是“只怕”而是“一定”!叶夫人,她甚至已经给叶嘉另外安排好了女伴,对于叶晓波,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我和叶晓波在一起,人人都以为我占了多大好处……”芬妮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事实上,我和他在一起,他每次送的礼物都是鲜花、公仔、唇膏之类的……他们是富家公子,最怕女人贪图他们的钱财。有钱人之所以是有钱人,很大程度上,在于他们除了挣钱还比别人节省,不该花的钱就决不花,而不是电视上演的,动不动就斗富斗阔。叶晓波并不是纨绔子弟,他受的教育让他很慎重……我用过很多男人的钱,只没有用过男朋友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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