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捕蝶网【34】(2/2)
楚行云把指挥权交给赵峰,跳上一辆警车再次打开警笛,向博览馆疾驰而去。
既然贺丞甩掉保镖只身前往,那他就一定有充足的理由,人多势众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暴露目标从而陷入不利。
他没去过海洋博览馆,只知道是一家贺丞参股的私馆,虽然没去过,但他知道明确的方向,一路驱车来到博览馆门前,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发现了贺丞的那辆福特suv,不知已经停了多久。
楚行云对这里地形不熟,没有发现被贺丞留下的侧门,而是径直绕到了拱形建筑后门,踹破与地面平行的一扇玻璃窗,然后单手撑在地面跳了进去。
落脚点与窗口的距离比他想象的要高的多,不亚于从二层楼高的距离跳下来,怪不得那扇玻璃没有加固,原来是离地面太高无法触及,也没有傻货敢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
楚行云像是被扔下来的麻袋,原先想好的落地姿势在发现自己错误的估计了高度后完全成了扯淡,他这么一跳,膝盖和脚腕都受到了重创,不亚于一次小型车祸。
他还没爬起来,就先观察身处环境,发现自己到了地下三层深海展区,面前满是水族箱和玻璃墙面,四周只亮着几盏绿油油的紧急出口指示灯,一条镶在玻璃墙后的鲨鱼被忽然闯入的异客所惊动,庞大的身躯像一个幽灵般无声的在水墙后划过。
楚行云身上发麻,他打小深海恐惧症很严重,这些深海生物对他来说是比贞子还恐怖的存在,尤其是此刻光线暗,而海洋生物满布,让人感觉身处深海之间,与这些鲨鱼共舞。
他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一下脚腕,远离了体积最大的座头鲸,依靠直觉寻找通往地面的出口,此时他的方向感帮了大忙,即使此地游来游去的海洋生物让他头皮发麻,身上一层层的冒鸡皮疙瘩,他还是很快的穿过深海展区找到已经停止工作的扶梯,他踩着扶梯台阶正欲上去,忽然听到地面之上传来的被扩音器播送的男声。
“你必须告诉我全部真相!”
这声音他太熟了,是夏星瀚。
他凝神细听,想听到贺丞的声音,想确认贺丞还没遇险,但是他没听到贺丞的声音,或者说他听不到贺丞的声音,那么贺丞只能是被他控制起来了。
他把踏出去的右腿收回来,改变策略,从暗处突袭,他在找通往地面的隐蔽出口时,从扶梯口传来的扩音器里的声音一直再继续。
“如果你不说清楚,那你就是凶手!或者说,你是帮凶!总之你不可能是清白的!”
帮你大爷!
楚行云心里怄火,一时急火攻心,慌不择路的钻入一条三面封闭的管道,通道尽头有一扇铁门,他推开铁门才发现前方是一个深阔的水池,而他所处的管道就是清洁人员日常打扫或投食的通道,打开铁门后,夏星瀚的声音异常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贺丞的声音,他确认贺丞就在水池之上的地面,而水池池壁上附着了一架梯子,可以通往地面。
但是他走入水池底部才发现,梯子只有两米多长,而池壁六七米,除非他是蜘蛛侠,不然不可能顺着这架梯子爬上去,他想原路返回,却听到身后铁门一声异动。
楚行云回头一看,管道已经被封锁了。
“楚队长。”
夏星瀚笑说:“怎么鬼鬼祟祟的,你可以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来。”
楚行云顿时倍感窝囊,没想到自己一进这栋建筑,就暴露在夏星瀚眼皮子底下,还想搞什么突袭,简直是笑话。
贺丞低头看到了被瓮中捉鳖的楚行云,霎时恼道:“你来干什么!”
楚行云抬手挡着从上面射下来的灯光,很是糟心的看了贺丞一眼,没滋没味道:“路过。”
夏星瀚道:“楚队长,你算是送上门的人质吗?”
楚行云掏出手机,好笑道:“人质?什么人质?你连面都不敢露,还敢绑谁当人质,这样好了,你把贺丞——”
说着,他面色一紧,当即噤声。
夏星瀚笑:“没信号,别打了,而且贺先生是不会希望你叫人来的,如果今天晚上有第三个人进入这栋建筑,他可是会后悔的。”
楚行云明白了,贺丞这是被他握住了把柄。
他把手机揣起来,想踹一踹封闭管道的铁门,还没等他迈开腿,就差点被绊倒,原来地上摊了许多渔网,网格坚硬且细密,像一条条水蛇一样缠住他的脚腕,一时难以挣开。
他的这幅狼狈相,全被贺丞看在眼里,贺丞极其气愤的瞪他一眼,用力掐了一下眉心,面相比真正的歹徒还要凶恶。耗到现在,他的耐心消失殆尽,于是跟夏星瀚谈判:“你让我道歉,我道歉了,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夏星瀚语调古怪:“你觉得我还想要什么?”
贺丞哼笑一声:“难不成你想让我死在你面前吗?”
“死也分好几种死法啊,不如我把这些东西散播出去,你会比死更难受吧。”
“你这么恨我的理由是什么?”
“你杀死陈蕾!还不够吗?!”
贺丞比他更恼怒:“真正杀死陈蕾的凶手不是我!想想你是被谁推到现在的境地,你背后的人想借你的手报复我,你被他利用了还浑然不觉,如此愚蠢的人谈什么报仇!”
“你闭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就算那个面具不止一个,你也是其中一员,除非你说出其他成员都是谁,不然你就是凶手!”
贺丞张狂一笑:“哈哈,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绿林好汉吗?替天行道?就算今天我放你一马,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现在不是你不放过我,而是我不放过你!你觉得我真的不敢把那些东西曝光吗?!你抬头看,贺丞,你抬头看!”
贺丞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张白纸像是雪花一样飘飘洒洒缓缓落下,转眼间已经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
“明天早上,它们就会铺满大街小巷!”
几张纸落在了水池里,楚行云想接住,但是纸张和他的手擦肩而过,他想捡起来,但是双脚被乱网缠住难以脱身,于是他仰头问贺丞:“是什么东西?贺丞!”
即使距离很远,他仍能看到贺丞浑身都在颤抖。
“别看!”
贺丞怒吼道。
同样愤怒的还有夏星瀚,夏星瀚癫狂道:“你们以为我不敢杀人对不对?告诉你吧楚警官,周思思是我杀的!现在我还要杀死你!贺丞不是最在乎你吗?那我就杀了他最在乎的人!”
水池中忽然传出野兽低吼般的声响,随之四面阀门被打开,池壁上四处灌水通道被打开,水柱激流而下,哗哗哗的落水声在场馆中回响,像是林间水流凶猛的瀑布。
在那一瞬间,楚行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水火无情,水面转眼没过他的小腿,而他的双脚还被网格缠住,他挣脱的毫无章法,导致刚才受了伤的脚腕被粗重的网绳缠锁,骨骼断了节般稍有动作就断裂般的剧痛。
贺丞站在池边,看着底下被水淹没头顶的楚行云,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涣散而茫然,仿佛跟他不属于同一个时空。
夏星瀚道:“你不敢跳下去救他,对吧贺先生,你的病例写到,你小时候曾失足落水险些被淹死,从此以后你不敢再下水,甚至不能看深水,据说你看到深水就有窒息感,这也是我约你来海洋馆的原因,现在看来,病例属实,你现在确实一动不敢动,哈哈!那你就看着你的心上人被淹死吧!”
夏星瀚话音一落,水流更急,天难泄下的洪水般几乎注满水池,而被困在底部的楚行云尚在拼命的挣扎,试图挣脱那些索命的网绳,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无力——
贺丞的确对深水存在莫大的恐惧,但是这种恐惧和楚行云遭遇生命威胁相比,也就不值一提。
他纵身跳入水中,身体瞬间被冷水包围带来灭顶的窒息感,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想逃离,但是他忍住了,憋住最后一口气,往下划去,来到楚行云身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道,竟然一把将那些手指粗细的网绳扯断,然后搂住楚行云的腰向上浮出水面。
此时水面已经漫出了水池,楚行云借着水的浮力爬出水池,爬在地上呕出了积攒在五脏六腑中的积水,然后无力的躺在地上,浑身筋骨酸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贺丞在他之后逃出水牢,上了岸跪在他身旁用力的拍他的脸:“楚行云!”
楚行云还没说话就先咳出一口水,闭着眼有气无力道:“没死,没死。”
手下好像按到了什么东西,是一叠纸。
他正想拿起来看看,手腕忽然被人紧紧箍住按在地上,随后眼前一暗,贺丞忽然出现在他身体上方,双膝跨在他身体两侧,把他的手腕牢牢箍住按在地面上。
楚行云愣愣的看着他的脸,脑子里灌了水导致短路,停止思考,亦或是脱离危险一时太过放松。
他想问贺丞‘干什么?’但是胸腔里还有残余的积水,开口说话变的异常困难。
贺丞的眼镜丢在水里,凌乱的头发顺着他的前额垂下,湿淋淋的往下淌着水珠,因背着光线,所以脸隐藏在暗色之中,但是楚行云却能看到他染了水的双眸中,此刻闪耀着柔软而炽热的光芒。
“你想看吗?”
贺丞问他。
楚行云张了张嘴,咳了一声,没说出话。
贺丞唇角微微一动,似乎是笑了:“你不用看,我讲给你听。”
说着把他手里的纸张抽走,举在他面前,声音低缓又深沉,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看着楚行云漆黑平静,略带着迷茫的双眼,说:“这里,全都是你。”随后把手放在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用力的拍了两下,看着他的眼睛,宣誓般慎重而缓慢道:“还有这儿,都是你。”
楚行云的眼睛像是被水稀释的墨汁般,浓黑又透亮,他看着贺丞,似乎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贺丞无比忐忑的期待他能给一些回应,但是楚行云从始至终只是看着他,目光明亮又平静,像极了许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楚行云背对着晨光,站在层层台阶之下仰头注视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脸红了——
被他用这种似曾相识的眼神注视着,贺丞心口燥热,面色发红,心里像是被水稀释过的土地,逐渐变得柔滑湿润,温柔的不可思议。
他的眼里燃了两团火,而楚行云的眼神静的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有那么一瞬间,贺丞忽然觉得,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楚行云的注视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一种魔力,能使他的意志力决堤,骄傲与顽强崩溃,吸走他的灵魂,带给他被海洋包围的无处可逃的窒息感。
贺丞忽然用手掌温覆盖他的双眼,遮住他的目光,然后附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或许不知道,从你回到我身边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很多年了。”
楚行云的视野陷在黑暗之中,所以他格外用力的听取贺丞在他耳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听的很清楚,贺丞说喜欢他——
贺丞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沉重而灼热的呼吸几乎烘干了他身上的冷水,忽然,他把楚行云的手腕抓的更紧,狠狠咬了咬牙,猛然用自己冰凉的嘴唇覆盖住他湿润温热的双唇。
楚行云只感觉眼前一黑,耳边一热,随后嘴唇上一冷,那温度虽然冷淡,确是他熟悉的,是他一直以来渴望守护的生命的体温——
他抬起恢复自由的左手抓住贺丞的肩膀,贺丞的肩膀如一座坍塌的城墙般不可撼动,他死死抓着贺丞的肩膀,不知道是想把他推开,还是想把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挥开,他忽然很想看贺丞的脸。
贺丞在他嘴唇上烙下深长有力的吻,楚行云被迫承受着,抓在贺丞肩膀上的手愈加用力,五指似乎想镶进他的血肉里,他感觉自己再次溺了水,被冷水袭击五脏六肺让他呼吸困难,神思昏沉,但是他的胸腔里却异常的灼热,慌如擂鼓的心跳震的他心口隐隐的疼痛,这种疼痛却掩不住贺丞在他嘴唇烙下的,绵麻而细微的疼痛。
贺丞嘴唇的温度太冷了,那么冷,却那么用力,让他想张开嘴,伸出舌头,替他暖一暖——